1.

潘萍没有再说什么。

看起来也不想再说什么。

她看着车窗外，像是陷入了沉思……

我脑中一串问号，长长的问号，大大的问号。

其中恩怨都牵扯到上一辈去了。

母亲，潘萍，郑浅语，他们之间是什么样的关系？曾经发生过什么？

为什么母亲从来都没有对我提起过他们的名字？

我的脑袋一时嗡嗡嗡作响。

进城的时候还差点撞了一个骑电动车的人。

已知：潘萍，省里的六号高官；潘萍知道我母亲，但没有见过面；潘萍与郑浅语是夫妻……

未知：潘萍、郑浅语与我母亲夏敏的关系、过往？

郑浅语？郑浅语又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的脑里突然出现一片亮光——

难道……

不可能，不可能！

如果真是那样……

怎么可能呢？

我用力地摇了摇头。

扼杀了心中奇特的猜想。

不想了，不想了。

终究有一天，我会明白其中的一切。

我把车开进了县医院大门。

2.

潘萍和我上了住院部三楼。

我们先去找了医生。

“要是再晚送来半个小时，估计就没有生还的可能了。”医生说。

医生还说了一堆专业术语，以示他们的救治水平之高超。比如，惊吓呀，骨折呀，出血呀，我能够听懂一些，其他的则半懂不懂。

“这姑娘，以后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吧？”潘萍问了我最关心的问题。

“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只是背上会留下几块疤痕。”医生说。

“哦。这我就放心了。”潘萍大大松了一口气。

来到304病室，我们见到了朱小雪。

病床上的朱小雪显得很虚弱，见我们进来，礼貌地笑了一下。

潘萍和她握过手，拿出一个信封放在柜子上，说是慰问金，代表省、市、县、乡过来看望一下。

“工作上和生活中，有什么困难？”潘萍关切地问。

“没有。谢谢领导关心。”朱小雪说。

“想不想换一个工作，调到城里来？”潘萍问。

“哦。不用的。我在这儿很开心，孩子们需要我。”朱小雪答。

“要不要通知你的家长，让他们过来照顾你？”潘萍又问。

“嗯。我不想让他们担心。他们一直不同意我支教的。”朱小雪答。

“以后，有什么困难可以来找我，也可以找市县的同志。”潘萍说。

“领，领导，我有一个请求，不知道……”朱小雪吞吞吐吐地说。

3.

“说吧，说吧。没关系的。”潘萍和蔼得就像一个母亲。

“学校，我希望学校要尽快盖好。孩子们要上学呢。”朱小雪小声地说。

“好！没问题。我们一定会把学校尽快盖好，而且要盖得更漂亮，更安全！”潘萍说。

又简单聊了几句，潘萍说：“这样吧，你安心养病，我让医院给你派最好的医护人员。有空我们再来看你。”

说着，她站起身来，看着我，意思是让我跟她一起走。

我装作没看见，对朱小雪说：“我是江北日报记者夏大雨，想对你做一个简单的补充采访。”

潘萍瞪了我一眼，拉开门走了。

我对着门说了一声：“领导，你先走，不用管我。”

潘萍早就走远了。

4.

当我把采访的意图简单地说了一下，却遭到了拒绝。

朱小雪说：“我看，采访就不做了吧。”

“你身体不舒服，那我们改天又约好吗？”我说。

“那倒不是，我主要是不愿意你们写我。以前也有过记者想采访我支教的事情，我也没有答应。请你理解，谢谢。”朱小雪说。

“那么多人都在关心你，你可不能让他们失望哦？”我使出了一代名记必杀计中的第一计——攻心计。

“你应该多写写那些救我的人。”朱小雪说。

“好。我一定会写的。这样吧，我们把采访的事儿放一边，简单地聊几句，好吧？”我收起了采访本。其实，这也是必杀计中的一计。

“好吧。”朱小雪果然中计，“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行。什么条件？”

朱小雪狡黠地一笑：“我——想洗一把脸，能帮我弄一块湿毛巾吗？”

5.

她的笑真是动人，像春天的花朵，却绝对不是牡丹、玫瑰。是什么呢？是樱花，淡淡的红里夹杂着淡淡的白。

我下楼到医院门外的超市里买了一块新毛巾，还有牙刷、牙膏、香皂、洗面奶、洗发水、塑料盘，想想又拿了一盒搽脸的。

给她打了热水，看她简单地洗了一把脸，梳了头发。

我不禁惊叹，莫不是来到了人间的仙女？比仙女还要美！

她的美，不仅仅停留在容貌，更重要的是气质。什么气质一下子又说不上来。

有些超凡脱尘，又非不食人间烟火。

有林黛玉和小龙女的神韵，但又不似她们那般冷淡。

6.

“听说是我的手机救了我？护士跟我说的。”朱小雪说。

我点了点头，差点就冒出来一句话：“我就是你的手机。”

朱小雪把地震时的情况简单说了，当时她备课晚了，到厨房煮一碗面条吃，火没生好地震就发生了。

“感觉地在摇，站不稳，房头上的瓦哗啦啦往下落。根本来不及想什么！

“只好下意识地躲到一张厚实的桌子下面，我平时就是这样教给学生的。

“后来，就不知道了。我想我有一半被吓晕的。我都怕死了。”

我又问起她家里和在学校的一些情况。她说，父母在工厂上班，平时由哥哥和嫂嫂照顾。听说早年还有一个姐姐，不知怎么弄丢了。

“刚才领导说要给你调工作，你怎么没答应呢？”夏大雨问。

“你以为我是假高尚吗？告诉你，要到城里，我就不会选择支教了。”朱小雪有些生气。

我只好“嘿嘿嘿”地赔笑。

“嗯。还说不采访的，我看怎么像上了你的当？”朱小雪猛然醒悟过来。

“就问最后一个问题。”我赶紧说。

“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诡计。我刚才跟你说那些，其实是因为我想说说话，我害怕啊。”朱小雪说。

这一声“哥”带有开玩笑的成分，显得眼前这妹子越发可爱了。

这妹子不仅长得美，还有些聪明伶俐。

我心里麻酥酥的。

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