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跟你分手。”

有一天，李东再也忍不下去了，对小丽提出了要求。

“分手？”

小丽哼了一声，伸出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挑了挑眉：“你就不顾自己孩子了吗？”

“孩子？”李东身子一震，盯着小丽的肚子。

“没错，我怀了你的孩子，李东，别想甩掉我。”小丽恶狠狠地道。

李东听到这话，脸上像是裂开了一条缝，眼睛染了一层深不可测的墨色，嘴角抿了抿：“是我的孩子？小丽，你会不会搞错了？”

“没有啊。”

小丽穿着高跟鞋，“嘎达”“嘎达”地走到沙发前，坐下来，仰着头，挺着胸膛：“别打量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公司的技术开发成功了，对吧？因为技术开发成功，很多人都来投资，是不是？”

李东听到这话，身子轻微地颤抖起来，脱口而出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的？我当然知道。”

小丽合上眼，长长的睫毛盖住眼帘，微微颤抖着：“我早就知道，可是奇怪的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说着，小丽仰起头，眼眸紧紧盯着李东，流出几分悲伤之色道：“李东，你艰苦创业的时候，我一直跟着你，陪着你，现在你成功了，你们公司的技术要被应用了，你从一个欠债百万的屌丝，要变成千万富翁了，你却打算跟我分手？”

这话如同重击，捶得李东“蹬蹬”倒退两步，颤声道：“你……”

“所以说啊，人不要那么丧良心。”小丽翻了个白眼，嘿了一声道：“我早就预防你这一点了，所以我怀孕了，孩子嘛，百分百是你的，若不是你的，你可以去做亲子鉴定，没有任何问题的，听到了吗？李东。”

说着，小丽一下站了起来，恶狠狠地对着李东一字一句道：“你休想甩掉我！”

她本来是个清秀的姑娘，可是最近风格大变，画着浓浓的烟熏妆，此时五官移位，宛如地狱恶鬼，凶神恶煞一般对着李东步步逼来。

李东确实没想到小丽有一招，怔怔地看着小丽，脸上风起云涌，各种表情都有，最后终于叹了口气道：“好吧，小丽，我承认，我成功了，公司的技术卖出去了，我是……有钱了，可是……我的意思，若是你安安分分的，跟从前一样乖乖的，我肯定跟你结婚的，我从来不是丧心背德的人，从来都不是，但是……但是……”

说到这里，李东内心的郁结终于忍不住了，指着小丽道：“你看你，天天都在干什么？我在辛辛苦苦地工作，养活你，攒钱，买房子，还债，拼了命一样的努力，你呢，什么都不做，这样也罢了，你却不知道跟谁学的坏毛病，天天晚上出去跑吧！”

说到这里，李东眼睛里流出痛恨的表情，攥着拳道：“你天天给我戴绿帽子，说不回来就不回来，就这么一个老婆，我敢要吗？小丽你说，你若是个男人，你敢要这么一个老婆吗？”

小丽听到这话，眼睛里像是被扎了一把刀，“蹭”一下站起来，浑身发抖，用近乎歇斯底里的声音喊道：“李东，你拍着胸脯告诉我，我为什么变成这样？”

李东一怔，眨了眨眼，上下打量着小丽，见她今日穿着一身黑纱一般的裙子，露出修长的大腿，重要部位都若隐若现，看起来比街头的小姐还要勾人，不由一阵恶心：“为什么？谁知道你为什么？也许你本性就是淫荡，只不过现在露出了真正面目而已。”

“什么？你居然这么说我？”

小丽听到这话，像是炸毛了一样，忽然嗷了一嗓子，疯了一般冲了过来，拼命厮打着李东，口里喊着：“我跟你拼了，李东，我跟你拼了，李东，你这个混蛋，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你当初也是默认了的，现在好了，我现在这样了，你又这么对我，我跟你拼了，呜呜呜，呜呜呜。”

李东被小丽抓的脸上都是血痕，却也不生气，只静静地站在那里，任凭小丽厮打着，最后小丽到底是女子，有些打不动了，慢慢地停下来，瘫痪一般坐在地上，喃喃：“你为什么要这样，你凭什么要这样，天下的人都能嫌弃我，只有你，你没有权力嫌弃我啊，呜呜呜。”

说着，小丽捂住了脸，呜咽的声音像是碎了的玻璃一样，一点点地倒出来，因为太痛苦了，反而不是嚎啕大哭，而是那种近乎绝望的，完全没了希望的失声。

李东听着这声音，脸上的肌肉也在跳动着，一下一下，最后，只能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对不起？”

小丽忽然仰起头，脸上扭曲了一团，喋喋地笑：“对不起就能偿还我一切吗？”

“我……给钱。”

李东忽然蹲下来，痛苦地抱着头道：“我给你钱，小丽，孩子给我，好吗？”

“不好。”小丽坚决否认道；“一点也不好。”

“你……”

李东忽地仰起头，红着眼睛，瞪着小丽道：“你到底要什么啊。”

“我要你跟我结婚。”小丽一字一句地道。

“不可能。”李东几乎毫不犹豫，摇头道：“不可能。”

“为什么？”小丽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眯眸问。

李东嗫喏了下，却没有回答。

“其实我知道的。”小丽忽然诡异地笑了笑，端正了一下姿势，爬了几步，附身在李东耳边道：“你有未婚妻了。”

李东的身子忽然急速地颤抖起来，像是打摆子一样，脸上露出恐怖的表情来，盯着小丽，不可思议地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的？”小丽脸上带着几分得意，眼眸里却全是恨：“我怎么知道的？我不想告诉你，但是我只想问问你，李东，咱们还没分手呢，你有什么资格跟别人订婚呢？”

李东躲闪着小丽的眼：“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

“不用解释我也知道。”小丽直起了身子，低头凝视着李东，像是一个审判官：“你的公司技术开发成功了，可是你需要钱，需要大量的钱投入使用，所以你就追求投资人的女儿何芳，然后跟她秘密订婚了，对不对？”

李东听到这话，宛如晴天霹雳，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却口干舌燥，什么也说不出来……

……

“去啊。”王婆推着潘金莲：“快去，趁着他睡着的时候，快去灌了这药！”

潘金莲听到这话，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药碗，摇了摇头，再抬头看了看床上的丈夫，眼前一阵阵地发晕。

她也不知道怎么就到了这种地步，总而言之，命运就像是一个提线木偶，强行拉扯着她往前走——自从那是之后，在王婆的威逼利诱下，她只能跟西门庆偷情，渐渐的，她也从这偷情里感受到了愉悦，正在入港的时候，忽然被卖梨的小厮告发，丈夫来捉奸，结果被西门庆给打了，此事闹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自己正不知道如何处置，王婆建议自己，杀掉丈夫。

杀掉那个矬子？

她还真是做不来，虽然这些日子跟西门庆好了，可是杀人的事儿……这怎么能行？

“你快点吧。”王婆见潘金莲迟疑不定，又推了她一把，恶狠狠地道：“且别忘了他还有个兄弟，武二可不是好说话的，若是等他回来，你这矬子相公告了状，看你怎么死！”

听到这话，潘金莲不由打了个寒战，颤声道：“那……”

“所以啊，快点，快点把这药给他灌下去！”王婆几乎吼了起来，推着潘金莲径直到了矮子的床边，不停地催促道：“快，快。”

潘金莲浑身打着哆嗦，那漆黑的药碗就在手里不停地颤抖着，颤抖着，虽然她知道自己应该过去，可是心里总有个声音——“不要，不要。”

于是她像是僵住了一般，一直站在哪里，前进不得，后退不能。

两个人忽然像是施了定身法，潘金莲不肯过去，王婆也不动弹，就这么着彼此干瞪眼等着，看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矬子武大郎在床上呻吟了起来，像是昏昏欲醒。

“哎呀，你们怎么搞的？”

忽然，从门边蹦出一个人来，一身 ，正是西门庆，眼见他不停地摇头，看了看潘金莲，又看了看王婆，回头看着床上的武大郎，皱着眉抱怨道：“不好玩，不好玩。”

这话出口，王婆一言不发，宛如泥胎一般，呆立不动。

潘金莲虽然听到这话，也无法动弹，可是心中却是一动，恍惚里，忽然感觉这一幕有点熟悉，又有些陌生。

西门庆见她们都不动弹，再也按捺不住，一下把武大郎扶了起来，夺过潘金莲的药碗，捏开武大郎的嘴角，“咕咚咕咚”就灌了下去。

那武大郎病得昏昏沉沉，不知所致，睁开眼见如花似玉的妻子正站在床前，嘴里又咕咚咕咚地灌了药，以为对方是给自己治病，心中一软，开口道：“你如果好生伺候我，我一定不会告诉二弟的。”

潘金莲听到这话，反而下定了决心，后退一步，捂住了嘴，见西门庆把药碗放下了，这才想起一件事来，问：“你……你……怎么来了？”

“啊？我啊。”西门庆刚刚杀了人，脸上却像笑嘻嘻的，仿佛做了一件事很好玩的事情，见潘金莲娇花软玉一般地站在眼前，一时兴致勃发，抱住潘金莲亲了一口道：“美人，咱们快活去吧。”

潘金莲“啊”了一声，摇了摇头，她……感觉好奇怪。

而王婆则依然一动不动地站在哪里，像是被点了穴一样。

此时床上的武大郎呻吟起来，像是毒药发作了，“啊”了一声开始吐血，一时之间，床上全是血迹，一点点地差点洒遍了地上、床上、褥子上，武大郎的叫声越发凌厉，而王婆听到这叫声，这才清醒过来，凶猛地扑上去，用被子捂住武大郎的头，不让他挣扎。

武大郎拼命反抗，人在临死之前的力气非常大，王婆一时压不住，回头叫潘金莲：“来啊，快来帮忙。”

潘金莲正被西门庆抱在怀里，听到这话，忙推开西门庆去帮忙，西门庆却完全不当一回事，仿佛在做游戏一般，哈哈一笑，拉着潘金莲道：“美人儿，不要管这些乱事，走吧，走吧。”

潘金莲此时脑海里一片混乱，这边王婆压着垂死的丈夫，这边情夫又拉着自己求欢，她脑海里一时天魔大战，不知如何是好，然而有一个指令却是清晰的——快，杀死你的丈夫！

快！

潘金莲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下推开了西门庆，跑到床边，帮着王婆压倒了床上的武大郎，武大郎终于抵不过两个人的力量，渐渐停止挣扎，无声无息了。

“死了，太好了。”

王婆拍着手，长吁了口气，脸上笑嘻嘻的。

“是啊，不错啊。”

西门庆求欢不成，似乎有些扫兴，走了过来，拍着王婆的肩膀道：“王婆，你做得不错，以后爷来赏你。”

王婆此时似乎刚刚看到西门庆，“啊”了一声，如梦初醒地点头道：“咦？西门大官人？你怎么来这里了？”

西门庆被王婆的反应吓了一跳，怔了怔，忽然哈哈大笑，拍着王婆的肩头道：“你还真是按部就班啊，不怎么灵活啊。”

王婆听到了这话，眨了眨眼，没接口。

一时气氛又僵住了，屋子里弥漫着一股中药味，混合着血腥的味道，阴暗的房间里遮天蔽日的恍惚着，只有桌子前的油灯，“啪嗒”“啪嗒”打着火花，像是宣告着此时的结束，和彼此的开始。

“好了，接下来该干嘛？”西门庆似乎也觉得自己搅了局，咳咳了两声，打开扇子，遮住脸道：“我都忘记了，你们教我啊。”

王婆这才像是被启动了一般，忙不迭点头道：“西门官人来了，那太好了，正好要您帮忙呢，我跟潘家娘子办丧事，您把本地街坊里的团头何九对付好，这么着两下里，谁也没的说，便是将来武二回来，也打听不着什么。”

西门庆抚摸着下巴，摇头晃脑地道：“团头，团头何九？嗯嗯，我好像记得这个人。”

“对啊，就是我们的团头何九啊。”王婆又重复了一遍。

潘金莲在一旁静静听着，看着，恍惚着，这一幕……她似乎也有些熟悉，也许吧，反正她好像经历过一般，但是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自己怎么可能经历这么一幕的，这也太奇怪了……

一切……

一切都太奇怪了。

潘金莲抬头看向了床上的丈夫，关于这个丈夫，她似乎没什么深刻的印象，总而言之，不讨厌，似乎也不喜欢，自己嫁给他，确确实实是真的委屈，可是看在他对自己好的份上，这份委屈也能承受，至于后来，她喜欢上了武松，又与西门庆偷情，对这个丈夫的心情倒是愧疚为主，至于为什么杀了他……

她不知道，昏头了。

潘金莲想到这里，又开始头疼起来，抱着脑袋，不停地摇头。

“潘娘子？潘娘子？”

西门庆此时已经走了，王婆正要与潘金莲准备后事，见到潘金莲又抱着头蹲下来，不由担心地扶着潘金莲道：“你怎么了？”

“我……我……”

潘金莲皱着眉，抬头看着王婆，灯光摇曳，王婆的脸在灯光下沟壑起伏，越发清晰，那双眼睛正木呆呆地看着自己，不知为什么，潘金莲感觉那是一双死人的眼睛，对，对，就是死人的眼睛，也只有死人的眼睛，才是这种平静的感觉。

想到这里，潘金莲忽然站起来，快步走到床前，一下掀开被子，看到七窍流血的丈夫，矬子此时眼睛是闭着的，因为中毒而亡，嘴唇是青紫的，嘴角鼻孔都流着血，眼睛睁得大大的，没有瞳孔，是啊，这是死人的眼睛，潘金莲抬头盯着王婆——没有起伏，没有表情，没有任何波动，灯光之下，王婆的眼睛，跟死去丈夫的眼睛，是一样的！

一样的！

这个事实像是一个大锤一样，一样捶打了潘金莲的脑袋，肯定有什么东西不对头，不是吗？一定有什么东西搞错了，然而那是什么呢？

“潘娘子。”

王婆此时走近了，瞪着眼看着自己，那双死人一般的毫无波动的眼睛，又贴近了自己，没有感情，没有任何拨动，跟床上的死人完全一样，所以……

所以……

潘金莲眼前一黑，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