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杨把手机开着录音,放回口袋。
那几个男人跟了进来,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高杨。
“干什么呢——”里面男人拖长自己的声音,语带威胁的问,好似欲求不满。
有人进来又退了出去,估计听出来说话的这人是谁,知道惹不起也凑不起这个热闹,直接离开。
“执行检查,开门。”高杨冷冰冰道。
“救命——”那女孩说话带着哭腔,声音很弱,像猫叫。
“滚。”里面那男人言简意赅。
高杨哐哐哐的拉门,声势震天,虎口发疼,面不改色。
似乎被这阵势吓到,里面的男人没了动静,只有女孩若隐若现的哭泣,嗓子都哑了,好像被什么堵住一样。
“开门!”高杨又道。
隔板发出砰砰撞击声。高杨立刻反应过来这是女孩无法开口,只能拿头撞发出的求救声。
她后退一步半,抬脚往门上踹,穿着高跟鞋并不方便,直接掰下来鞋跟往门上踢!
三下以后,门被踹开,露出脸色发黑的男人和嘴巴被胶带粘住的女人蜷缩的身影,两人衣衫凌乱,男人就要出来离开,被高杨一手扯住领子。
这么长时间,旁边竟然没有一人出手帮忙。
“你们是斯人吗?”高杨大吼。
其他人不进反退,施暴人表情带笑,有恃无恐,他手上动作不停,发话道:“我要报警,她在这地方公然卖|淫,威胁我不给钱就报警说我强|暴她,我要告她诬陷。你是她同谋。”
他语气中带着笃定,高杨侧头看向身后,那几人无一人替她说话。
“他们什么都没看到。”施暴者带着奸计得逞的狡诈。
“我是同谋?”高杨眯起眼睛,不知道为什么想到小时候她只能强忍恐惧被那个变|态摸却不敢动的情景,以前无能为力只能忍受屈辱,现在这种屈辱虽然没有如出一辙,却同样加诸于身。
高杨身高一米七二,穿上高跟鞋后逼近一米八,和施暴者差不多视线平齐,她右手手腕被那人捏住,痛的厉害,咬牙忍住,左手抬起,手中的酒瓶塞子拔起,瓶子里有酒,泼了那人一脸。
事态突然,那人没有防备,眼睛里一下子进酒,刺痛的睁不开眼,大叫一声。
高杨没有停下自己的动作,手握瓶颈,悍然朝着那人头顶一砸,酒瓶迸裂,“啪”的一声爆掉,瓶身碎成渣!
那人头破血流,眼睛都睁不开,往后退了两步,踩到玻璃渣上,刺透鞋底,扎进肉中。
高杨拿着仅剩的瓶颈,尽头碎裂后切口不平整,指向男人,声音平静中带着冷酷:“现在,报警吧。”
身后几人已经吓傻。
“报警啊——!”她转身,朝着刚才龟|孙一样沉默的几个男人大吼道,“报警,别告诉我你们连这点勇气都没有!”
其中一人磕磕巴巴拿出自己的手机,颤颤巍巍的打拨电话报警,把时间地点说清楚,看着高杨的眼神带着不妥,好像她大煞风景一般。
高杨踹了一脚那男人,把他踹进尽头暖气包处,用瓶颈碎片抵在他下巴那里,逼近他,低声问道:“横什么,有背景了不起?你怕不怕死?出来混当心点人,猫有九条命,人只有一条。”
她说着拿玻璃瓶颈拍了拍那人的侧脸,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之后高杨起身去把女孩拉起来,女孩衣衫不整,她把身上的风衣脱下来给女孩穿,替她扯下来嘴上的胶布,小声道:“没事了。”
女孩小声哭泣,高杨拍了拍她的背,视线一动不动盯着暖气包那里头破血流的男人,提防他随时可能的反击。
高杨那一刻内心平静,不带任何波澜,无论接下来张鹤年是张鹤年带走她还是警察带走她,亦或者到最后施暴者反而成为得意者,她心中都没有恐惧。
不是什么临危不惧、处变不惊,而是将死视为——解脱。
这种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逝,甚至没有被高杨捕捉到。
“可以借我电话么?”女孩小声问道。
高杨将手机掏给她,“报个平安吧。”
女孩低声对她说了声谢谢,拨通电话,说了一连串高杨听不懂的话。
好像是法语?高杨不太确定,法语有几种方言,高杨当初的学习只是浅尝辄止,学了点皮毛,这会儿女孩语气里带着委屈,像是在对长辈的哭诉。
给她爸妈打的电话?高杨之前没发现这女孩有混血的迹象。
那女孩说了几分钟,便挂了,将电话交给高杨,站的离她很近,看向其他人的目光没有什么温度。
张鹤年和警察几乎同时到达,看到那男人的时候皮笑肉不笑,阴阳怪气道:“林少,好久不见,变本加厉了啊。”
高杨见他处惊不变,知道他应该能应对,没有找那男人拼命的想法。
人对于幼年时候遭遇的阴影通常有两种做法,一种极其恐惧,畏缩不前,一种因为恐惧而生出暴|虐欲,高杨属于后者。幼时和二十岁那年的经历让她对这种行为深恶痛绝,甚至带着一种同归于尽的念头。她因为这个被买卖之后逃跑,又因为这个家破人亡,心中积压的痛苦已经成为一种执念,就像火药,一点就炸,谁见谁死。
只是当正义行为都需要拼上背景,难免有兔死狐悲之感,但对于能借的势,高杨并不会手软。
就如星爷说的,对付奸人,就要比对方更奸。
那个叫林少的被警察送进了医院,张鹤年陪着高杨进了局子。
好在被救的女孩没有消失更没有矢口否认,更没有反诬陷高杨,否则高杨要拿录音去证明自己清白,麻烦倒不说,心会瓦凉瓦凉的。
高杨一只鞋子的跟被她自己掰断,现在行走不便。张鹤年眼尖,瞥见这一场景,脚步停下来等她,皮笑肉不笑道:“能耐了啊高杨。”
高杨知道自己惹麻烦了,关键她没有处理麻烦的能力,连累队友给她擦屁股,只得心虚道:“好说好说。”
“要不要我背你?”张鹤年好心做人。
高杨看他那风度翩翩的样子,心想自己的重量压上去后还不知道会不会把对方压得垮掉呢,摇头道:“不用不用。”
张鹤年蹙眉,双手抱臂,站在一边,表情淡定自若,一副看高杨怎么办的样子。
高杨把另一只鞋子脱下来,比葫芦画瓢的把这只鞋子的跟也掰断,重新穿上,然后从身上掏出湿巾,把手擦干净,垃圾扔到废纸篓里,脚步飞快,跟上了前面的队伍。
她顺手把手机的录音给关了。
张鹤年饶有兴致的跟上,处理她带来的麻烦。
没办法,自己人不护着,难道还要外人欺负不成?
刚才差点受到屈辱的女孩裹着高杨的大衣坐在警车角落里,一声不吭,脸上带着泪痕,眼圈通红。
高杨坐在她旁边,小声安慰她,然而越是安慰,她的眼泪越是汹涌。
这更是让高杨想到很久以前的自己,好像也很容易哭,眼泪怎么收都受不住。现在则不同,泪腺好像干涸,再也哭不出来。
“是我连累了你。”女孩小声对高杨道,“他们会把你关起来吗?”
“不知道,这应该算是过失伤人吧。”高杨搞不太懂法律中的门道,也有点迷惑,她耸耸肩膀,低声回答,“只要你不在这时候忽然变卦说自己没有受辱我是故意伤人就行,那样我就难做人了。”
“怎么会呢?”女孩声音不由自主的大起来,“是你救了我!”
这句话好像触动了她哪根弦,表情变得黯淡,“你我素未谋面,却能在我有难的时候救我;他明明是我伴侣,却诳我来这里……”
高杨从这只言片语里提取出大量信息,这女孩相当于被骗过来的?她男朋友对她说了一些消息,并且引荐她来,达成了自己的某种交易,甚至他可以假装不知道这个插曲,对于女孩来说是一次意外受辱,对他来说却是一次皮|条|客利用双方认知不对等的安排。
甚至如果这女孩性|观念保守,他可以自告奋勇的挺身而出,说要对女孩一辈子好,不会嫌弃女孩,会保护她一辈子如此云云,骗取女孩对他死心塌地。
畜生!高杨被自己脑补出来的阴谋吓了一跳,想着要怎么告诉女孩。
不能拖,不能避而不谈,自古反派死于话多,正派拖累队友在于沟通不畅,她用了三秒钟酝酿词汇,在女警的注视下附在女孩耳旁,把自己的推断告诉了她。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女孩的另一半真的是这样的衣冠禽兽,离开他比留在他身边安全的多。
谁知道下一次背叛是什么时候呢?
女孩蓦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高杨,但她没有说不是,而是自己去想这种可能性。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高杨问女孩。
“游弋。”女孩声音颤抖道。
她伸手握住高杨的手腕,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高杨任由她捏住,肩膀耸动,由方才的无声流泪变作出声大哭,歇斯底里。
车停住,派出所到了。
高杨扶着游弋下车,张鹤年在外边停好车,也跟着进来。
“姓林的估计一会儿就到。”张鹤年低声道,“我刚才和他们家通气,他们想要私了——高杨,你太冲动了,过失伤人可以发挥的地方太多,如果没有我,这次他们往你身上自由发挥,你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游弋眼眶盈泪,抓着高杨的手不肯放开。
“我没忍住,抱歉。”高杨面无表情道,“如果有下次谁对我这样,我估计就不是过失伤人,而是防卫过当杀人了。”
张鹤年看着她的表情不似作伪,只能长叹一口气,声音有无可奈何有宠溺:“真没有看出来你脾气这么暴躁,像匹烈马。”
“每个人都有禁入区,我也有。”高杨虽然想想有些后怕,时间倒带回去她依旧要那么做。
她不想有一天如果自己面临这样的困境,无人上前施以援手。
“希望没有下次。”张鹤年颇多无奈。
“我也希望。”高杨问道,“那个姓林的究竟什么背景?当时那么多人居然没有一个上前的,真是……一群冷血的畜生。”
她骂的咬牙切齿。
“投资商的儿子,不干正事的富二代,攀着官二代当朋友,如此而已。”张鹤年评价语气带着轻蔑,眼神中也带着不易察觉的憎恶,“他攀的那人我认识……呵,这下梁子算是结大了,不过也好,算是矛盾激化,总归要有这么一天,无非提前到来而已。”
“麻烦你了。”
游弋在这次事件中属于受害人,她之前借高杨手机打打电话给她爸爸,对方听了之后急火攻心,差点犯了心脏病。
他连夜从法国启程往中国,来看他的宝贝女儿。
张鹤年算不上手眼通天,然而在这其中发挥点作用还是小菜一碟,姓林的没敢追究,游弋不想闹大,高杨即便恨不能将对方大卸八块五马分尸,也知道这地方不是任由她来胡闹的,在做完笔录后离开,游弋在父亲到来前不愿意回宾馆,心中惶惶,在征求意见后,高杨将她带回了自己家。
游弋再三感谢,高杨摆手。
她觉得收留人一晚没有什么,小时候收留的人啊东西啊,多了去了。
毕竟连她自己都是被收留的。
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白莳打过来电话问情况,张鹤年听到动静往后看了一眼。高杨说等吃完饭再回去,听见话筒里白黯然的声音,简直头疼。
张鹤年往窗外看了一眼,随口道:“桃花开的真旺盛。”
高杨看着黑咕隆咚的夜,觉得坐这辆车不安全,因为张鹤年需要去看眼科。
游弋有些诧异:“高姐,你是做什么的?”
“拉皮|条。”高杨道。
游弋吓了一跳,看到高杨表情知道对方是在开玩笑,脸色才轻松了点。
“我是艺人的经纪人,拿皮鞭抽艺人去工作的。”高杨笑着道。
“啊——”游弋有点惊讶,“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我以为你是明星呢,长这么漂亮。”她声音有点惋惜。
“我对当演员没有兴趣,只对安排他们工作和赚钱有兴趣。”高杨道,“靠脸吃饭只能吃一时,靠才华吃饭才能吃一辈子么,我也没有演戏的天赋,就不去趟这趟浑水。”
“你也只能演好你自己。”张鹤年从后视镜里看高杨,“就你这脾气,进了圈子,三天不出,就要有大事了。”
“所以还是要抱您的大腿啊,张总。”高杨笑着调侃,“外边都觉得我跟你有一腿,看来我只有给您做牛做马才能报这次的恩情了。”
游弋很是不好意思,嗫嚅道:“高姐,张总,这样好了,等我爸爸来了,请大家吃一顿饭,到时候我介绍你们给我爸爸认识。”
恰遇红灯,张鹤年停车,看向游弋的眼神有些诧异:“你父亲是谁?”
“范伦丁,”游弋说父亲的名字时脸上带着骄傲的笑,“戴维·范伦丁。”
“是我知道的那个范伦丁吗?”高杨难以置信。
游弋点点头。
范伦丁·戴维的名字并不为大众所知,但对于高杨张鹤年这样一天阅片八部熟悉各种剧作者导演制片投资商的人来说,这个名字可谓如雷贯耳。
范伦丁·戴维是法国人,有着法国人骨子里的浪漫,擅长爱情文艺片,剧本张力十足,描写男女主在感情中的细腻变化简直信手拈来,自成一格。
盛辉娱乐现在大方向上是做两手准备,一面是钱,另一方面是名声,前者易得,后者难求,剧本神作本就涉及到机遇问题,更别提连可以创造出神作的人都没见到。
根本联系不上想联系的人,想合作都无从下手。
而现在这个机会就放在了眼前。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没人知道,范伦丁的女儿竟然是混血,这个消息估计足够那些大鳄想办法扑上来,但他们已经失去了先机。
“我父亲不喜欢别人将他的事情告诉外人,我回国是因为我母亲生于这里,我想知道她的祖国是什么样的。”游弋说到这里大概想到自己遇人不淑,心中为自己感到不值,好在暂时没有酿成大祸,她也没有过度沉浸在这些负面的情绪中,“这里我遇见过不好的事情……不过很高兴认识你,高姐,你是一个勇敢的人。”
高杨觉得惭愧,方才听到对方父亲是范伦丁时的欣喜好似挟恩图报,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并不是……不是因为你父亲是谁而救得你……哎,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感觉怎么救了人之后和对方交流像利用……诶。”
她无力的颓在座位上,游弋看到她这么坦诚倒是笑了,心中有异样的感觉,“没关系,这本身就不冲突,我们是朋友,不是吗?如果不合适爸爸自然会拒绝,但你救了我这点不会改变。”
高杨松了一口气:“是这个道理。”
张鹤年微不可见的摇摇头,有时候他拿高杨做事没有章程这点没有办法,但意外的,高杨这个人和圈子处的不错,他也就放任对方这样下去。
高杨无论是插手投资评估剧本,眼光都比他好的多,在逐渐成为他左膀右臂的同时,自己也在公司里立下权威。
等以后她更熟悉这部分,便会明白如何把公司的一部分给抽走,吸收热钱然后合理避税洗钱,到时候既定计划便可以开始施行。
张鹤年做主请她二人吃饭,高杨尽宾主之仪,问过游弋的口味后,带她去吃傣味。
这样三人可能都会喜欢,而不必出现陪吃的现象。
高杨推荐菜式,给对面坐着的两人介绍口味,一人点了两个菜。等菜的过程中交谈甚欢,游弋身上那种紧张的僵硬终于褪去,神经慢慢放松下来。
高杨不论吃什么东西都能吃出津津有味的感觉,她那种认真对待食物的样子感染了身边的人,张鹤年大快朵颐,游弋本来没什么胃口,也被她带的吃了不少东西,站起来的时候才发现吃撑了的事实。
“额……”游弋捂着嘴巴,不好意思的打了个嗝。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张鹤年干脆把两人送回家,在楼下告别,没有上楼。
游弋站到一边,有种不好意思打搅他们的味道在其中。
“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高杨双臂架在半开的车窗上,余光往后瞥,继而看向张鹤年。
张鹤年倒是不甚在意,“你怕别人误会?”
“关键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误会的话我吃亏了好吧。”高杨翻了个白眼,说了一声“再见”就要抽身离开。
“高杨。”张鹤年伸手抓住她的腕子,唤了她一声。
他声音低沉,夜色又仿佛给它蒙上了一层沙哑,两人指尖相碰,电流仿佛从其上流窜,一路火花带闪电,有那么一刻,高杨感觉自己心脏被击中了一下,周围时间凝滞,万物停留原地,张鹤年笑意传递在眼底——然而也只是那么一刻,高杨很快抽离了这种奇怪的状态,觉得有些不自在。
“什么事?”她察觉自己问话的声音也有点异常,在心里狠狠抽了自己两个大耳刮子,好叫自己清醒点。
“没什么。”张鹤年习以为常般的把她的手掌当桌面,有节奏的敲了两下后松开,声音变得轻快:“晚安。”
“……晚安。”高杨转身的时候步子有些不自在,忘记自己的鞋子已经没有跟了,习惯性的抬高,仿佛鞋跟还在。
她就这样别别扭扭的离开,落在游弋眼中就好像一对暧昧期尚未拨云见日,处在“月朦胧,鸟朦胧”的状态。
但旁人并不好点破,更不会擅自做主去问,怕把本来可能成的事情给搞黄。
及至进门前游弋心中还这么觉得,进门看到白莳的时候,便又是一种状态。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