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晓凡打了上课铃之后很久才回来，她眼圈泛红，看着高杨的眼睛有恨意也有一丝……洋洋自得。

“老师知道你卖东西了。”虞晓凡坐下来后用竖着的书作为遮挡，小声对高杨说话。

高杨刹那间如同被一盆冷水从头浇下来，冷的发痛。

她低声的、似乎不带感情地说：“哦。”

虞晓凡看她这幅平静模样，似乎觉得索然无味，便回头继续看自己的书。她成绩不错，应该说班上她成绩仅次于高杨，所以第一天知道高杨就是那个第一的高杨后，她就主动搬到了高杨的旁边，和高杨说话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不会当课代表，因为觉得费时又费力还不讨好，结果知道高杨当了英语课代表之后转身找班主任去当了语文课代表。

高杨不知道她想干嘛，不过她想干嘛就干嘛——在不影响自己的前提下。

然而现在，虞晓凡这种自鸣得意的腔调，让高杨从心底深处产生一种厌倦，那种本孙向晚压下去的惶恐此刻也死在了疲惫与厌倦下。

她近乎麻木的想，该来的终于来了。

这反而让本来悬着心吊着胆的她，有种尘埃落定的踏实。

上午课程很紧，班主任也没有腾出来时间处理这件事。中午的时候高杨没有耽误孙向晚的计划，她放学之后飞快的冲出教室。孙向晚班级比她低一层，离停车的地方近，比她近水楼台先得月，闯出校门后就可以领先车流，这样最节省时间。

回家的路一路下坡，高杨在车上简单的将情况说了一下，声音有些委屈。

给最亲近的人诉说委屈，才能让对方心疼。

“忍忍就过去了。”孙向晚顺毛道，“我这边估计也快了……到时候说不定能一起领罚呢。”

“噗。”高杨破涕而笑，瓮声瓮气道，“这样我们就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了吧。”

“我们难道不是一直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吗？”孙向晚反问，声音带笑。

阳光很好，风儿不喧嚣，高杨感觉清风吹拂自己的头发，这样随风而去的感觉，让她感到温馨，心里也安静如旷野。

她慢慢将手环上孙向晚的腰，缓缓将自己的侧面贴在他的背上。

孙向晚那一瞬间身体有些僵硬，他颤抖着说：“高杨。”

“借我靠一下，”高杨小声请求，“就一下。”

孙向晚在她贴过来的时候感觉到自己的脊椎仿佛被一道电流经过，丝丝麻麻，牵扯着心脏，让那里的跳动的频率加快，甚至有些疼痛。他并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那一瞬间他忘记了自己的原则，在路上双手永远要掌握方向。

他松开了一只手，覆盖在了高杨的手上。

“没事，”清风模糊了他的声音，声音很低，近乎咕哝，依稀有几缕破碎不成调的词语拐进了耳朵，在哽咽中间被捕捉到，“往前走就是了，往前走……别回头……”

自行车载着青春和梦想从马路上呼啸而过，阳光和影子被抛在身后无痕的轨迹上，等滑行到了平地，孙向晚放开高杨有些瘦的嶙峋的手，扶正车把，站起来蹬着自行车，拼命的往家驶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过，到了家门口后高杨飞快的跳下车，去开门。

“高杨，今天怎么舍得回来了？”五金店的王婶往这边看了一眼，扬声道，“吃饭没有，来我家吃点吧，今天中午做的面条！”

“不用啦王婶。”高杨大声喊回去，“我们赶时间，下次吧。”

“好嘞。”王婶转身回到店里。

高杨去屋里拿魔方的箱子，孙向晚去厨房拿吃的，顺势喝了口水，之前王婶的家人拿过来一兜花红茶，便宜又好喝，王婶分给他们一点。孙向晚给他和高杨的杯子扔了点，用开水泡开，背着上学喝。

高杨风一样的冲了出来，气息都没有喘匀：“走吧。”

“嗯。”

高杨反着坐，这样才能抱住那个箱子，她两条腿点在地上，时不时的蹭着地面，过一会儿就会抬起来，因为会想到这样磨鞋底，但悬空对于人的身心都是一种考验，之后会不由自主的再次放下来。

这样的动作反反复复进行。

孙向晚像老牛一样呼哧呼哧的往上爬，高杨道：“停车，我下来吧。”

“不用。”孙向晚道。

“这样太累又太慢了。”高杨道，“我们轮流，一人蹬一会儿。”

高杨将箱子放在车座上，扶着箱子推着车子往前小跑。

不多时，孙向晚下车，换高杨骑。

半小时后两人终于到了十中门口，空无一人，艳阳高照，额头汗滴往地上砸，像老狗濒死前的苟延残喘。

“歇……歇会儿。”孙向晚摆摆手，弯着腰扶着膝盖，慢慢将气息喘匀。他们中午赶趟又没有吃饭，现在饿的头晕眼花。

啃着饼就着红果茶，这顿午饭就这么将就过去了。

一点钟的时候已经有学生往学校来，也许是不愿意在家呆着，承受家长的唠叨或者数落，也许只是看错表，不论如何，他们来了，百无聊赖。高杨举着魔方咔咔的转动，慢慢那些眼神放空百无聊赖的学生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喂，要不要试玩一下？”高杨举着魔方问那个在校门旁靠着的男生。

那男生将信将疑，看到高杨手上的东西，嗤之以鼻：“这有什么好玩的？”

他态度傲慢，对这种玩具不屑一顾，高杨无视他的态度，只是神色温和着将东西递给他：“试试。”

她心想，等会我成功的把你的钱从你的钱包转移到我的钱包，就是我的胜利，管你之前什么态度。

男生玩了一会儿，本来对自己的智商信心十足，对玩出六面一色胜券在握，甚至在集齐其中一面的时候得意洋洋的看了高杨一眼。

高杨只是含蓄的点了点头，多余的话一句也没说。

不过他失败了，且有越来越乱的趋势，男生有点慌，越慌越乱。本来想在漂亮女生面前秀一次，结果大栽跟头，很是丢脸。

“试玩时间到了。”高杨从男生手里将东西拿过来，男生死死的握住一角，对魔方恋恋不舍，“马上，我肯定能玩出来。”

“买个吧。”高杨不忘推销，还对男生笑了笑。

孙向晚站在旁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男生迟疑一下，又把魔方放回了箱子里，言之凿凿：“没什么好玩的。”

高杨憋不住表情，几经变色后默默道：“哦。”

他们到另一边兜售，学生越来越多，逐渐有积聚之势，孙向晚高杨来回推销，高杨往男生堆里走，孙向晚往女生堆里走，效果很显著。买的人不少，还有几个人身上没有多带钱，问他们第二天会不会来，孙向晚没有明确表示，高杨也就含糊其词，只道他们尽量。

连保安都忍不住从门岗处走出来，本来想问他俩是哪个年级的，看到高杨他们的东西后变了种说辞：“看着挺好玩的，我试试。”他说着就从箱子里拿一个。

玩也就算了，还拿着魔方回门岗处玩，丝毫没有掏钱的想法。

“喂，你还没给钱呢！”高杨大怒。

保安乐呵呵一笑，“哪个年级的，不知道学校不让卖东西吗？”

那意思是我没有把你们交学校上头，已经够意思了。

中午们刚处只有他一个人，这边又没有监控，怪不得这么嚣张，欺软怕硬。

高杨有种受辱的感觉，大声道：“把东西放下，还给我！”

很多人的视线已经被这边的动静给吸引，大家心中表示了自己的愤怒，却没有说话的，怕惹恼了保安，以后找借口为难他们。

宁可得罪君子，不能得罪小人。有男生拉了拉孙向晚的衣服，小声对他说：“你把你女朋友拉住吧，这人是校领导的亲戚，喜欢给人穿小鞋。”

孙向晚眉毛动动，对他低声说了句“谢谢”，艰难的拨开人群，蹒跚过去。

面对这种欺凌问题，可能真的无法解决，忍受侮辱，但这时候至少要站到高杨身旁，和她一同反击。

“你这学生怎么回事，我拿你什么东西了？”那保安梗着脖子道，“哪个年级哪个班的，叫什么？我要给你们班主任说一说，学校明文规定不让学生卖东西，你们小心背处分，到时候参加不了中考！”

“小偷，强盗！”高杨眼睛有些泛红，新仇旧恨一并涌上心头，压抑了一整天的心情早已镇压不住直接火山爆发，“把东西还给我！”

“哪里是你的东西，谁作证？”保安道，“这明明是我买的！你这是诬陷，你等着。”

他这番装腔作势的无赖威胁说罢，便想着回自己一方天地继续作威作福，将流氓本性发扬光大，孙向晚这时候一把抓住他，冰冷无情道：“把东西放回来，我们不是这个学校的，你威胁也没用。”

“到时间了，开门吧！”有学生扒着电动门嚷嚷，冲着保安喊道。

保安略有得色：“放开我，我要开门了。”

“把东西还回来，哪只手拿的哪只手放回来，十中附近没有卖这个的，鹤城现在只有我们手上有，而你没有付钱。”孙向晚平静的将保安的后路堵住，“刚才这里的学生都是目击证人，你拿了我们的东西，没有付钱，还反诬陷威胁我们，这已经构成了法律意义上的刑事犯罪了。”

孙向晚这话说得以假乱真，那保安看着就不是正经人，书估计也没读熟，是个法盲，这会儿听到法律云云，有些畏惧。然而他一个成年人这会儿对上学的学生退步，自认为便没了威风，只梗着脖子道：“你说违法就违法，法律你家开的？谁看见了，我根本没拿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