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历练出来的厚脸皮让她对店员的白眼视若无睹，而是专心致志的转魔方，想着赶紧弄出来。

两人摆弄了好一会儿，无果。

“这个有意思。”孙向晚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怎么样？我们带这个回去？”高杨兴奋道。

孙向晚食指竖在唇中间：“嘘……我们不在这家买。”

“因为贵？”高杨秒懂他的心思。

孙向晚点点头。

他站起来，店员迎上来，笑着问：“要不要买一个，很好玩的，能玩很久哦。”

孙向晚一脸苦恼，然后摸了摸口袋，哭丧着脸道：“对不起大姐姐，我忘记带钱了……”

“没关系没关系，下次可以带钱来买嘛，玩具又不会飞走。”店员笑着安慰他。

满肚子坏水，高杨腹谤他。

两人很顺利的出门，孙向晚去问路，想知道这边有没有大型的玩具市场，一连问了好几个人，回答都是不知道。

这种市场基本只有专门卖这个的才会去，一般人买玩具，买的又不多，索性就近原则，哪里近去哪里买。

“不然我们去那个市场问一下。”高杨道，“就是我们买文具的地方，我觉得那个老板应该知道。”

孙向晚想了一下，“也对，走。”

时隔不到一个月，老板对两人还是留有印象的，看到他俩进来，态度熟稔，仿佛遇见旧朋友，“你们来了啊，这回想买什么？”

“老板好久不见，恭喜发财呐，我想请问一下，您知道魔方哪里有卖吗？”孙向晚直入主题。

他这么直接，老板也快人快语：“你这小子油嘴滑舌，要是问其他人不定知道，问我你真是问对人了，我正准备去进货呢。”

孙向晚眼睛亮了起来，高杨在旁边帮腔，“老板，帮忙稍一程呗。”她双手合十连忙作揖，“拜托了拜托了……”

“哎，走吧走吧。”老板好心肠，“你说你们也真赶巧，怎么什么好事都被你们撞上了？要是再晚几分钟，就根本碰不上我人。”

“运气运气。”高杨笑着道。

老板开的是个面包车，为了放东西，除了驾驶座，后边的两排座位全部拆了，空荡荡的。高杨和孙向晚挤在了副驾驶上，好在两人都瘦，坐下来也不显得拥挤。高杨朝里，孙向晚朝外，他这时候显得比较沉默，手放在车门开关上从来没有松开。

高杨瞥见他的动作，知道他这是紧张，自己编主动和暂时充当司机的老板神色如常的聊天。

她扯了个谎，只说自己家中都是老人，为了减轻负担，所以平时会出来卖点东西，能攒多少钱是多少钱。

老板看样子也是从苦海里拼出来的人，见多识广，大概也能感同身受，有些感慨，便也提起了自己家中的混世魔王：“要说我儿子怎么就没你们这么懂事呢？我们这一辈累死累活，他可好，坐享其成也就算了，还作威作福，可把家里折腾的够呛。”

“哪儿能呢，有人疼才敢这么肆无忌惮，会享福也是好事。”高杨说话间并不会流露什么其他神情，比如艳羡，比如怨天尤人，只是普普通通的讲述着一件再朴素不过的道理。

“有多大能力，吃多少饭，怕孩子没饭吃以后出去受委屈，就只能多给他们攒点家底了。”老板笑着摇头，眼神里却溢满宠溺，放在方向盘上的手也因为按喇叭用力，微微显出青筋，手背上无数道磕磕绊绊的旧伤口也露出红痕，“苦啊，一代人受够了，就不想下一代再受了。”

这番话音刚落，车厢里便陷入死寂，高杨不知道该用什么话以对，孙向晚倒是插上了嘴：“上代人拼搏，下一代不苦，前半生拼搏，后半生不遭罪。我觉得最重要的还是掌握吃饭的技能，不然就算是金山银山，也总有坐吃山空的一天。”

他最后总结了一句古语：“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你这小孩，”司机老板乐了，肩膀一抖，侧头瞥了他一眼，随口评价，“毛没长齐，话倒是说得挺溜的。”

孙向晚脸唰的红了，看了高杨一眼，高杨当时正出神，没听到他们的话，孙向晚这才松了一口气，若无其事的将放在高杨身上的目光移开，不想再和老板说话。

老板倒似开了话匣子，不停地往外倒：“当初我也是白手起家，在这边倒腾些小玩意，赚点小钱。那时候钱好赚，不过我胆子不大，想着稳扎稳打。所以虽然说错失了最好的时机，不过也不后悔。跟我一辈出来的，有富得流油的，有穷的叮当响的，有开宝马穿名牌的，也有欠下债跳楼的。胆子大的敢做，我就不行了，怕担风险，毕竟肩上背着一家人的希望呢。脱了缰，跑进死胡同，跑的无路可走，谁替我担着？只能一步一步来……”

高杨和孙向晚沉默着听他说话，老板大概极少和家人讲这些，亦或者无人听他倾诉，他心里积压的东西多了，开闸就停不下来：“……所以说，野心有多大，就干多大的事，担不了风险，就不要想着赚大钱，一夜暴富，树典型，放诱饵，都是骗人的，放长线钓大鱼啊。”

说话间，批发市场到了。

老板把车停到了其中一个仓库门口，高杨和孙向晚跳下车，跟在他身后。

这边的货物比较集中，基本卖什么都是单卖什么，提货都是要提前打电话订下来，从仓库里提货。

魔方是老板拜托人弄过来的，摆了十个箱子，有个穿橘色工作服的年轻人看到他笑了笑，两人显然是熟人，老板把单子签了，然后去找老板付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银货两讫，概不赊账。

就算是老朋友，也需要服从这条铁律。这年头坑人的被坑的实在太多，就算是亲戚，也要明算账。

十箱子的货被那个年轻人搬到了面包车的后边，一箱垒一箱，把后边塞得满满的。

老板很快回来，把单子又给了年轻人，他上车后将一个票据本一样的东西搁在副驾驶前的储备箱，锁上之后让高杨他们上车，车子很快又开走了。

“刚才放的那是什么？”高杨有些好奇。

“不告诉你。”老板勾唇一笑，眉毛动了动，痞气十足。

孙向晚想到刚才看见那个类似票据本的边缘泛着蓝色，纸张不薄，和平常文具店卖的感觉不同，有了一个猜测：“□□簿？”

“你小子够聪明啊，我小看你了。”老板有点诧异，很快又扯过话题，“对了，一会儿你们搬多少，一箱子货能吃下吗？”

高杨吓了一跳，“一箱子？太多了，吃不下，没钱。”

她嘴抖搂的太快，孙向晚扯她都慢了一步，本来准备好的说词这下也无用武之地了，他非常无奈，只得对老板道：“我想可以。”

高杨瞪他，他到底哪里来的这么多钱？这次出来钱放在了高杨身上，孙向晚注意她身边的环境，高杨心里清楚钱有多少。一箱子的货实在是太多，刚才单子上的数据已经让她明白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想要吃一箱子的货，至少要把最近的流动资金全部拿出来用，那他们这段时间吃什么？喝西北风去吗？

“我把钱都带过来了。”孙向晚镇定自若。

高杨无话可说。

她和孙向晚在这上面算是比较极端的，她保守，孙向晚激-进。对高杨来说，稳扎稳打最好，孙向晚却会觉得，这是一个机会，如果不抓住，很可能之后就错失，之后需要花更大的力气来弥补，所以很多时候他的举动可以称得上孤注一掷。

“你把钱都带过来了，那我们之后一段时间吃什么？”高杨低声问他，“如果有什么要交钱的情况，又拿什么去交呢？你太冲动了，孙向晚。”

老板兴致勃勃的看着他俩，好像在看一出戏。

“高杨，我们现在两周来一次，每次刨开车票费后，利润非常少，而且还要上学，记住，主业是上学，我们赚钱就是为了好好学习，主次不能颠倒。”孙向晚条分缕析，将他心里的想法一个字一个字的掰给高杨听，“总要冒险的，高杨。不冒险，就没有高利润，高风险才有高回报。”

“可是没有必要这么急吧，稳扎稳打不好吗？”高杨难以置信，“如果这个生意做不好，东西都积在家里，怎么办？你想过吗？”

“那就想办法把它卖出去，高杨。”孙向晚一字一顿，“我们没有退路，现在时间宽松，以后呢？初二会上晚自习，初三周末会补课，现在除了课本其他费用很少，以后的补课费呢，资料费呢？我不可能只看眼前的，眼光要放长远。如果这次卖的好，有人跟风了，他们有大把的时间，把本来可能属于我们的客人抢走，那我们就会错失先机。”

“他说的对。”老板忽然开口。

两人俱是瞪他，老板意识到自己插足别人的世界，做了个嘴上拉拉链的动作，笑着继续开车，有些感慨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这么小就会想这么多。

不过人的潜力，真是环境逼出来的。

“……你说的对。”高杨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我听你的。”

孙向晚松了一口气，说服高杨冒险本就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只是他做事，已经习惯了和高杨商量，不然就像没穿衣服一样不习惯。

“不过以后要提前和我商量。”高杨补充道。

“是。”孙向晚眼底浮现笑意。

回到贸易市场，老板问他俩能不能帮忙抬东西。

“老板，能多打个折吗？”孙向晚不死心的问。

“我再给你们打折我就要当裤子了！”老板闻言头发简直都要立起来了，眼睛瞪得铜铃大小，声音里都带上了一点崩溃，“我给的你们进价，他们给我什么价我给你们什么价……我还帮你们把东西搬过来了。老天爷，我是个商人，不是慈善家……算了，我找人帮我吧。”

“老板不要这样嘛，莫气莫气。”高杨从方才低落的情绪中走出来，笑嘻嘻道，“薄利多销，拉回头客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