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因为处理得当，忍过了开头的难受，第二天的时候孙向晚感觉好多了，但一天的训练下来，又跌回了原来的水准。高杨也就每天给他坚持涂药，之后的军训服都是高杨洗的，至于其他，孙向晚都藏起来自己洗。

其实就算他不藏起来，高杨也不会给他洗的。

因为孙向晚腿上的伤，之后几天都是高杨骑车他坐享其成，高杨想，风水轮流转，反正以后也是要他载着自己上学的。

军训的时间就是这样一天一天熬过去的。高杨和孙向晚因为路途远，中午就没有回去，而是选择了去那家书店坐着，慢慢和老板熟悉起来，称呼也变作了“邵老师”。他们这段时间还读了不少书，邵老师还给他们带了自己珍藏在家里的书，不过只能在店里看，而且看之前一定要洗手。孙向晚基本都是把带来的馒头狼吞虎咽，然后开始端着大部头看。

他看书很快，又很杂，邵老师时常感慨，说没见过他这么拼的人。

孙向晚看完的书，好的会给高杨推荐，然后两人再进行交流，讲出自己的见解。邵老师偶尔也会加入他们的谈话，而店里进货的时候，他们也会过去帮忙搬东西或者收拾书，当做对邵老师的谢意。

尽管微不足道，但是将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做了，力求心安。

军训持续了十天，一群白皮猴子也变成了黑皮猴子，嘻嘻哈哈，打的火热。除了第一天，剩下的时间孙向晚和高杨都没有迟到，孙向晚对于第一天的事情感到非常耻辱和后怕，那之后几天他们都会选择早到十分钟，那个时候路上的人和车都不多，清风习习，英姿飒爽。

十天之后军演，和教官拍了几张照，军训结束，那套军训服孙向晚和高杨也商量以后当工作服穿好了。

周末放了半天假，再开学时，初中生活正式开始，三个年级的人都齐了，校园变得热闹沸腾起来。

高杨他们的作息时间也变了，学校是每天早上七点半上课，中午十二点下课，下午两点半上课，晚上六点半下课。周末双休，孙向晚的打算是这周再去一趟广州，批发衣服卖。

在那之前，要先把海报给卖了，还有成绩一定要搞好，不能舍本逐末。邵老师还给他们出了个主意：好好上学，学校有期中考试，考出个好成绩，到时候还能当活广告招牌。

这点醒了孙向晚。

高杨和孙向晚两人都成为了课代表，他们的英语很弱，选择了当英语课代表。

机会很快到来了。

高杨的英语老师很年轻，新来的，大约并不在意书店给了那点分成，班级订教辅都是让课代表去提货。高杨立刻想到了那天邵老师的话，她当时站在办公室英语老师旁边听英语老师叮嘱的时候，心跳加速，嘴巴都是干的。

“早点提货，晚了怕没货了。收钱的时候记得记清楚帐。”英语老师叮嘱道。

高杨决定先斩后奏。

对于她这个年龄的人来说，阴奉阳违是一种近乎不敢想象的行为，尤其是在之前给人一直都是听话顺从的形象，她中午联系邵老师，邵老师那边和供货商提货，提了五十本。

那天下午和第二天都是收钱的时间，钱收齐了才能去书店提货，高杨等着邵老师那边的消息，心神不定。她同桌是个女生，性格有些娇滴滴，大概独生子女又被家里宠坏了，有点小公主的个性，偏偏要作出助人为乐的样子，对高杨说：“我就不去帮你搬啦，搬不动。”

“没事，我一个人能行。”高杨不在意道。

“高杨，你好能干啊。”她惊呼。

高杨笑笑不说话。

书提的并不顺利，供应商那边的货源基本都被新华书店考试书店这些地方垄断，这些地方和各个中学有联系，销货量很高。他们连着给那边打电话，得到的消息就是第二天中午到货，让他们自己去协商，语气非常趾高气昂。

然而这时候，也只能忍气吞声，毕竟他们很想做成这一单。

高杨和孙向晚第二天中午没来得及吃饭，一下课就往考试书店那边跑，软磨硬泡，哪怕钱没有收齐，从中间硬生生截下了一包的量，然后把钱交给了他们。那些卸货的还打趣说：“给公家干活还这么卖力。”孙向晚和高杨闻言只是笑笑。

一包是四十本，还差的十本从邵老师的店里补齐了，店里一共十二本，拿走后就只剩下两本孤零零的了。

本来单卖的价这下按照五折批发价卖了，邵老师从中间抽走了一成，替他们打掩护，他们只说从这里拿到的货，按八折走，这样每本就少了一块钱，这一块钱退给同学，中间的差价落到了高杨和孙向晚的口袋里。

一本点拨当时的定价是二十三块，考试书店集体购书八五折是十九块五，八折是十八块四，高杨孙向晚因为以往邵老师这边拿货的名义提货的，所以拿到的是一本九块二的价格，最后一本利润是九块二，五十本最后的利润就是四百六，抵了他们前一段时间做一周生意的价格。

孙向晚感慨道：“投机果然是赚钱的行当。”

高杨斜了他一眼，不知道他最近看了什么书，乱七八糟的词一个接着一个，听都听不懂。

高杨给英语老师的解释是：她在书店问了价格，那边肯给八折，她想着能给同学省钱，最后在那边提了货。英语老师最后夸她的时候，高杨心里一阵忐忑，生怕这夸奖是涂了□□的匕首，下一秒就质问她为什么擅自做主张。但这位老师是真的不管这些闲事，任何事情都是直接安排给英语课代表，她上完课后就回办公室，高杨发现她居然看小说，还是什么麻雀要革命，当时高杨都是头昏脑涨出办公室的。

英语老师看这种书。

英语老师居然还看这种书？

她的世界观当时都有点崩塌，后来慢慢意识到就算是一位老师，她也是个年轻人。

吃回扣这一件事给高杨带来了影响，她每次看到英语老师，都觉得辜负了对方的信任；而这件事给孙向晚的影响则是更为直观的，他对于这种抽成式的赚钱方法更感兴趣了，也在努力攻克这方面的难关，让自己不至于面临比较低级的问题就卡壳，最后知难而退。

周末的时候，高杨和孙向晚第二次去广州，凭借高杨良好的记忆力和孙向晚对新环境的适应能力，他们这次轻车熟路的摸到了地方。

这次来的比上次要早，因为已经没有长辈需要躲需要掩藏了，已经没有人关心他们早出晚归究竟去做什么了。或许他们在遥远的大洋彼岸心中挂念，然而这遥远的距离已经如天堑，昂贵的越洋电话和信件，穷，没钱，这些现实的东西让他们只能将思念藏在心中。

只是美酒会随着时间越酿越香，人却只能越来越陌生，最开始回忆中的画面都清晰到分毫毕现，越往后，越是遗忘的快。只有反复想起，才能记忆深刻，然而那深刻的记忆，也不过几个支离破碎的片段。

这些片段却撑起了一生的重量。

这次进货名单来自于这段时间孙向晚对同学爱好的观察，好卖和不占地方的东西成为上上选，因为他们要背到书包里，太大会引人注目。

很多巧玩意被孙向晚选中，孙向晚根据他的观察把数量都订好了，那时候没有太明白这其中的学问，直到后来学到概率统计，才恍然大悟，这就是统计的初等模型。

路过玩具店的时候，高杨往里面随便一瞥，一个彩色的正方体引起了她的注意。

“喂，孙向晚，你看那是什么。”高杨拉住猛地向前走的孙向晚。

“嗯？”孙向晚一抬头发现是玩具店，看向高杨的眼神有些微妙，“你想买玩具玩？”

他正在变声期，声音听起来比以前怪了很多，高杨忍住笑他的冲动，正色道：“什么我想买玩具，我是觉得那个东西很好玩。”

孙向晚一脸“还说不是你想买玩具”的表情，脚步一转，往店里去。

高杨连忙跟在他身后进去。

她说很好玩的那个东西是魔方，这时候魔方还没有在校园里风靡，是个新鲜玩意。孙向晚拿起来，彬彬有礼问了一句：“可以试玩吗？”

说着还笑了一下，说不清是微笑中带着羞涩，还是羞涩中带着微笑。

他靠刷脸赢得了店员的欢心，那店员高兴地说：“当然可以，来这边试吧，小帅哥你眼光真好，这可是最新的货呢，我们好多人都没玩出来，老板拿来试水用的，玩具市场也只有一家有。”

高杨在后边风中凌乱，心想：这是无脸，还是无耻呢？

她也拿过来一个是试玩，结果被店员白了一眼。

原来玩个玩具还要被重男轻女，高杨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