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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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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已经来不及了,高杨把自己的帽子扣在孙向晚头上:“你带着,下回千万别忘了!”

“那你怎么办?”孙向晚气喘吁吁,不忘问高杨,“还是你带着吧,快拿回去。”他说着伸手把帽子从自己头上掀起来,反手扣到高杨头上,但他眼睛没长到后脑勺上,这一扣把高杨的脸都盖住了,关键帽子也没扣准,车子骑得又快,帽子顺势飞了出去。

“停——停停!”高杨从车上跳了下来,去捡帽子,动作慢了几拍,帽子被风吹到路中间。

她因为焦急,没有看路况,孙向晚只听到一阵刹车声,那瞬间所有血液冲到了头上,他手脚冰凉,失声大喊:“高杨!”

他这边连人带车摔了,那边汽车离高杨只有不到五十厘米远。

高杨惊出一身冷汗,连忙捡起帽子往后退,司机显然也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摇下车窗对高杨道:“小妹妹,你就是捡东西也要看路啊,你知道这有多危险吗?”

高杨连连鞠躬,“对不起,对不起……”

孙向晚起来,膝盖也没来得及拍一下,本来腿就有点毛病,这下摔的有点狠,一瘸一拐的过来拉高杨,对司机道歉:“对不起。”

他们态度诚恳,司机大概也忙着赶路,摆摆手示意没事,开车走了。

孙向晚惊魂甫定,想到刚才那瞬间的心掉下悬崖一般恐惧,狠狠的掐了高杨的手。

高杨没忍住叫了出来。

“叫什么叫?”孙向晚被吓过头了,这会儿腿都是软的,膝盖疼的要命,没敢也没时间掀开去看有什么问题,扯着高杨回去,扶起来车,继续往学校赶。

高杨手里拿着帽子,颇为不是滋味。她现在想想就后怕,如果她被车撞了,轻的是受伤,去医院,没钱;重的是她死了,司机赔钱,可孙向晚就只剩一个人了。

想到这里,她就有点受不了,心疼的像是刚才被车撕去一块一样,呼吸都是疼的。她想我一定要活下去,不仅仅为了自己,也要想着孙向晚。不然他一个人,多孤单。

她怎么都忘不了那时候孙向晚一个人对着纸上黑白琴键弹得入神的样子,在树上看他被一树槐花萦绕的样子,还有他对着自己说向流星许愿不如向我的样子……

高杨,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军训时候操场所有地方都要腾出来,所以车子停在了校园过道两边,高杨和孙向晚像所有来的晚的学生一样往操场跑,因为不属于一个连队,两人到前面就要分道扬镳了。

高杨临分开前将帽子扣在孙向晚头上,然后跑开了。

“喂,你!”

集合的哨声响起,孙向晚无奈只得将帽子戴的紧一些,忍住膝盖的疼痛,往昨天定下来的地方跑去。

他入队晚,男生看到他跑步的姿势,不厚道的哄堂大笑。

孙向晚像是没有听见一样,面无表情的归队。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军训教官严肃起来,训斥毫不留情,之后狂风暴雨一顿训,将他们训成一帮孙子。

一群本来小学升到初中感觉自己很嚣张的半大少年终于安静下来,像沉默的羔羊。

高杨没有带军训帽子,被教官叫出列,一副低头认错的样子。

教官怒:“为什么没带帽子?”

高杨低头:“对不起,起晚了忘记带了。”

教官冷哼:“那咋没忘记吃饭呢?”

高杨委屈:“报告教官,没吃饭……”

“入列!”教官面对女生颇为无可奈何,总不能打吧,总不能骂的狗血淋头吧?最后只能愤怒的警告了一整个方队,“下次,就算是忘记提脑袋,也不能忘记带军训帽!帽子就是你们的头你们的脸,懂吗?”

回答的声音花式非常多,教官也是新兵,第一次当教官有些手忙脚乱,只是强作镇定,高杨发现这点后,也没有那么担惊受怕了。

孙向晚那边颇为不顺利,他腿疼的厉害,豆大的汗滴从额头渗出,一路蜿蜒向下,经过脸颊,滑过下巴,最后掉在地上。操场上尘土飞扬,这滴汗很快就裹了一层灰尘,圆滚滚的,埋到地下。

全体站军姿的时候,高杨因为没有帽子,被单独拎到了主席台上站着,脸都是红的,因为目标太明显,小动作不能做,看着惨兮兮的。

孙向晚远远看着她,心中喟叹一声,那么酸涩那么苦,却好像化学反应里的突变,生出了一点微甜。

就连腿上的伤,都好像可以继续忍下去了。

高杨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动不动,尽管那些视线没有真的落在自己身上,看到那么多双直刷刷的眼睛,视线好像都化作实质,在她身上戳了很多洞。她开始有点羞涩,但站了一会儿,就没这种感觉了。因为她饿的前心贴后背,只好发散思维让自己注意力从肚皮上转移开来。

这倒让她发现一件事,站在高处真的会将下面的情况一览无余,小学的时候没有站到讲台往下面看过,毕竟他们能上去的时候,下面的人已经四处散去。而现在看这么多人,依旧能看到他们的小动作。

有人偷偷抠鼻屎,有人偷偷挖耳朵,不论长得好的或者不好的,平日里看着正经的还是犯浑的,这时候穿的土不拉几不分你我,也就一视同仁起来。

总教官一个一个的逮住做小动作的训斥,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饿过头了,高杨也就没有感觉了,身体站在那里,灵魂已经飘了出去。过了一会儿,终于解散了。女生这边教官带着偷懒,男生则遭殃了,被训练的跟狗一样,或许狗的待遇比人高多了。

孙向晚熬过开始的疼痛,之后便觉得麻木了,再往后也就没有感觉了。因为几个男生不听话和教官抬杠,一整个排都被连坐,从操场的一边匍匐前进到另一边。膝盖就像跪钉板一样痛的头皮发麻,孙向晚感觉裤子里进灰了,咬着牙爬完了全程,膝盖使不上力,只能靠胳膊,最后膝盖和手肘处的衣服都发黄了。

即便是早已治好了洁癖,这泥土里摸爬滚打的日子也是常人不能忍受的。晚上回去洗澡洗衣服,他忘了自己有伤口不能沾水,洗完之后感觉膝盖很痛,发现伤口泛起了白色。只好穿着短裤,拖着一条腿揉衣服。

高杨看到他那个别别扭扭洗衣服的样子,过去看了一眼,伤口触目惊心,白的发脓了。

“你得神经病了吗,伤这么重也不告诉我?”高杨把他拽起来,t恤拽出去一半,露出白皙的皮肤和胸腔的肋骨,高杨脸一红,虽然该看的都看了不该看的都没看,也挡不住她纯情的脸红,“快进屋,我替你洗吧,反正我也要洗。”

孙向晚也难得羞涩一次:“不行,还是我洗吧,反正我也快洗完了。”

高杨看到水盆中冰山一角的白色布料,明白了,也就不再坚持,只是说了一声:“你洗完进来,我给你找点药涂上,不然好的慢了,之后几天你遭罪。”

“嗯。”孙向晚用鼻音回答,不再开口,埋头洗衣服。高杨去洗了个澡,回屋擦头发,然后找出碘酒和消炎药,还有剪刀,简单的用酒精擦了一遍消毒,等孙向晚进来。

孙向晚动作慢吞吞的,高杨也不急,没事她不会刺激孙向晚的腿,有事更不会刺激他。这么多年,早就熟悉彼此的性子,生气了也顶多冷战一晚,第二天便把那一页掀过去,继续生活。

孙向晚的短裤到大腿中间,黑色衬得他皮肤很白,高杨有些艳羡,还戳了戳:“好白,羡慕晒不黑的。”她本来也挺白,跟她妈一个样子,越长越像,所以高杨不喜欢照镜子,但她还是很喜欢白色,矛盾又纠结。

孙向晚有些尴尬,脸热的要命,轻轻拍开了高杨的手:“算了,我自己来吧。”

东西本来在高杨手上,他这么一说,高杨立刻举起了自己的手:“不行,我来!”

孙向晚妥协:“好好好,你来,快别玩腿了。”

灯光有点昏黄,两人为了省电,用的都是三十瓦的白炽灯,电费能省一点是一点,电视都很少开了。这会儿灯光如月光,颇有一种朦胧的美感。高杨凑近孙向晚的膝盖看,动了动上面的皮:“要撕掉再涂药,不然不好长起来。”

“那就撕。”孙向晚迟疑了一下,“你动手,决绝点。”

“噢。”高杨直接下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手,动作干净利落。孙向晚没料到她这样说干就干,自己连准备都没有做好,反射弧跑的比高杨的动作慢了半拍,那块死皮撕下来后,孙向晚惨叫一声,腿差点把人踢到,好在高杨压住了他的腿,袭胸没成功,孙向晚吼道:“你倒是吱一声再动手啊!”

“这叫出其不意,攻其不备。”高杨把他的腿放好,拿出棉签沾着碘酒一点一点涂上去。孙向晚扯住自己的耳朵,才让脑子里那种痛苦的折磨转移开来,结果就是耳朵红的跟被煮了一样,可以切丝下酒了。

“你太狠了,高杨。”孙向晚气若游丝,眼睛泛起一层水雾,简直我见犹怜。

高杨将消炎药磨成粉状撒在伤口上,让孙向晚躺好,嘱咐他腿不要动,最后才道:“下手稳准狠,才能少受点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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