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萍被打了两个耳光,她并不感到委屈。让她吃惊的是爹、娘竟然下这么大的决心派出那么多的人去寻找晶晶的踪迹,这要多大的花费呀。看来自己低估了这个丫头在季延坤和邱氏心目中的地位,早知如此,何必动那歪心呢。更让她寝食难安的是害怕丈夫去讨要那五十两银子,就是到了寒露节,也无法凑足这五十两银子呀。她的脸上五个手指印未消,脸又肿起来了,牙痛,上火了。五天都没出屋。
五更后,寻找晶晶的人们陆续回来了,他们都说没有打听到晶晶的下落。季延坤相信他们的话,让他们休息一天,下地干活去了。季延坤也开始上火、牙痛起来。邱氏想给季延坤找个郎中来,走到院里便喊:“老三家,春萍——”春萍听到召唤,一骨碌从炕上爬起来隔窗向外张望,见是婆婆站在院里喊她,她便下炕穿上鞋子,来到院中问:“娘,有何吩咐?”邱氏说:“你爹上火了,牙痛,快去把咱村的吴老先生请来诊治一下。”春萍听后马上动身,一出大门口就觉得有点晕了,这是五天没出屋闹的。到了吴先生家没多说话,便把吴先生请到季家大院。
吴先生给季延坤号了号脉,看了看舌苔,说:“心火过盛,厌食贪凉,恐怕已有耳鸣状态。”季延坤说:“没错,昨天我就总感觉知了叫,以为是这院里有知了。可是到了晚上耳鸣不止,我就觉得不对劲了,知了到晚上天凉快的时候不会叫。我这耳朵出了毛病。吴老先生,你可有年头没进我季家大院了,看来我季家的银子不好赚呀。”吴先生哈哈一笑说:“是你季老爷保养的好,不生病,这不肯得病的人在咱村有几位,你老算一位,还有张二爷、庄二爷、赵爷。你们这几位爷各有各的长寿之诀。张二爷那属衣食无忧,儿子君儒孝顺,冷热挂在心上,所以他就不用我这个郎中。庄二爷年过七十,还到沧州街上干瓦匠活,那身板,扛着檩条,比年青人走得还快。酒坛子就代替了药罐子。赵爷是个吹鼓手,一年四季各处走,四邻八乡红白喜事,都少不了赵爷这把唢呐。不管丧事,喜事都是他的乐呵事。心情舒畅,大小病都找不上。你老人家跟他们比,要算是心事多的人了,可是你老心肠豁达,为乡亲们做了不少好事,功德无量啊。我宁可不赚你的银子,不进你的家门,还是愿您健康长寿。”季延坤微微一笑说:“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得病的。这不就把你请来了吗。”吴先生说:“你这是心火,这种病不该在您身上得,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吗?”没等季延坤开口,邱氏说:“没大事,吃两付药就会好的。”吴先生看看邱氏说:“老太太的脸色不好啊,两额潮红,虽然您还没感到哪有不适之处,但是抑郁这是肯定的了。”季延坤说:“有事瞒不住郎中,就直说吧,我家七年前收了个干女儿,今年十七岁,突然没了。我们派出十人去找,五天时间回来只是一句话,‘没音信’。这孩子来我家可是受了不少的累,我们季家虽是富户,但算不上有钱有势的大户,那孩子也懂事,没当过一天大小姐。我老两口子非常疼爱她,计划把这套房子留给她做陪嫁。哪知,就这时出了事了。这事,早晚也是瞒不住的,任乡亲们怎么说吧,总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吴先生呵呵一笑说:“这就是病根,我们中医讲得是望、闻、问、切,寻不出病因就不好配药的。三奶奶还请你随我到我家去一趟,我配好药,你拿回来吧。”春萍答应着,随吴郎中去了。
吴郎中家住村东头,春萍拿着吴郎中配好的几付中药,一直往南走就走到了东场院,她想听听韩老歪对晶晶丢失的看法。因为当年就是韩老歪把这孩子引荐到季家的。她来到场屋,在门外咳了两声,屋里没人应答,她便轻步走到屋里,一看屋里确实没人,出屋来四处看看,听到东围墙处有点动静,她便向东围墙处走来,越过围墙一看,原来韩老歪一家三口都在菜畦干活了。韩老歪见到春萍惊恐地告诉水秋,“三奶奶来了,快过去吧。”水秋扭头一看赶紧拉着孩子急步来到春萍面前行了礼,然后让孩子行礼,韩老歪一跛一拐地凑了过来,春萍昂头朝天一望说:“晶晶走了,她可是韩老歪你领到我们家的,知道她去什么地方了吗?”韩老歪说:“不知道,那天……”水秋捅了他一下。春萍问:“那天怎么了?”韩老歪说:“那天我还纳闷呢,晶晶那姑娘这么长时间也没来过了。”春萍问:“以前她来过吧?”韩老歪说:“来过,庙刚建起来的时候,她来问过我,她有什么亲人,好到庙里上香为他们祈福。我告诉她已经没什么亲人了,只有一个姑姑,也该出嫁走了。她含着泪走了。”春萍问:“后来呢?”韩老歪说:“年前看戏的时候,她跑来告诉我们,老太太说我们如果去看戏,家里要留人,怕失了火,所以我们也没去看戏。”春萍又问:“后来呢?”韩老歪说:“自从大爷子搬到这边来住,大奶奶拿了库房的钥匙,碾米磨面全由大奶奶把活都干了。老太太不来了,所以晶晶也就不来了。”春萍听后说:“看样子,你们不知道晶晶丢了?”韩老歪说:“真的不知道。这孩子怎么就丢了呢。”春萍说:“不说这些了,你们少知道点也好,我说韩老歪,怪不得老爷非要把东场院西迁,让我们到这里来盖房子,原来他老人家看出问题来了。”韩老歪忙问:“三奶奶,有什么问题,请你明示。”春萍说:“你们在这里种起菜畦,生活的够美呀。我们季家顾你一人干活,却养着你们一家三口人,你觉得合适吗?”水秋说:“我们这孩子还小啊。”春萍有些怒色,这怒气不是今天产生的,春林那两个耳光打的这火没处散。她提高嗓门儿说:“这孩子是小,他不能干活,可是吃饭呢?不比一个大人少吃吧。你还竟敢和主子强起嘴来了。现在人市就是不少你韩老歪这样的跛子。你们收拾一下东西走人,明天我东场院换个更强壮的看场夫。”
她这声音惊动了大嫂齐氏夫人,她走出院,一直来到场屋东边,一看是弟媳春萍,便上前打着招呼说:“弟妹,你怎么有空到这来呀?”春萍说:“是老太爷和太太派我来的,你不也听说让我们到这边盖房的事吗。就是要管理好这个东场院。”大嫂说:“这事我听你哥说了,你们搬过来咱们也做个伴吧。”韩老歪一听这口气,真是逼的走投无路了,他跪下说:“三奶奶,给我这个残人留口饭吃吧。你让我跛着腿,带着娘们孩子到哪里去找饭吃呢,离开了东场院,水秋就不会跟着我了,我们就会妻离子散了呀。”他哭了,悲伤的哭了。水秋低下头说:“三奶奶,您别生气,我没顶撞你的意思,这样吧,你看有我适合干的活吗,我不要工钱。”春萍说:“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话。”水秋说:“是我说的。”春萍又对齐氏说:“嫂子,你可也听到了,以后要是老爷、太太怪罪我,你可给我作证,这是她们自愿的。”齐氏点点头。春萍又说:“正好,现在晶晶走了,水秋你就顶替晶晶的角色,白天帮着陈妈做饭,闲时陪着老太太说说话,晚上给茂林烧水洗脚,等她睡了,你就回来睡觉,要记住,任何人问你都回答这是自愿的,记住吗?”水秋说:“记住了。”春萍说:“现在跟我走吧,我手里拿的中药回去正好给老爷熬药去。”水秋把孩子的小手递给韩老歪,对他说:“别跪着啦,看好咱宝贝儿子吧。”她跟春萍进了季家大院。
吃过晚饭,茂林走进东厢房,他总觉得这房间里缺少了什么。看看这屋子里凳子、桌子,包括那笔筒、砚台、镇纸等等。一切都没变化,他又走到里屋,看看那张床和床上的枕头、被子等,都是干干净净的,没有异样变化。走出屋来,正看见娘来到屋前。这几天总是娘一人来陪伴自己,每天的作业也都完成了,娘总是露出满意的微笑。他走到娘的跟前,拉着娘的手说:“晶晶姐已经走了七天了,该回来了吧。您能派我的哥哥赶上咱家那辆轿车子去接她吗?她不在家让您老人家陪着我熬夜。让我心里不安。”娘怔怔地看着他,吱唔地应答着:“她,她也快回来了,我知道她也离不开你,会回来的。”茂林说:“我是说不要等她自己回来,是咱家去车把她接回来,那显得姐姐多有面子呀。她来咱家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出门走亲呢。”邱氏说:“看把你急得,正因为头一次走亲,就让她多住些天吧。到时候娘一定让你四哥套车接她的。”茂林一阵心里欢喜,他才觉出这屋里缺少欢笑声。娘每天都来,却没有欢笑声,他打开砚台自己研墨,辅上格笺,压上镇纸写那篇短文。
等他写完文章,抬头一看,这屋里又多了一人,水秋端来一盆热水,轻轻地放在地上,站在邱氏的身旁。茂林一怔问:“咦——,你不是东场院的那个人吗?”水秋一笑说:“少爷说的对,我就是东场院那个跛子的媳妇,我叫水秋,是今天下午才来的,吃晚饭的时候我已经就在饭桌上了,是少爷没注意到我。”茂林说:“天黑了,你该回去了。”水秋说:“从今天起,我就代替晶晶来伺候少爷了。”邱氏马上补充一句:“是晶晶走亲的这几天,等晶晶回来,水秋还要去忙自己的事去。”茂林看看水秋,又看看娘说:“她来代替晶晶,也是来代替娘的吧。其实,我这里不需要有人伺候,你们都不在我眼前,倒让我心里清静一些。娘,您今后就不要到我这屋里来了。再过七天,再过七天可以去接晶晶姐吗?”邱氏说:“行,到时候我让你四哥去接。不过这几天就让水秋来照顾你。她还没伺候过人,你需要她怎么做,就告诉她。可不准耍少爷的脾气。”茂林点点头,邱氏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水秋说:“少爷,我该给你洗脚了。”茂林说:“我的脚臭,但是不愿让外人摸。你把水放在那,我自己洗吧。”水秋说:“少爷,我就是专门来伺候你的,从现在起就不是外人了。”茂林摇摇头说:“你必竟不是我晶晶姐,只有她才可以摸我的脚,她那白白细嫩的手,一摸到我的脚时,我心中就涌出一股热流。我的两手就去摸她满头黑发,这是一种难以割舍的交触。你看你那粗大的手,哪能摸我的脚啊。”水秋说:“是,我不配给少爷洗脚,还有什么粗活让我干吗?”茂林说:“我这屋没有粗活儿,你可以回去了。”水秋问:“我可以回东场院吗?”茂林一摆手,水秋退出屋来,赶紧迈出大门奔向东场院。韩老歪领着孩子,站在那矮小的场屋门口。
春萍又跑到娘家,她想找爹借五十两银子,补上那二百二十两盖房子用银的缺。一进家门,见到爹娘和兰子,还没等开口说话,爹说:“萍儿,你干什么事了,怎么咱们家又多了一门亲戚呀?”春萍一怔,问爹爹是怎么回事。爹说:“昨天刘家胡同的刘寡妇跑到咱鞋店去了,亲亲地叫我一声‘表叔’,我想半天,咱老柴家祖上到今也没有和刘家结亲的,她是从哪论来的表叔呢。正在迟疑,她哈哈笑着说是从你这儿论来的,她问我你家春萍不是叫张焕朝表哥吗?我是那捕快张焕朝正要娶回家的二房。咱这亲戚不远吧表叔。春萍前几天还到我那去了,一听说话我们姐俩就投脾气。我说萍儿,你到她家干什么?那可是个州城里有名的烂货啊。”春萍说:“咱过咱的日子,你管人家烂不烂干什么。”爹红着脸说:“我是不管,也管不了,张焕朝那小子也不是好东西,还让这臭娘们跑来认亲来了。白拿走咱两双鞋。”春萍说:“拿就拿吧,这是小事,不值一提。”爹急了,指着春萍说:“什么叫大事,卖五双鞋也赚不了两双鞋钱。我这门市一天也卖不五双鞋,我让兰儿跟我到乡下赶庙会,你们心疼她晒黑了,在家捂白脸,能捂出银子吗?”春萍强笑着说:“爹,这是干啥呀,我一进家还没找个地方坐下,您老就把一腔火气泼到我的身上。”爹说:“不是我把火撒到你的身上,那姓刘寡妇拿了鞋不给钱,还说出一串更让人生气的话。她说沧州街最好吃的是十字街的酱牛肉,最好喝的是小陈庄的高粱酒,最合身的是老魏家的成衣店,这些都是老娘不花银子白拿的地方。今后,又要加上你柴表叔的鞋店了。那就是最适合我脚的柴家鞋店,说完,她扭着屁股走了。我呸了一口说:你还没说全,应该说你最合适的是庄老姑的寿衣店和那柳树庄的棺材铺。什么东西呀,你怎么能和这种人打上交道呢?”
春萍坐在凳子上,对爹说:“你老消消气,坐下说话,就两双鞋子值得急成这个样子吗?”娘和兰子也在一旁劝说,爹不再说话了。娘问:“大老远跑家来,有什么事吗?”春萍说:“我的话一说出来,爹肯定又要急了。”爹看看她,笑了笑说:“我刚才着的急是为你好,咱老实巴脚的人,怎能与那些下流人混到一起去呢。我说了,你听了,这就算完了。你有什么事尽管说吧。我保证不急。”春萍说:“我回来借银子。”爹问:“你们家还有借银子的时候?”春萍说:“这就是家有万贯,难免有一时不便,爹不会说不借给我吧。”爹忙说:“借,亲顾亲顾吗,给我治腿时你们就没少花银子,现在急着用银子,爹能说个不字吗?”春萍说:“是这样的,我老公爹每个儿子分了一部分银子,让四个儿子到外边盖房。我们拿回银子一合计要盖一套像样的房子还真不够,春林就去他兄嫂那里打听,人家的嫂子都跑到娘家借银子去了,咱也不能让他们比下去呀,我不也有娘家吗。”爹说:“这么想就对了,盖房子不是小事,咱能帮的帮一把吧,你说要多少银子?”春萍说:“五十两。”爹和娘对视了一眼,娘难为情地说:“咱家还真拿不出来。你兄嫂门市的收入早就不往家里交了,你爹和兰子赚这点银子除了吃喝也剩不多少,现在给你妹子筹备做嫁妆的银子只有三十两。”春萍想了半天,也只好先拿回三十两银子,便对爹说:“三十两就三十两吧,等来年收成好我一定还给你们。”她又对小妹说:“小妹呀,姐今天用了你的银子,日后加倍的还你,姐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春兰说:“姐,你尽管用吧,妹还能自己去挣呢。”爹拉开了钱橱,把那银子全捧出来,数了三十两用一块布包起来递给春萍,春萍把它夹在腋下急匆匆地走了。娘安慰兰子说:“儿啊,你姐从出了门子没少帮咱家,今天来张嘴借银子也是很难张口啊。咱就先让她用吧,今后咱再慢慢地积攒。”兰子说:“爹、娘为这点银子值得挂在嘴上吗,日后还不是我和姐最近吗,您们还能跟我们多少年呢。”老两口一听哈哈地笑了起来。
春萍跑回家中,一家人都吃过了午饭。春林问:“中午不吃饭,你又跑到哪里去了?”春萍捧上三十两银子说:“我回娘家要银子去了。那二十两先抽不出来,我只带回三十两银子。”春林看她脸上被晒的通红,汗水已经浸透了衣裳。心疼地说:“傻娘儿们,谁让你跑到娘家讨债去了。那天我发火打了你,是因为你不与我商量,哪次为你娘家花钱,我心疼过呀,你懂得三纲五常,父为子纲,夫为妻纲,不能越这个礼。这些天我跟四弟在一块,了解他盖房的情况,他说:‘盖他那样子的房根本用不了两百两银子,爹给咱那么的银子,实际就是给咱们零花钱,我在外边又不敢说实话,就只能说可丁可卯的把银子都用在盖房上了。’咱现在这些银子是够用了,你今后不要再回娘家要那二十两银子了。”春萍听了这话激动的上前抱住了丈夫,喃喃地说:“夫为妻纲,我今后就听你的,心疼妻者老公也。”春林又说:“你可知道咱爹那疼儿的心呀,听说这几天病了,在这院里住着的只有咱们,你可多到老人的屋去看看,咱也为那些兄嫂们多尽点孝心。”春萍答应着,松开抱着春林的双手说:“我这就去,该给老人服药了。”春林说:“换件衣服吧。”春萍抖抖上衣说:“回来再换吧。”
春萍进了公婆的卧室,正好见到水秋,她先对水秋说:“太爷要服用的中药熬好了吗?”水秋说:“刚刚已经给太爷服下。”春萍对季延坤说:“爹,千万要保养好身体,儿孙们都盼着您多跟我们些年呢,把心放宽些,不要操过多的心了。”季延坤哼了哼说:“话是那么说呀,遇上着急的事,能让人不急吗,刚才水秋说茂林晚上不让洗脚,水端进去,第二天再原样端出来,衣服也不换,身上都有一股臭味了。这哪行啊,走了个晶晶,再病倒一个茂林,这日子还怎么过呀,你们都想想有什么好方法吗?”邱氏说:“你别着急,看你这鼻子尖上都起了疙瘩,急有什么用呢。”季延坤焦躁地说:“你只会说这种话,说了有几十遍了,没用。你不也上火了吗。”春萍说:“总这样也不是办法,长痛不如短痛。”季延坤说:“怎么个短痛法?”春萍说:“晶晶丢失的事不要再隐瞒了,统一口径说,晶晶到姑姑家走亲,她姑姑给她找了个好主,嫁给一个富裕人家了,再也不回来了。这让五弟死了那份等待的心。他与晶晶虽然好,但必竟是姐姐弟弟的关系,过上一段也就冷静下来。然后父母做主,给五弟订门亲事。如果五弟愿意的话,就早早结婚,如果不愿意就再等二年,等五弟参加完皇考再说。五弟是有上进心的人,不会因为一个晶晶而废了学业。只不过眼前放不下而已。我们一家人不都是这样吗,我还二、三宿合不上眼呢。”邱氏说:“这倒是个好法,水秋今晚你就对茂林说,他就是哭闹起来,你也不和他着急,这事总要有个结尾。”水秋答应着:“是,听老太太的。”转身要走,春萍低声说:“水秋。”水秋一楞,赶紧站在那里。“你对茂林弟说起晶晶的事来,一定要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一定要让他相信,只有他相信了,他才会慢慢慢地忘掉,也让一家人慢慢地忘掉这个晶晶。”她的话说的很慢,却句句印在水秋心上。她忙回答:“是,我听三奶奶的。”她退出屋去。
春萍推开屋门,看着水秋的背影进了厨房,把门关严,回头对公婆说:“我看晶晶是跟人私奔了,她会不会带走咱季家的东西呀。”季延坤和邱氏对视一眼,问:“她除了身上穿的衣服哪还有什么要带的呢?”春萍说:“我说要带的东西不一定贵重的,一般过日子用的也行啊。光知道她人没了,可是没人到她屋里细细地看一看。”邱氏说:“有什么好看的,那屋里我去了,那些旧橱柜都不像有开动的样子。就是炕下放着她平时穿的一双旧鞋子。”春萍说:“这就对了,她是换上一双新鞋跟人走了。”
邱氏听了有些烦,她不相信跟人私奔,便对春萍说:“这事不要再议论了,说她与人私奔了,传到外人耳朵里不还是丢咱季家的人吗。”春萍听出婆婆的心思,就是想息事宁人,不能影响茂林的学业。她又跟了一句话:“既然这样,娘你老人家今天在吃晚饭的时就向大家宣布晶晶出嫁了,让大家安下心事,今后就算没这段事了。”邱氏看看她没吭声。她又说:“爹,晶晶的事过去了,您老人家该打起精神来,咱也谈点喜事吧。”季延坤问:“哪有什么喜事呢?”春萍说:“我今天回娘家去了一趟,我爹问起你老人家的身体状况,我就实话实说了,他老人家非要来看望您。是我把他拦下了,他说你老人家就是心事太多,把愁事都忘下,多想点喜事,心情自然好起来。他又说起我家那个春兰妹子,要是配给小五不是挺好吗,让我捎个话过来,如果不嫌弃的话,就来个亲上加亲吧。我看五弟身边,真需要一个知冷知热的人疼爱,关心他。爹,你说呢?”季延坤看看邱氏。
邱氏说:“还是你去年说的那个兰子吗?”春萍说:“正是,去年她是显的小点,今年又长了一岁,真正成了大姑娘,什么事也懂了,比我这个当姐姐的可精神多了。娘,要不我把她领来,让你先看看。”邱氏说:“这倒是个好事,晶晶走了,来个兰子,也算是了我们当老人的一番心事。关键是茂林,不知他是一个什么心情啊。”春萍说:“他自然是心烦了,可是心烦也总要有个头儿,让兰子到她眼前转转,说不定那段愁情就忘记了。”季延坤说:“我看行,回去告诉你爹,我这病不用他惦记着,只要他不怕把女儿送到我季家受累,这门亲事我两口子答应了。”春萍的心砰然一跳,这份苦心总算没白费呀。她喜笑着说:“我领下二老的均旨,马上就去娘家把我妹子领来。”她欢喜乐笑地走出屋去。
季延坤抖了抖精神,从床上爬起来,让邱氏扶着在屋里转了两圈。邱氏低声说:“延坤啊,我的心也慌起来了。咱们都坐下吧。”二人都坐在太师椅上,季延坤说:“这些天让我闹的你是寝食难安,等我好了,咱们好好到外边遛遛散散心吧。”邱氏说:“我的心慌是因老三家才说的一句话。她说晶晶跟人私奔了,还说会不会带走咱季家的财物。让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季延坤问:“什么事?”邱氏说:“金蛙,咱们把金蛙交到儿子手里,儿子与她那么的亲密,会不会把金蛙交给她呢。”季延坤呆呆地看着她,她接着说:“如果金蛙真的在她手里,说明这孩子真的有了外心。”季延坤还是呆呆地看着她,她又说:“无论如何,今天一定要问清这件事,这可是大事呀。”她看着季延坤还不动声色的看着她,便站起来推了他一把,他像从梦中惊醒,吱唔地说:“问,问吧。闫王爷对我说什么了?”他在过阴了。
水秋端来一盆洗脚水,耐心地等待茂林写完那篇短文,带着微笑说:“五少爷,你今天让我给你洗脚,我会告诉你一件重要的消息。”茂林看看她,疑惑地说:“什么消息?”水秋说:“这消息对你有关,不想听吗?”茂林急切地说:“对我有关的事,还不快说吗?”水秋把水盆端到他的跟前,茂林脱掉鞋子,水秋把手放到水里,一摸有点凉了,忙说:“少爷,对不起这水凉了,我再去热一下吧。”茂林用手按住她的肩说:“不凉,现在是夏天,洗个脚还非用热水吗?”一边说着,一边把脚放到盆里。
水秋顺利地给他洗完脚,把那盆水端到院里泼洒开。然后把盆提到南屋,重新走到东厢房屋里,郑重其事地说:“晶晶已经出嫁了。”茂林霍地一下站起来,怒声说:“你胡说,她不会嫁人的,你听谁说的?”水秋沉静地说:“这是真的,前几天我到了晶晶的姑家,这是她姑亲口对我说的。”茂林看看水秋,她不像是撒谎的样子,一把抓住她问:“她姑还说什么了?你怎么找到她姑的?她姑在哪里?这些你必须要告诉我,不然,今天你就别出这个屋了。”
正在不可开交,季延坤和邱氏走进屋来。季延坤说:“五儿,你先冷静一下吧,老爹为这事急的上火卧床五、六天,你还想要了我的命吗?”茂林放开了水秋,忙搬凳子放到爹的跟前,扶着爹坐下。邱氏给水秋使了个眼色,她赶紧退出屋去,回东场院了。
邱氏把门关严,对茂林说:“没想到出了这种事,闹的一家鸡犬不宁你可不能为此而影响学业呀。天下女人多得很,等你考上功名,那些大家闺秀就会拥上门来找你。男子汉,就要有男子汉的气度。”茂林说:“这些天我没落下功课。只是她不在我身边让我心里空落落的。”季延坤说:“过段时间就好了,想找个姑娘来伺候你,也是容易事,你三嫂就在为你张罗呢。我问件事,你那金蛙放到哪里了?”
一提起金蛙,让茂林懵头了,他吱吱唔唔地说:“金蛙我把它放起来了。”季延坤说:“把它放好,那可是你今后的前程啊。”茂林红着脸答应着,邱氏说:“你爹大病初愈,怕累着,我们去休息了,你也早点休息吧。”茂林答应着送二老回到卧室。他走回东厢房在屋里转了两圈,又跑到南屋,在晶晶睡觉的地方翻了一遍,没见到金蛙,让他失望了。他回到屋里看着油灯,思想翩翩,他想起和她一起生活了七年,才刚萌萌地有了那么点的爱情,只是有了一次拥抱,那拥抱是多么的纯真啊。可是她为什么要嫁给他人呢?而且是极有可能带走了那金蛙,她真得是那爱财而不顾廉耻的人吗?那不可能,水秋说的话也不一定是实话,晶晶姐一定还会惦记着我,她会回来的,她答应我,等我考上功名,她就陪我去做官,还要给我洗脚呢。他含着泪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春萍听季延坤答应了春兰和茂林的婚事,也不管天多晚,又风风火火地跑到州城,在娘家吃顿饭,让春兰好好打扮一番,姐俩就深一脚浅一脚来到季家屯,一进季家大院,感到十分冷清,春林那是不爱管闲事的人,早带着孩子睡下了。公婆那屋也早熄了灯。东厢房的灯还在亮着,春萍轻轻地推开屋门,走到桌前一看,茂林已经睡着了。她推了推,没推醒,这些天来没睡过一个好觉,今天洗了脚,也算放松了。
春萍把妹子叫到屋里说:“你看他累的这个样子,读书人也是不轻松啊。咱们把他抬到屋里去吧。”二人把茂林抬到屋里的床上,给他脱了上衣。春萍说:“你今晚就在这陪他睡吧。”兰子说:“就在这儿?”春萍说:“怎么?你还不乐意?”兰子说:“我是说这床铺太小。”春萍笑着说:“床小好啊,你把他搂紧了睡,我去把灯熄了,把门关了。你就没有不好意思的了,眼前的人就是你的夫君,你就放开胆量的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她把门关好,回到自己的正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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