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墨不止一次地想过。

既然有异族的存在，神谕的存在，那么这个世间，必然还有许多未可知的可能性。

一开始他的假想很大胆，他是奔着传说中的不死药而去的。

只是不死药的存在太过逆天，不是想找便能找到的，即使他能找到，那个他想要复活的人，却早已经找不到了。

他学习五行阵法、星宿堪舆之术，一生精研。

只为了捉住那一丝的可能。

若是有轮回之说，那么他会不会与竹石再重聚？

后来，他在一处道家的祖墓墓穴里发现了一个阵法。

名为阴阳九转再生阵法。

天地人分阴阳之说，阴阳相合，有塑造新生之说。

九转……再生……更是字面上的意思。

初见这阵法时，流墨喜出望外，但此阵法乃是集道家所长，阵法之深奥，又耗费了他无数岁月。

一个人的一生，说是有百年，但又有多少人能坚持到百岁。

可流墨坚持到了，他花费了七十一年用来追寻可以再次找到竹石的机会。

所谓的神药只是他漫长的旅途中所寻找到的其中之一，却没有传闻中的那般夸大，顶多算的上一味神奇的药。

他预知到自己的寿命将至，最后一次回到了封瑜。

那个消失了七十多年的岛屿，就这么突兀地，在他的眼前一点点地浮出水面。

流墨看着眼前的一切，似乎一如当年初来时，并没有发生过多少改变，他的坚持，似乎也只为了等待这一刻的奇迹降临。

生生撑了百年的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决堤。

他把自己所学到的阵法用在了封瑜，剜去了自己的双眼做为阵眼，只为了牵引下一世，两人的再重逢。

只是没想到，再转世，他的双眼就因为变故失去了光明，似乎在冥冥中索取着重逢的代价。

令秦流默最没想到的，还是关于神药消息的流出。

记忆恢复了的他很清楚当时的封瑜的状态，封瑜外的阵法是他所布置，只为了封存这一片桃源乡不被外人所扰。

为了不误伤到异族，他在阵法上改动了许多，下了不少功夫，。

他记得清楚，当年那几十余生还的异族人中，没有一名是女性，那些异族人会在最后寿终正寝，却不会有后代。

而人族，更没有进入封瑜的可能了。

消息是如何传出，秦流默想不通。

是啊，一个岛屿生出一个属于自己的意识，这是多么匪夷所思的事情，任谁也不会想到这一层。

秦流默隐去了重要的部分，含糊地交代了后续。

竹石哪里听不出他的隐瞒，其实不用他说，竹石也明白，当两个相爱的，被迫分离，被留下的那个永远是最痛苦的。

无论是生离，还是死别。

当年竹石以为自己被流墨留下，即使知道对方好好的活着，尚且如此痛苦，更别说当年的流墨……他是怀抱着怎样的执念孤身一人踏上行程，执着地想要找到那一个即使可能不存在的可能性。

“那年……”他嘴唇蠕动，想说，那年，如果自己知道他曾给过自己那样一个承诺，他可能真的会心软留下，也不一定。

可，转眼已是再一世，那年的一次抉择，现在也只是成了一句空谈。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即使再来一世又能怎样，自己还是无法割舍这个生他育他，待他如子的封瑜。

竹石把头埋入秦流默的怀里，轻声道，“对不起。”

秦流默微微摇头，及时他看不见，他神色温柔地说，“是我对不起你。”

方吟水微微紧着眉头，看两人气氛缱绻地拥了许久，互诉衷情后，秦流默服下了那味神药。

没错，和方吟水的意识体不同，这两人真真切切地能拥抱在一处，是正在的实体。

方吟水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微微清透，似乎能透过自己的手掌看到一旁的东西。

眼前的人也叫竹石，也叫秦流默……

他是怎么一回事？

看着眼前人不慌不忙的走着剧情，方吟水有些着急，不知道这里的时间流速和画面中的是否一样，也不知道和自己一起的秦少主怎么样了。

画面中的秦流默又用了些时日才消化了那味神药，秦流默睁开了久不见光明许多年的眼，那一瞬，方吟水如同画面中的竹石一般，怔怔地，几乎要落了泪。

他终于能看见了。

这个人，久违地睁开了他好看的，仿佛蕴藏了整个世界最温柔的宝藏的眸子。

浅淡的琉璃色化为深色的琥珀，仿佛漂亮的灯笼被赋予了火焰，映照出唯美的画面。

方吟水深呼吸一口气，带着笑心想，这真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眼眸。

两人再出来时，外面已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们已经不在原处了。

方吟水看到两人置身于一处平台，头顶是数之不尽的飞流，在那其中，一颗被洗涤去尘埃，通体洁白的蛋在里面飞速流转着，似乎在吸收着什么。

“这是封瑜母亲在漫长的生命之路中，所孕育出的第一个生命。”也是唯一一个。

竹石神色温柔地道。

“不。”秦流默看向身旁的人，神色肃穆，“你才是第一个。”

“它不是唯一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竹石怔了怔，方才刚升起的那点忧伤顿时烟消云散，他的脸上带上一抹大大的笑容。“是的，不是最后一个。”

“当年我为异族留下了后路，希望他们没受到波及，虽不知现今如何，是否还存在着，但总有一天，我终会找到他们。”

异族还没有亡，他当年做过的所有准备都没有白费，比如来时，他不是还看到了一个伪异族的姑娘？

即使纯血的异族没了，但哪怕只有一丝血脉，也是异族曾经存在过的证明。

方吟水看着竹石坚定的神色，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他细细咀嚼了一遍竹石的话。

‘虽不知现今如何，是否还存在着’，是否意味着，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当初安排的那些后人现在怎样了？也不知道是否有族人活着传承下来？

秦流默更无从得知了，他甚至不知道竹石所做出的安排，被救出来的异族人，生生错过了相逢。

也许那里面有他们的孩子，父母，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