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书官》第18章 县委组织部多了个勤杂工(2)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县上来的人正在白校长办公室里,共计二人。。如果算上司机老郑的话,严格意义上讲是三个人。只是老郑虽然是“司级干部”,也是个老同志。说他是老同志,不外乎二个原因。一是他年岁大,在组织部除了部长耿大山、副部长熊勇林外,就数他年龄最大;二是自当兵退伍的那天起算的话,老郑就在组织部开车,到如今已经有十多个、近二十个年头了,也就是说耿大山当部长的第七个年头上他就正式在组织部上班了。能够进组织部工作,一般政审都要求很严的,作为参加过打黄皮肤的鬼子,也参加过打白皮肤、黑皮肤的鬼子,立了许多的战功的英雄,老郑自然在政治上是合格的。有人说,曾经和耿部长在一个部队呆过;更有人说,老郑曾是耿部长连里的兵。另外,还听说老郑老家不在山南县,而在离山南近500公里的万明市望远县。尽管都是县,尽管都属天达省,但横岭市山南县比起来万明市望远县来说,除了山多点外,其它都只能算是后者的小兄弟,交通没有望远便利,经济没有望远发达,就连人的思想观念都比望远滞后五到十年。当然,这跟望远县所在万明市是全县第二大城市有关,也跟望远县本身就离天达省省会城市长林市的市中心只有区区50公里有着莫大的关联。所以,当年上级分配老郑工作时,初步计划让英雄回到原籍。可,老郑不知为什么自己主动要求来到了与望远县有着天壤之别的山南县,且将老婆、小孩都接了过来,从此长住山南县,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山南人。到了现在,一张嘴就是一劲山南腔。作为司机,他很懂得低调作人、低调处事,单位上的人和事绝对不瞎掺合,特别是事关选人、用人、提拔人之类的大事情面前,更是一言不发,一碰到类似的事件就躲得远远地,一个人悠然自得地一小张、一小张用报纸什么的一类裁成的片子,卷些儿烟丝,再用舌头舔巴舔巴,蘸点唾沫卷成个大喇叭状,然后慢头斯理地划根火柴,将叼在大嘴上的“喇叭”点着,非常惬意地吸了起来,将自己整个儿没入云山雾海里,好不逍遥自在。今天,自然也不会例外,他将车停在黄公祠堂小学的操场上,神仙般地抽着自己随身携带的“喇叭筒子”。

白校长办公室里的二个县上的领导,一个是县委组织部副部长熊勇林,一个是组织部干部科科长任红霞。

熊副部长,矮矮胖胖的,顶着一头黑白各半的头发,仔细一看有时脑门顶上还会反头亮光什么的。狭窄的额头下面,却长着一张油油的大脸。在他那张大脸上,碳黑色浓眉下面长着一双黑是黑、可白不太白稍显黄色或有点儿浑浊的眼睛,时而放大,时而凝聚,将猪尿泡似的眼袋牵扯得忽平忽鼓、忽东忽西,没个正形。再配着个同样油腻腻的蒜头式的朝天鼻,和着个黝黑色、却老被两暴突的门牙突出重围的大嘴。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个长期从事人的工作的领导干部,是个习惯于吃四方的领导干部。熊副部长原本不是干组织工作的,是耿部长在铁山乡调研时发现的、当时在“放卫星”的宣传口上表现很积极的一棵“干部苗子”,二、三年后才进组织部工作,这一干就是十多年了。从普通的组织干事,到干部科长,再到如今的副部长,也算是个老组织了。熊副部长没有什么别的嗜好,只是喜欢喝点儿小酒,另外就是最近几年来看到个年青漂亮的小媳妇大姑娘有点儿挪不动步。当然,领导当惯了,特别是当管干部的领导当惯了,熊副部长除了上面的两个且算嗜好的嗜好外,就是权力欲有点强。只要是自己分管的一亩三分地,除了县委书记、县长和当年的恩人现在的部长耿大山外,其它是说都不能说、碰都不能碰的,更别说伸手或插手了。这些天,老熊心情不太好,有点郁闷。原因在于,组织部新来了个副部长粟明军,人不但比自己年青十来岁,而且一来就干常务副。一下子,就顶掉了,熊副部长老熊多年来一直梦寐以求的领导岗位。位置,占了就算了,毕竟是组织上决定的,他老熊决定不了,就是管着全县大大小小几百号干部的官帽子的耿大山耿部长也无能为力。为此,痛苦了几天后,老熊扭过了劲,并且开始“认真”地配合粟常务副的工作了。然而,可恨、可气的,这个姓粟竟然对自己对管的几个科数头数脚、指三道四的,这让熊副部长大为不爽。好多次当粟常务副在部务会上大放厥词时,老熊都想进行有力的回击,想问问他在组织部门工作了几年,凭什么说这个不足、道那种问题的,难道因为自己是常务副就什么都厉害了,就无礼老同志的工作威信和面子人格了。当然,作为老同志,特别是名有着相当年头的老组织干部了,熊勇林每次都强忍着满腔的怒火,强作笑容地虚心接受批评和帮助。因为“虚心”接受批评的表现,老熊还意外地受到了“冷面部长”耿大山的多次表扬和鼓励,表扬他能够坚决服从组织的决定,能够虚心地接受年青同志的领导,鼓励他不要服老,更要勇于挑起帮助新同志的重担。可不,这次熊副部队主动要求跟随干部科下来考察拟调组织部的人选,一则能够不见不待见的人和事,俗话说的好,“眼不见心不烦”;二则能够体贴领导的用心良苦,选人的条件是耿部长亲自会同干部科定下来的,除了年龄、政治思想等条件外,要求所选的对象能写一手好文章,最好是在省上、市上和县上露过脸的。对一般人来说,尤其是对未进政府部门工作的人说,在省上、市上和县上露脸的方法和途径实在是少之又少,有时简直就没有。本来嘛,熊副部长真没抱多大希望,毕竟设定的门槛大高,把这次下乡来调研选人纯粹当作一回散心和解酒馋。熊副部队的嗜好,山南县有许许多多的干部都知道。对上级领导,特别是直接管自己提升、管自己头上乌纱帽的上级领导,掌握他们的嗜好,就等于多了条接受他们的路子。因此,只要是熊副部长下乡,区上、乡上都免不了有好酒伺候,好的象一块二一瓶的山南大曲,最次的也是八毛钱一瓶的竹叶青之类的,绝对没有谁拿一、二毛钱一斤的烧锅子、高粱酒、地瓜酒来孝敬他的。

一路过来,到了山南县近三分之二个区、乡,除了每顿的好酒好菜外,没有什么意外的收获,没有找到符合耿部长要求的预先对象。要说有收获的话,就是每天身边都有有着“山南县委一枝花”美称的干部科科长任红霞的陪伴。这妮子人长得高挑,容貌没得说,“山南县委一枝花”的美称对她而言确属名副其实。当然,对喜欢小媳妇大姑娘的熊勇林来说,只可远观。听说,这妮子有点什么深厚的背景。其实不用听说,明眼人一看就能了解到,一个年纪不到二十三岁的未出阁的丫头片子,有什么能耐坐着干部科长的重要岗位上,凭什么手拿着决定众多叔叔伯伯们官帽子的印把子呢?所以,对于号称“组织部里的老狐狸”熊勇林熊副部长来说,再给他百个胆千个胆,他也只敢远观。然而,即便如此,那仍是一种视觉上的享受。

“幸不辱使命!没想到在铁山乡这个又穷又破的小地方,会出个在省上、市上、县上都见过报的人物哩!”熊副部长在庆幸之余,不免有点惊奇。刚才听白易时介绍时,他已经对“三级见报”人物有了一个初步的印象,准确的讲有了一个初步的评价:工作或许还行,但为人处事可能不咋的。这不正是自己所需要的人嘛,不懂的东西可以多教他,多给些表现的机会就是了,什么能力素质、什么处世办事艺术这些都可以慢慢调教。

“唔!等会儿得好生待他,让他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将来对自己的伯乐之恩而痛哭流涕,将来也好多个用得着的自己人,不是吗?”一想到这,坐在白校长办公桌后的熊勇林好象表扬自己似的,将夹在右手食指和中指间的纸烟卷递到自己的嘴边,非常舒畅地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深深地吞了下去,油油的大脸上泛起了一丝不为人察的笑容,尔后慢慢地将从肺部先进后出的蓝灰色烟雾徐徐吐出,变成一圈又一圈地烟环,用自己有点浑浊的眼睛眯眯地看着它们消散在空气中。

坐在白校长办公桌一侧不足一米的有点破旧大板椅上的任红霞,翕了翕鼻子,柳叶般的两道弯眉有着一丁点儿的相互靠拢的举动。当看到包围着熊副部长的烟团慢慢地向自己弥漫过来的时候,她站起了身,将大板椅往外挪了挪。看到任科长挪椅子时,熊副部长有点调戏得逞,或是有点挑衅成功的得意,嘴角咧了咧表示了他的笑意。诚然,他所表示的笑意很是成功和到位,在别人眼里,或许也能在任红霞任科长眼里,是种歉意的表示。

“啪,啪,……”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任科长在这脚步声的催促下,不得不重新坐了回去,打开手里的合页本,用笔强作记录状。

脚步声书到校长办公室门口时,突然中止了,只听白时易校长在外面和人说道:

“唉,唉,程老师,把你左边衣袋的盖子掏弄出来嘛!见县上的领导干部,一定要注意自己的仪容的,不要辱没了咱们老师的良好形象。你是很优秀的老师,这方面尤其值得注意,尤其要做好。走,走!大胆点嘛!”快到门口的时候,一直走在前面的白校长想起来了什么似的,扭转头上下打量着程明仁。“唔!不错,真不愧是咱们铁山乡的俊俏人物哩,要品有品,要才有才,要貌有貌,是个难得的人才,好好培养培养,将来也许能接自己的班,在黄公祠堂小学任校长,倒也不枉自己和他同事一场。”白校长是个大好人,一门心思想着怎样去帮衬这位在别人眼看起来有点儿另类的“程秀才”。“但愿他以后改一改耿直的性子,多点圆滑和察言观色,能够学会为人处世,学会怎么样与人交流与沟通。相信以后他能够当好一名小学校长,能够在黄公词堂小学培养几个象邵水小学的领导干部和有头有脸的人物来。”

记得前年,作为一校之长的白易时,受邀参加邵水小学成立二十五年庆典时,真羡慕杜铁牛上窜下跳的得意劲。谁让人家出个乡党委书记呢,还有副乡长和几位在供销社、粮食局工作的校友同学哩。从那时起,白校长就在憧憬着,梦想着,有朝一日自己也能象杜铁牛杜校长一般,也着实得意一回。“唉!俺是不成了!”每当想到这些时,白校长不无遗憾的叹着长气。“老了,等到了那个时候,俺早就退休了。只能寄希望于年青人了!”于是,白校长看中了“程秀才”。尽管“程秀才”书生气浓了些,为人过于耿直,但人家真心在教学生,用心在研究学问,工作作风扎实,态度勤勤恳恳。“他是教育系统难得的人才!”少不得,白易时校长,学着报纸上的话赞叹道。

程明仁不知为什么,越接近校长办公室时,越感到没来由的紧张。平时,有事找白校长时,来去自然,如履平地。可今天,是不是有点心理负担?莫不是心里那点大华国人心底深处的劣根暴露得一清二楚了。为什么紧张?归根结底是怕官,是种“民怕见官”的心理在作怪。从古至今,大华国人,哪怕在乡里何等威武、何等蛮横、何等称王称霸的人物,只要一见到官就自动矮自己三分。再加上,所谓见官时的“杀威棒”带来的恐吓,更使畏官之民变得“畏官似豺狼猛虎”。就是如程明仁一样不懂世事的“书呆子”,仍不能免俗。快到门口时,有点踌躇不前了。这让对他青眼有加的白易时白校长有点儿不满:“平时你小子不是挺能的吗?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吗?今天,也紧张,也害怕了。”同时,白校长又有点儿欣慰:“行啦!还是懂得儿人情世故,还懂得在上级领导干部会紧张啊。不是不可救药的嘛!”白校长高兴的事,以后自己倒可以省了不少口舌和心思去调教这条一根筋的“直肠子倔驴”。

“哦!来了!”等门口显得有点儿蹒跚,神情有几分畏惧的年青人,走进校长办公室时,熊勇林用他那样自诩“阅人无数”的眼上上下下打量着。“唔!看起来蛮像回事的嘛!”真个是,“从头看到脚,帅气往下流;从脚望到头,英气往上窜”。这句称赞的话,是前段时间,从一地摊上淘来的一本叫么子《金瓶梅》里的句子。说的是,潘金莲是何等的美艳动人。眼下,对潘金莲行止深有留恋和感触的熊副部长,率心而动就用上本该形容女人的句子,让他来了个“活学活用”。盯着看了几分钟后,熊勇林才开腔发话。

“这位大领导和谁说话呢?是我嘛!”有点儿摸不准面前这位上级领导的白校长和“程秀才”,都在心底里面问自己。

“是问校长吧!肯定不是问我哩!我不认识他;何况他是大领导,我只是个普通小学老师。”程明仁自信地想道。虽说这时候仍就很紧张,但比快要进门时好多了,至少程老师现在能够正常思维了。当然,神色不太舒展,心里面的弦绷得象接紧了的琴弦,两只手不知放哪才好,手指只知道一个劲儿的**和抠抓着衣角,手心窝着一团的冷汗。

“是问程明仁的吧!今天不是考察他吗?看样子,他和这位领导很熟悉哦!”白校长细一想,在心里说道开了。“没想到,这小子有点城府。共事这么多年,从来没听他提及过。他家的情况,特别是他老爷子的事迹,倒是听人提过很多。唉!我怎么糊涂了,把这碴儿给忘了呢?!”一边在心里面开着锅、沸腾着水,一边偷着眼看了看程明仁。“唉!这小子怎么会表现得如此这般呢?”下一刻,白校长恍然大悟,“自己想错了,他和他不象是相识的人嘛!”于是,匆忙回答熊勇林。

“对哩,刚才去找程老师了,有点久。可能耽搁了领导们的时间,请见谅!”别看白校长年近六旬,两鬓斑白了,多年的校长生涯,使他也懂得了观人脸色,心思较一般人都要活泛些、机灵点呢。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