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开始拉开了它的序幕,天地为之阴凉,随后是阴冷。看惯白雪皑皑的北方人来说,南方似乎没有冬天,但阴冷的天气还是让这些来自北方的人多披上了几件衣服。南方的冬天干冷干冷的,许多树木还带着绿,但这种绿是一种枯绿,一种将近颓废的绿,一种一年到头来剩下的残绿。完全看不出生命的征象,它的绿似乎在例行公事地长在树上,等待来年春雨的掩埋。
不知不觉中已经过去了两个月了,仍然没有父母的一点消息,阿文不知道他的父母在哪,他感觉父母的世界好遥远。这个冬天对于他来说,也特别的冷。
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的日子,孩子们已经习以为常。不再有恐慌。日子一天是一天,只要健康不生病就好,人这一生求个平安就是个幸福事。期盼着父母尽早归来。
冬日暖活了这个世界,久违的阳光穿云破雾地撒了下来。校园里的大楼很有规则地投下了阴影。所有的草木似乎都在微笑着迎接这冬日,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刺耳的放学铃像把尖刀把校园的宁静割碎,喧哗嘈杂的声音此起彼伏,最后形成一股难于入耳的噪音洪流。阿文没钱去开饭,也只好趴在桌子上休息着。他多想同学快点离开,好让学校恢复安宁。
打盹打得蛮像的时候,阿灵却突然神气地出现在了阿文面前:“哥,妈今天过来了,在楼下等着我们呢!走吧!”
阿文觉得自己还没睡醒,还在做梦,但确实是阿灵已经真实地在他身前了,这是个惊喜!阿文拔腿就冲出了教室。
阿文终于见到他母亲了,内心的话啊,如洪水一样。母亲的眼泪却让阿文内心长久积压的埋怨哑火了。她那一头凌乱的头发使得阿文觉得母亲在外一定也过得不容易。
母亲带着她的两个孩子到了校外一家餐馆吃饭,阿文和阿灵狠狠地吃了一顿。母亲这趟来还给孩子带来了新衣服还有自己亲手熬的汤。她老人家千叮嘱万嘱咐地要哥俩照顾好弟弟,瞧!她的罗里巴索又来了。
上次的生活费用提前用完的日子,哥俩只说许多亲戚周济我们,所以家里不会没饭吃,过得很好,叫母亲大可放心在外。
母亲的眉毛和眼睛顿时成了下弦月:“向人家借钱一定很委屈吧?可不管怎么样,我希望你们了解阿妈的苦衷,我不想跟那死佬沾上边。可我一直很想你们很爱你们,你们要原谅你阿妈、体谅体谅你阿妈。最近生意不太好,没赚到几个钱,赚到钱我也一定会拿回来交给你们。你们做哥哥的要注意两个小弟弟,千万别因为穷而去学敲诈拐骗啊。”
往事刹那间如光束一样划过,阿文含着泪水摇头笑着说:“没有,弟弟都很乖。”
母亲又一次在我的视线中消失,我脑袋里却开始了想念起了父亲。这次的相聚母亲告诉了我们一件事情:法院开庭审理我家离婚案的那天,父亲按时到了法庭,并且和母亲及律师针锋相对,吵得不可开交。父亲坚决不离婚,大闹法庭:谁想拆散我的家,我豁出去跟他拼命!
不幸运的是审判员被父亲拿传呼机砸了头,而父亲也因为这样被判了三个月的拘役、锒铛入狱。离婚最后不了了之。
自从上次打扫卫生消失后,父亲去了哪里?阿文知道了答案。
为了避免与父亲见面和村里的流言蜚语,且与家里亲戚矛盾丛生,母亲再次选择离开了家。
许多东西,阿文不明白,好好的一家人,我们为什么要弄成这样?父亲真的爱我们吗?
母亲给的生活费用由阿文来掌管,阿文则每天分派给弟弟。钱虽少,但已是久旱逢甘雨了,多少缓和了一下眼前艰难的生活。
不久后父亲也回来了。他显得很心平气和,如同暴风雨过后的海洋。我们心里明白这段时间他去哪里了,也不想去追问他自己的事情。与他之间似乎有一堵摸不着看不见的墙壁,也轰不倒。我们彼此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却静默得如同陌生人。
回来后的不久,父亲问起了我:“你妈回过来吗?”
“没有。”我注视着他。
“她一定去学校看你们了吧?”
“是的。”
“有给生活费吗?”
“有,不是很多。”我心里知道母亲的叮嘱,可我还是这样说:“妈在外赚钱辛苦,她很爱我们,不会不管我们。”
父亲略有所思地说:“她已经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们兄弟几个要好好安心读书,别管大人的事情,这段时间我会去找工作的,我会靠我的双手把你们带大的!”
阿文的心头浮起了一股暖流,他希望着自己父亲说的是真的。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父亲并没去上班。不知道是因为没找工作,还是找不到工作,我们都不晓得他的事情。但是,父亲在没工作的日子里经常去水库那弄点鱼回家。
父亲非常善于游泳,年轻的时候和爷爷经常在水库捉鱼,有一回还从水里捞出了条古船,政府要给他父子俩奖励,他俩要了两包水泥。后来把家里院子的黄泥地铺上了水泥,使得院子里就可以晒谷子了。而如今的院子的水泥地依旧有着,这曾是阿文向伙伴炫耀他父亲能耐的资本,只是如今非常的破烂、只是水泥再也不是稀罕的物资了。
阿文尽量不花母亲的钱,所以家里有一段时间几乎天天吃鱼。最后见到鱼,连我家的“旺财”也摇摇尾巴走了。可父亲却还是若无其事地吃着,鱼真的有那么好吃吗?弟弟对阿文老不买菜也存在在诸多的怨言。
日子久了,经过朝夕相处的磨合,兄弟几人开始跟他的父亲有了话题。以前不是兄弟一方做饭就是父亲一方做饭,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可后来父子就开始了一起合作做饭了。烧菜还是由兄弟一方掌勺,父亲的锅上技术使得兄弟不敢恭维。做饭过程中多了些沟通,最后则辐射到生活的各个层面。这个不完整的窒息的家也开始有了流动着的气息。
母亲偶尔还是会到学校去看她的孩子,交给孩子一定的生活费用。只是她无法让孩子不想她。每回看见母亲身体健康、脸色红润,孩子都会感觉到幸福,他们都虔诚地希望自己的母亲能在外事事顺心,万事大吉。母亲每次的探望总是淌着泪,这世上她比阿文还有流泪的天赋。也少不了提一两个旅行袋过来,里面尽是塞满吃的穿的,活如中国版本的圣诞老人,可与学校肃穆的形象格格不入。
不久后,阿文的父亲有了他自己的工作,在工地里找了些短工。长年如同打游击一样,东奔西跑,时不时会给孩子们家用。这样的生活很好,尽管是穷苦了点。
倘若把家人之间的争斗比作发馊的饭菜的话,穷困也只不过是凉了的饭菜,依旧是可以吃的。一家子虽然没有完整地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但他们的心却日渐悄悄地凑在了一起。
后来我们兄弟几人都上了一个年级,阿诚也和他的两哥哥在同一间学校了,家里也只剩下上小学六年级的阿赢。
四个孩子沉重的教育负担把收入微薄的父母压弯了腰。孩子随着年龄的增加,日常开销也逐渐增大。父母一年到头地忙活也只是解决了孩子们的衣食问题。阿文的家成为了村子里最为破落的一户人家。村里人一一盖起了高楼,他家的那间的土房子在洋楼间显得格外寒酸和沧桑。
政府关注穷苦人家,领导上门给阿文捐了点钱,阿文还记得有个领导叫侯岳东,是他请手把慰问金交到他手上的,并叫阿文要好好读书。虽说他们的爱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可在阿文心里头已经烙下了一笔爱,往后他会偿还给社会。
华叔家的经济有了好转,他给我们承担了一部分的生活费和教育费。他的慷慨解囊伴随着希望寄托在了侄子们身上,他热切希望他的四个侄子坚强些,给没落的家族争口气。
对于我的父母,华叔没少埋怨,他告诉阿文他父母这不是那不是的,阿文也认可他的话,但是阿文心里没责怪任何人,所有的一切既然是这样了,他心里想的是怎么好好过往后的日子罢了。
许多人都说我有一个不错的叔叔,确实,我有一个好叔叔,他很讲情义,很大方。许多年以来阿文钱包里夹着一张沾满茶渍身份证,这张破旧的身份证不是他自己的,而是他华叔的,已经过期了,华叔早把它丢弃在某个角落里,阿文拣了起来插进了钱包里,他不想忘记华叔,我想他会把华叔的身份证带在身上一辈子。
看见叔叔年轻时候的相片,他明白人终究会长大的,终究会老去,在有限的时间里他真想给他的亲人多做点事情,多奉献点什么。
父母走上了正常的生活轨道,孩子们也得到了许多人的帮助。可一直难于填补贫穷这个无底洞,学费依旧是能赖就赖着,也因为这个原因,弟弟产生了抱怨和不想读书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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