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春子忙凑上前：“王爷，可能是哪院的婢女在为亡魂焚烧纸钱。”

“大胆，”秦宝珊怒斥：“王爷寿辰将日，正逢祥瑞之时，竟有人敢在王府之内祭奠亡灵，当真该死。”

“是，是，是，”小春子忙道：“娘娘说得极是，奴才这就去惩治那贱婢。”

“嗯！”端木枫冷叱一声，小春子忙止了嘴。

他冷眼朝那燃烧着点点星火之处望去，却是什么也没说，大步行去。

环绕王府的护城河溪流边，一个身穿白色纱裙的女子手持玉杯，面对着几上的白烛、冥香，轻轻低泣：“无憎，从前你喝酒，我总阻着你，生怕你酒后无状，惹出祸事来，如今你在地下，可尽情地喝了，为何不给我托个梦来呢？你还在怪我么？你瞧，我给你带了这么多好酒，你可要慢慢喝，小心别伤了脾胃……”

众人的脚步声，惊扰了祭奠中的人。

守在一旁的言秋最先反应过来，她看到这个阵式吓了一跳，忙迎了上去，大声道：“奴婢参下王爷、秦娘娘！”

端木枫绕过她，径直朝凝雪走去。

凝雪转过身，漠然地看着他，以及他身后众人。

他定定地看着她，他冷俊的眼眸中带着丝丝薄怒，

“怎么是妹妹你……”秦宝珊似乎十分意外，她缓缓俯下身，行了一礼，道：“臣妾求王爷饶恕妹妹大不敬之罪，求王爷念在她怀有王嗣的份上，轻饶一回。”

凝雪冷然道：“秦姐姐的好意，凝雪心领了，凝雪枉顾规制，不敢奢求王爷轻恕，甘愿受罚。”

“娘娘！……”言秋见凝雪气极而怒，语气生硬，唯恐她吃亏，忙出言提醒。

谁知，那秦宝珊却接着道：“妹妹，宫候王府私相祭拜，可是犯上大罪，你虽贵为摄政王侧妃，依制也不可犯，况且王爷寿辰将至，此时祭奠亡灵，有损王爷鸿寿。”

她作势拉了凝雪的衣袖，示意凝雪跪礼求恕，又道：“妹妹，快快给王爷赔罪吧。”

凝雪轻巧的避开她，心中瞬间恻然，她抬起头，默然地看着端木枫，不发一语。

“甘愿受罚？！”一个小小的无憎在她的心里当真就如此重要么？即便他死了，她也要如此维护他？她将他这堂堂大宗摄政王的威严至于何地！

“你确实该罚，”端木枫冷冷道：“来人！”

“王爷！王爷息怒，”言秋吓得跪了下来：“王爷，求你看在老夫人和未出世的小王子的份上，轻饶娘娘，娘娘身子嬴弱，实实经不得处罚啊！”

“是，是，请王爷息怒，万万以小王子为念，”小春子见端木枫动了怒，忙随声附和。

他这一附和，众人皆席地而跪，跟着附和：“求王爷开恩！”

凝雪平日待下人随和，常予人恩惠，顾而众人见这般情景，纷纷求情。

“放肆，谁敢求情，恕不轻饶！”端木枫喝道：“来人，即刻将夏妃送往‘佛心阁’，从即日起，不准夏妃踏出‘佛心阁’半步。”

“王爷……”言秋等人小心看着端木枫愤怒的脸，再不敢多言。

那“佛心阁”一院十二厢阁，陈设简陋，且每阁分离，互不来往，坐落在王府后花院之后，紧挨宗室祀堂，十分僻静，俨然如冷宫一般。

端木枫走近凝雪，他抬起她的脸，她的脸颊上还留有点点泪痕，他用手指，轻轻擦干那痕迹，忽而，他冷冷一笑，凑近她，冷声道：“‘佛心阁’清灯古佛，你该在佛下潜心抄抄《女诫》、《女贞录》，好好寻思一番，想想你身为摄政王侧妃的本分，想想你的眼泪该为谁而流。”

“小春子你去‘佛心阁’守着，夏妃未抄完一百篇《女诫》之前，她身边的所有奴才不准吃一粒粮，不准喝一口水，不准开口说一句话！”

“你……”凝雪气恼地看着他，他怎能如此无礼、霸道？他怎能拿别人的生死，钳制她！难道她连吊念亡者的权利也没有吗？一股浓浓的血气在她心里翻滚，她不由反抗道：“有违宗制的是臣妾，王爷随意责难婢众，实在有失公允！”

“公允？本王会让你看看，谁是这个天下的公允！”端木枫冷笑：“众护卫听命！今夜参与祭祀的众奴才，每人重打三十大板，挨得住的，续留‘玉雪院’，挨不住的，扔到乱葬岗，尸骨不得投入‘万魂井’。”

他话音刚落，随侍凝雪的众奴才，全部跪下来，哀求道：“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

莫说那三十大板，平常人重挨十下，也会丢掉半条命，这分明是要这些奴才的性命。

那“万魂井”虽只有井口般大，可那却是所有奴才婢女死后唯一的归宿，若是死后，连那小小的井坑都进不了，那岂不是成了孤魂野鬼，永世都不得投胎做人。

凝雪心里一紧，跪了下来：“臣妾知错了，臣妾愿潜心抄写《女诫》，求王爷恕他们无罪。”

“很好，”端木枫笑着，眼角却看不到半丝笑意：“这顿板子先记着，若是你的《女诫》抄得不透彻，板子照打！”

凝雪抬起头，看着他，她的脸上写满隐忍。

轻风阵阵，片片焦灰在空中飞扬，几上的白烛闪闪飘动，似人的心绪般起起伏伏。

端木枫望着那烛上的火光，心中莫明的燥闷，他冷哼一声，转身，几上那一排白烛齐齐熄灭。

众人只感迎面吹来一阵冷风，暗暗惊叹一声，陷入静默。

待凝雪回过神来，视线中留下的只有那一片模糊的明黄背影。

“娘娘，”言秋扶她起身：“都怪奴婢大意，我……”

“不怪你，”凝雪缓缓叹了口气：“言秋，今日祭奠无憎，还有谁知道？”

“还有……娘娘是怀疑……”

凝雪抬头望向远处那深不见底的云层，周身一阵战栗，她第一次感到这样无力，她万没有想到，那人对她的一举一动掌握得如此透彻，她的内心第一次涌上深深地惊意，她突然觉得，在她的周身有一股巨大的黑影紧紧笼罩着她，让她在黑暗里慢慢挣扎，直至她缓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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