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姬看着那人，看着那一杆特别长的大戟，忍不住的头皮发麻。

宋元时，一尺合后世的31.68厘米，十寸为一尺，十尺为一丈！

当下宋朝战马短缺，骑兵数量远不如大辽和西北，所以大宋步卒居多，兵刃最长的也不过双手朴刀、斩马刀之类，不会超过五尺。

而辽人铁骑骁勇，所用马上长兵器也不过长矛、长柄锤、大刀之类。可在明姬印象中，大辽之中所用的最长的兵器也不过八尺多一点。

而现在摆在明姬面前的，竟然是足足一丈二尺的长戟！

按理说，没有足够技艺的匠师，是做不成太长的兵刃的，而且与制作的材料也有关系。若是材料不好，兵器太长怕是一用就折了。

那人此刻头顶盔、面蒙巾，整张脸只有两只眼睛露着，这让明姬看不出那人脸上的神情，心中更是不安。

虽然心中甚是胆寒，可明姬还是颤着声问道：“你……你是四郎吗？”

那人答道：“明姬，是我。你在村子约束好大家，我去去就回。”说着，拿着那怪戟就朝外走。

明姬一听这话，急了：“你……你要去做什么？”

杨贵身体一顿，阴森森地说道：“去杀人！”

这时旁边村中的一位秦姓大爷听到杨贵的这一句话，心中只觉如掉冰窟，冰冷异常。

秦大爷见杨贵此刻顶盔贯甲、面蒙黑巾，全身散发着阴森森的杀气，心中只觉不好，赶忙走了过来劝道：“四将军，要不……还是先弄清楚来龙去脉再做决定，说不定……”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音打断。

“将军说得没错！与其等敌人到达，不如先发制人，杀他个片甲不留！”

明姬和秦大爷转身看去，发现村中的青壮年以钟野为首，各自带着自己的兵器走了过来，而刚才说话的正是钟野。

秦大爷惊讶道：“小钟，你……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去杀人！”

钟野的回答与杨贵同出一辙，其他人也都连连点头附和。

秦大爷急了：“杀什么人？你们没听见来的是禁军吗？那可是天子亲军，跟他们作对可是谋反大罪啊！”

“秦大爷，您这可就想错了，禁军的存在只有一个作用，那就是肃清！肃清一切！”青年高海道，“不管禁军是有什么样的目的，如果让他们到村子中来，最后都只会有一个下场，那就是……全村覆没！”

这个高海和钟野一样，都是曾经杨贵的亲信，只不过，他和钟野都属于天资愚笨的人，不然他俩早就和夏侯厉他们混去了，也不会现在还留在村子。

除了他们俩，村子里还有五个人和他俩一样。

秦大爷瞪大了他的那双老花眼，不敢相信道：“不可能吧……禁军难道就不讲理吗？”

郭胜道：“秦大爷！人家可是天子亲军！咱只是升斗小民，就算他们杀了咱们，又有谁能为咱们讨个公道？什么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也不过是说来好听的而已！秦大爷您活了这么大岁数了，难道连这点微末的道理都不懂吗？”

秦大爷因为这一番话陷入了深深的迷惘之中。

钟野走到杨贵身后，抱拳道：“将军，钟野听候差遣！”

其余人也纷纷说道：“将军，属下听候差遣！”

“不用！”杨贵直接冷冷地回绝了他们，“我一人足矣！”

“可是……”

可是那毕竟是有三千禁军啊！

钟野话还没说完，杨贵就转过身来瞪了他一眼，以一身黑甲衬托的杨贵目光中冷冽之色更胜，钟野被杨贵这一瞪，剩下的话便留在了肚子里，再也说不出口。

钟野等人惧怕杨贵的威严，但是明姬却不在乎这些。

“你在说什么？那可是三千禁军，不是三十，也不是三百！你一个人怎么可能杀得了那么多人！更不用说还有那么多宵小之徒暗中窥伺！”

杨贵深深地看了明姬一眼，又看向钟野等人，缓缓道：“若是以前，我确实做不到，所以那时候的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荒营消散在我的眼前……可是现在的我能做到，别说三千人，哪怕三万人我也能杀得完！

可我不想……不想再看到任何一个……荒营的人倒在我面前！”

说完，杨贵也不管钟野和明姬他们，直接朝村口的方向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了出去。

直到杨贵走远了，钟野等人才回过神来。

“我……”郭战整个人都在颤抖，双手攥紧，眼中的目光慢慢变得癫狂，“将军大人是为了我们好，不愿意让我们牺牲，可我还是要去！”

一些年轻人不明所以，还想劝一劝他，“二哥……”“郭大哥……”……

郭战大手一指后山，道：“我要去，我哥在那里……我哥就在那里看着我，我必须去！哪怕会死在外面，我还是要去！”

钟野、高海等人看着郭战，目光越发的迷离，似乎从他的身上看到了曾经那无比固执之人的影子。

钟野对一些年轻人道：“你们回去保护村民，将军这边有我们就可以了。”

年轻人们没有逗留，带上秦大爷就走了。

他们年轻，所以不懂。

明姬看着钟野等人，好奇地问道：“你们不是一直都很听他的话的吗？为什么这一次……”

高海道：“夫人，我们的确会遵从将军的命令，哪怕是让我们造反杀皇帝，我们也会毫不犹豫地执行！可是只有一点，我们是绝对不会听将军的，那就是……让将军一个人身处险境！哪怕那是将军亲自下的命令我们也不会去做！将军要因为这个处罚我们，我们认！但是要让将军一个人面对危险，不行！”

听了高海这一番话，明姬只觉自己的脑瓜子嗡嗡的。

她很早就知道杨贵很有人格魅力，却没有想到杨贵的魅力竟然高到了这样的地步！

钟野向明姬恭敬地行了一礼道：“夫人，您还是回去和村民呆在一起吧，继续待在这里……不安全！”

明姬一听这话怒了，我男人上阵杀敌了，你竟然还劝我回去躲着？

明姬直接道：“你们不用在劝我了，四郎虽然是你们的将军，但他也是我的夫君。他都不怕那什么劳什子禁军，我身为他的夫人，怎么能躲在后面自顾自身？我也要去！”

“夫人！”钟野一听明姬竟然也要跟着去，顿时急了。

但是明姬却直接一句话堵住了他的嘴：“你们中若是再有人敢出言相劝，我就让那个人滚回去保护村民！”

这下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这要是回去了，那可就一辈子都没办法在一帮老兄弟面前抬起头来了……

虽然明姬说得很生气，但是在他们听来却是很舒坦……

这倒不是他们贱的，而是他们在为自家将军能有这样的一位夫人而感到高兴。

他们都曾是军人，自然希望自家将军能有一位不怕死的夫人，而不是一个只能当摆设、好看却不中用的花瓶。

……

高义一路快马扬鞭，从汴京马不停蹄地朝着大黄村的方向前进。终于在花费了不到一个时辰之后，与大黄村的村口还剩下不到两里的路程。

抛却步卒，骑兵先行的策略还是有效果的，至少高义赶在了那些所谓的各大家族的效用士之前。

这对高义来说，抢占了先机不亚于成功了一半。

只可惜……高义今日注定要失败了，而这失败的代价……

“殿帅！前方有人！”一小兵突然快马赶到高义身边通报道。

高义心情正是坏到了极点，不耐烦道：“管他有人没人，直接冲过去就是！”

“可是……”小兵还想说些什么，但立刻就被高义打断，“本殿帅说的话你没听见吗？还不赶紧下去！”

“不是的，殿帅！小的是想说那个人朝着我们过来了！”小兵辩解道。

高义被小兵的这句话逗笑了：“你看花眼了吧？咱们可是还打着禁军的旗号呢！别人远离会来不及呢，怎么会有人主动靠进咱们禁军？”

高义这话一出，高义身边的几个都虞候也都笑了出来。

对啊！他们可是禁军，代表的是天子亲临，哪怕是那些大家族的人，也不敢得罪于他们，见了只会退避三分。又怎么会有人主动接近他们呢？

小兵急了：“可……可那人骑一匹黑马、头盔贯甲、面蒙黑巾、手持兵刃！”

高义这下停止了大笑，道：“这下有意思了……竟然还有人但达到这个地步，敢挑衅禁军？张信何在？”

张信列马出阵，道：“在！”

“本殿帅给你五十人，一盏茶的时间如果见不到那人的首级，你就卷铺盖滚出禁军吧！”

张信道：“殿帅，请放心！若是不能将这蔑视我禁军之人拿下，我也没脸面继续留在禁军！”

于是张信就带着五十骑兵冲到前面去了，而高义和其他的都虞候依旧留在中军。

杨贵看着面前浩浩荡荡的一千禁军铁骑，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

大宋缺少战马，骑兵更是少之又少。赵光义却能派出一千禁军骑兵来抓治好郭守文的人，看来他治好郭守文引起的轰动确实不小。

不过话说回来，他似乎……许久不曾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