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闻萧阁高四层,青墙碧瓦,雕栋飞檐,一层是中央是大殿,二层是起居之所,三层是藏书阁,四层是观景台,乃是后宫之中最高的楼阁。这后宫宫苑大都是红墙碧瓦,风格富丽端庄,都不甚高陡。相比之下,这闻萧阁确是不宜女子居住,但太后将玥凝安置于此,用意颇深。玥凝通透无比,又知事情原委,知太后特意将自己置于近前,以防变故,于是也是安之若素,泰然处之。
自玥凝迁入闻萧阁,半月之内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俱都是前来示好、恭贺的嫔妃、命妇,玥凝穷于应付,统统交与初兰周旋,自己则躲在楼上称病不出,读遍了阁内藏书。往日在家,父亲、母亲催上许久,玥凝才硬着头皮读上一会儿,这次却是统统补上了。
这日,玥凝看了半日书,觉得身上有些凉了,方进了内室休息,早有宫人铺好锦榻,伺候玥凝躺了,随手放下碧罗芙蓉帐,悄悄退出,只留珠帘轻摇,传来相击悦耳之声。
玥凝正要合眼休息,忽听寝室之外初兰轻声说话:
“婕妤小主、才人小主在此稍候,小姐这会儿刚歇了,奴婢去请。”
刚起身,就见初兰进来说道:
“小姐,宝钏与晚晴小姐来了,已在寝室之外的前厅候着了。”
玥凝快步来到前厅,见柯宝钏身穿一袭淡蓝水纹宫装,正背了手踱步观看墙上挂得“四季天香图”。晚晴身穿一袭水红落樱宫装,蹲在一旁逗关在笼中的“莹霜”。
“柯姐姐与晴妹妹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今日怎么有空一同来看我?”
柯宝钏闻听转过身,朝玥凝一笑,说道:“玥凝妹妹荣封长公主,姐姐怎好不登门贺喜?”
“嘿嘿,我看晴妹妹与柯姐姐大约是怕我这新小姑子在婆婆面前揭你们的短儿吧,要不怎么才来看我?”玥凝一边拖了柯宝钏与于晚晴坐了,一边摆手让宫人退下。宝钏说道:
“你这丫头,我还没怨你门槛太高不易拜见,你却倒打一耙,怪起我来了。”晚晴一旁也红着脸说:
“玥凝姐姐休要胡说,我与柯姐姐真是惦念你的。”
玥凝格格一笑,说道:
“凝儿知错了,就饶了我这一遭吧。姐姐与妹妹如再来,我必定早早在门外相迎。”
柯宝钏微微一笑,拿手轻轻戳了玥凝的头,与说道:
“我就暂且饶你一回。”
初兰端上茶点,随手将门掩上,也退了出去。
柯宝钏啜了口茶,说道:
“我们本想早来探望妹妹,又怕妹妹这人来人往的,不得清静。想必这半个多月,你这闻萧阁的门槛都快被踏平了吧?”
“呵呵,你们又不是不知我极是厌烦这种虚情虚意的应酬,除姐姐与妹妹之外,我是人一律不见,礼物照单全收。”玥凝无意中又说道:“那日茹妃与那曾婕妤、姜美人同来,被初兰挡了驾,极是气恼,曾婕妤、姜美人又在一旁煽风点火,这茹妃一气之下拂袖而去,随行的侍女竟差点把下面大殿的门给摔下来,火气着实大的很呢,实在令我大开了眼界。”
宝钏听罢,说道:
“这个茹妃,妹妹需小心些。茹妃身份极为特殊,她的母亲就是我朝嫁到西疆苗羽国的长公主轩辕素影,茹妃既是邻国公主,又是皇上表妹,早在皇上登基之时就已嫁过来了。我大乾朝东面临海,南、北、西疆各邻一国,南疆战事由来已久,其中北疆的战事也是直至皇上登基后方才渐息。如今苗羽国兵强马壮,万一再有什么战事,大乾必定腹背受敌。所以连太后、皇上都不得不对她理让三分。只要她诞下皇子就极有可能登上后位,执掌后宫。这也就是她现在虽无所出,仍可入主临芷宫的原因。”
“原来如此!那我以后不惹她也就是了。”玥凝听罢喃喃说道。
“既然梁子已经结下了,单是一味忍让也不是办法,你不惹她,她却未必安分了。妹妹一定要诸事小心谨慎,见机行事,切不可大意。”
柯宝钏又嘱咐一番,方告辞离去。
轩辕川枫自太后封了玥凝为舜华长公主以来,一直居住在德政殿后的御书房内,因心中恼怒太后,也不来敬慈宫请安。太后不动声色,传了皇上贴身内侍朱明、敬事房总管徐初九,询问皇上近况,方知皇上饮食难进,也不曾临幸任何宫妃,终日只是处理朝政。眼看新年将至,皇上如此状况,如何主持新春祭祀大典?太后心中险些乱了分寸,忙命荣鹤去闻萧阁,请了玥凝前来,商量对策。
“凝儿无须多礼,起来吧。前日哀家命内务府置办的一应用品可曾送了过去?”玥凝一来,太后便遣退四周宫人,拉起正要见礼的玥凝问道。
“谢母后关爱,已送过去了。即使不再添置,也足够用了。”玥凝起身回道。太后让玥凝在身边坐下,柔声说道:
“缺什么要什么只管让初兰问内务府要便是,不必拘泥。”玥凝微微一笑,调皮地说道:
“母后有所不知,这几日孩儿已发了大财,即便是三年五载不去内务府要一针一线,也断不会缺了吃穿。改日让初兰给母后送几件稀罕东西来,也算凝儿借花献佛了。”
“好,好!难为你有这番孝心!”
太后略一迟疑,又道:
“凝儿,这几日可曾见着皇上?”
玥凝低眉顺眼,娇声答道:
“皇上日理万机,不曾来闻萧探望过凝儿,凝儿亦不敢烦扰皇兄。”
“唉,凝儿有所不知,皇上为此事恼了哀家,竟近二十日不曾来敬慈宫了。听皇上身边的朱明说,皇上竟发了疯似的批阅奏章、处理朝政,吃得甚少,连觉也不曾睡好,还染了风寒。”太后一边说,一边观察玥凝的表情。玥凝也不答话,只不动声色地听了,神情竟无一丝变化。原来这朱明自小服侍皇上,见皇上一连数日神情寞落,茶饭不思,心下着急,他知道皇上的心思,早就偷偷去玥凝的闻萧阁送过信儿,恳求玥凝去看看皇上,玥凝心如刀割,却狠下心,用一句“该去的时候我自然会去。”就将朱明给打发了。太后见玥凝不见丝毫烦乱、担心之色,又说道:
“这解铃还须系铃人,看来皇上的心结也只有你能解了。不如凝儿一会儿走一趟德政殿吧。”
“这……合适么?”
“没什么不合适的,如今你与皇上已是兄妹,尽可大大方方去便是。”太后一顿,又道:“哀家相信凝儿是个有分寸、懂进退的聪明孩子。”
玥凝苦笑道:
“如此我便去一趟,只是皇上乃一朝天子,又是一直极有主意的。凝儿恐有负母后所托啊。”
“无妨,凝儿只管快去就是。”太后挚了玥凝的手,竟微微出汗,眼里充满了急急期盼,此时此刻仿佛不再母仪天下的皇太后,只是一个执拗孩子的母亲。
玥凝应了太后,只带了初兰一人去了德政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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