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波子今天没有如往常那样把单车踩得飞快，他在想昨晚韩言问他的话：“波子，我们就这样过这辈子么？像父母一样，卖猪肉，卖菜，开餐厅，打工？”昨晚，波子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他知道其实韩言也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要不然昨晚就不会两个人沉默了大半天后，各走各的。。

波子的老爸，严格上来讲，应当是个老泼皮。年轻时在村里偷鸡摸狗，出来深圳，又跟人很是搞过一些不是很体面的生意，如开发廊，倒卖假烟。也是后来，合伙的人被捉了，才开始老老实实的卖起猪肉来。但每个礼拜，是雷打不动的要往挂着红灯管的房间跑一次的。

波子不想像他老爸那样，但他想不出来自己可以怎样。身边的人，都是这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活着。他不知道，与这些市井生活不一样的生活是怎样的？像韩言嘴里他表哥那样，拼命读书，读书，读书，就可以一个礼拜干五天活，休息两天，还老有东西发？还能有不用交房租的房子住？可是他和韩言一样，都没有读书了呀？

如果能像老尾叔一样？靠自己的拳头，打出一片天地，走到那，人家都恭恭敬敬的也没什么不好。一想到老尾叔，波子的心里就火热了起来。从小到大，打架他很少打输。也许，这是一条出路。对。像老尾叔一样，做个受人尊敬的人。波子心里已经决定了，往后要走的路。

“唉呀！”正胡思乱想的波子撞在迎面而来的一辆山地自行车上。

“操，你眼睛瞎的？”波子还没从地上起来，对面穿着沙湾中学校服的人已经骂开了。波子抬头看去，对方也正甩着额前那特意留出来的一撮头发，凶狠的盯着他。而在后面，几辆山地自行车也围了上来，车上的人，都是同样穿着校服和摆着一副我们很吊的鸟样。

这是一群正在读初中的本地学生，他们有远超任何人的优越感。一群群的外地人，来到他们的村里，租去他们家里的土地，旧房子，就连以前那些堆放杂物的破房间，也被人以低价租走了。村里每年都会按人头分红利，再加上自己家里出租的收入，足够他们把手脚都打断了，也衣食无忧的。像波子这样的外地人，在他们眼里，连狗都不如。

“你把我的车撞坏了，要么就赔钱，要么就从我裤档底下钻过去。”不要认为这是狗血的情节，在鹏城的黄悲岭，尚沙，夏沙这些本地人年轻人比较多的地方，这样的闹剧，今天仍是会时有发生的。

波子的眼慢慢的红了起来，捡起身后的箱子，手伸进箱子里，握住了某样东西。嘴角慢慢的向上**。

“我赔你妈！”一片刀光在波子的手里泛起，那把波子老爸每天早上用来剃骨的刀，这时刀把正握在波子的手上。而刀刃正划过面前那只伸得笔直，直指着他的手。围着波子的中学生一哄而散，被砍伤手的那位也同样舍了自行车，跟在一群人的身后飞跑着。

波子被制服时，已经砍伤三个学生，其中一个被砍掉了三根手指。因是未成年人，波子被判了三年半，据说，如果肯花笔钱的话，完全可以不用去坐牢的。但波子的父亲，并不愿意出这笔钱。

当波子举起了刀，他的人生轨迹，已经划向被黑暗笼罩着的一边。如果，他的父母是城里人，他最少可以完成他的高中学业。在父母的帮助下，找份工作，安安稳稳的过那么一生。如果，不是有那些英雄和好汉们作为偶像，大概，他也可以手执杀猪刀，混过那么一辈子。

很多年后，韩言提起波子，都仍会认为是自己无意中的那一句话，改变了波子的命运，但事实真的如此么？像他们这样的孩子，要面对的可不仅仅是考不考得上名牌中学或名牌大学的选择。每向前一步，他们都得面对各种各样的岔路，有的通往康庄大道，有的通往山野小径，而有的，却是绝壁悬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