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我知道相要来找我，所以借口去街市买些东西，故意离开了烟阁。

许久没有到人群熙熙攘攘的地方了，一时之间就被这儿活跃欢腾的气氛给迷住了，完全忘记了与相的约定，虽然那只是相的一厢情愿。

“……”

集市上一副人挤人的架势，到处人流涌动，但有一个地方，十分醒目，围满了人。我费尽力气才挤到了前面。

是一个女孩儿，一个眉清目秀的女孩儿。只是她好像受了很多苦，衣衫褴褛，长长的头发披在肩上，十分零乱，全身又脏兮兮的。她跪着，而且没有垫任何东西。我看见她脸上两行清白的眼泪，流过的地方变得很干净。她面前有一张用许多相比之下颜色很浅的纤草编织而成的草书，上面稀稀拉拉、潦潦草草地写着一排排很难看的字：

“小女子原是御儿人氏，出生极卑微，自幼为奴。几月前，家里遭了荒，小女子孤身一人，千里迢迢地来到斟鄩，本想投靠常住斟鄩的叔父，以求安稳度日，谁知叔父于一旬前刚刚病逝。小女子实在是走投无路了，但求哪位好心人施舍婢子一份差事。婢子就算是做牛做马也会报答贵人的恩情的。”

她虽然打扮得简陋，却还是掩饰不住她小家碧玉的容颜。

“不过她怎么这么眼熟啊？谁啊这是？”

我刚想走上前去扶那女子一把，便不知从那里伸出一把黑暗的手，硬是把我拉了出来。

“喂！相？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你还好意思问我我干什么！昨日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今日未时我去烟阁找你，你说，为什么要故意避开我？”

一切都在我意料之中，相会从明霞的口中打听出我去了那里，然后怒气冲冲地找我，把我大骂一顿，估计接下来，我的日子不会好过了。

“行行行！我错了，错了还不成嘛！”

“好了！我就当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吧，走，我们回烟阁。”

“哎！相，你等等！”我一边甩开他紧紧拉着我的手，一边转过身去，“你去看看那边的那个女孩吧！”

相两眼惊异地看着我，看起来，他对这种事情从来都没有兴趣。可是在我的带动下，相还是走了过去。

“这有什么好看的啊！我们还是走吧。”

相那不屑一顾的神情真的让人很讨厌，我瞪了他一眼，更决然地扶起了跪在地上的那个女孩儿，牵着她的手直接走了，也没有管相。

因为宫门口查得比较严，我是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她带回了烟阁。我让明霞烧了些热水，冲个澡，擦擦身子，再给她换身干净衣裳。我和相就在外面一边斗嘴一边等着。

良久之后，明霞走了出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云姑娘，相公子，那位女子已经洗漱好了。”

也许是因为出生卑贱的缘故，我们进去的时候，她一直低着头，还在瑟瑟发抖。

“姑娘，你别怕，我们都是好人，不会伤害你的。乖，把头抬起来，好吗？”

我好言好语地安慰那女子，她这才胆胆怯怯地把头抬了起来。

“素素……”看见她这熟悉的真容和古装打扮，我倒还真是吓了一大跳，“你是……你是金莎！”

“婢……婢子是名唤愫愫，情愫的愫，不是什么……金莎。”她畏畏缩缩地开了口，那声音，我听得不知有多温柔，简直和素素的一模一样，要说她们不是一个人，我还真就不信了。

“叫素素（愫愫）的怎么都怎么命苦呀，吕素是，白浅也是，你也是哈。虽然，你和吕素差不多就是同一个人。”

“太像了，这姑娘实在是太像了！”

“相，你说什么？她像谁？”

“云，你是没有见过那个后羿的小女儿，长得与这份姑娘至少有七分神似。”

“后羿有女儿？”

“是啊，后羿有三个女儿呢，不过前两个都已经出嫁了，只有最小的那个还是一个本本分分的闺阁女子，后羿最是宠她了。不过可惜了，这么一个好姑娘，一年多前失足掉入了城门口的护城河，淹死了。”

“你而是常跟她一起玩儿吗？”

“她和舲，都是我最好的朋友。他们从不涉足后羿的那些勾当……”

“咳咳——屋里还有别人呢！”

“明霞，你带这位愫愫姑娘去歇息吧。”

“相啊，后羿现在现在是不是很猖狂？你看我来斟鄩这么久，一件事情都还没有做过呢！”

“你的意思是……”

“既然后羿有这么一个女儿，我们不如就把愫愫安插到他身边去，让她为我们在后羿那里获取情报，如何？”

“主意不错是不错，可那愫愫姑娘会愿意吗？就算她愿意，她性情这般胆怯，只怕达不到我们想要的效果。”

“让愫愫先歇歇，明天我去试试吧！”

“好。对了，光顾着说愫愫了，倒还忘了正事。我今天来其实就是想问问你，上次那卷竹简，你可有研读透？”

“你说那东西进去！”我没有想到相还记得这件事儿，有些心慌，“那……那卷竹简，其实抒芳的。”

“抒芳？是在教舞姬练舞的抒芳吗？”

“对。那天你走了之后她便来了，二话不说地把竹简要了回去，我也就没多问。”

“罢了，想必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那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别忘了愫愫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