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时候,舲临时有事,就没有陪我一起回宫。这段时间,我的心情也好了很多,即使是只有一个人,也能自娱自乐。只是今天……
“云!”是相。
我走得挺慢的,说不定晞怡他们也走得早,相也许找我有急事,看起来是一路上跑过来的,气喘吁吁的。
“相?怎么了?你跑这么急干嘛?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说实话,看到相,我也是蛮惊讶的,因为最近他都挺忙的,与我很少有来往。我总觉得我跟相之间,有一层隔膜。
“我们好歹也是朋友,这么多日子都没有见过了,该叙叙旧了。入秋以来,郊外风光甚好,陪我去走走吧!”
“啊!”不知道为什么,我每次见到相的时候,都有些怕他,不自觉地,说话总得很小心,“哦!好啊,走吧。”
我第一次这么细细地赏帝京城郊的景致。斟鄩,地处黄河流域,也只有小山小丘,比起荆州,那可是相差十万八千里不止呢。
想起从前,文待我是那般好,不多加苛刻,反而什么事情都由着我的性子。那时,我几乎每日都会和风去山里,看看风景,采采草药,或是他随便打打猎。赢家是武门,赢风自然练武,他的猎术更是无可挑剔,只可惜我是女子,不然真想做一个他那样的人。这样的生活,以无忧无虑来形容,足矣。
可如今呢……
快到日中了,这风倒刮得大了起来,吹得我心寒。我转过身去,不想让外人看见我最脆弱的那一面。我本以为相不会注意到。
“怎么了?云,你怎么哭了啊?出什么事儿了吗?”
我原想,哭过一阵之后,便能风平浪静,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可相问起来,我若故意遮遮掩掩,只会让他觉得我心怀不轨。
“没什么,我就是触景生情,有感而发,想起了以前在斟鄩的时候。说起来,我已经快半年没有和我兄长联系了。”
“客居异乡,思亲是难免的,我也不太会安慰人,你不要太伤心了,按礼制,年节时,各地的官员都得进京来朝见,总会有再见的时候。”
“嗯。”我收了收眼泪,尽量不把气氛弄得很忧愁。
“你若是现在心情不大好,便早些回去休息吧。”
我也不傻,“我还不想回去。相,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要跟我说?别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妨直说,我最讨厌吞吞吐吐的了。”
“那我就直说了啊。其实我就是想知道,刚才在城墙上的时候,婧公主把什么给你了?又讲了些什么?”
“呵!像你们从小勾心斗角长大的孩子就是不一样。我和她都以为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被你这个人给看到了。”
“赢氏世代忠良,你是赢家的女儿,我才交托信任。可是,我现在有点看不清楚你的来历。云,你知道我是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里长大的,我不做,也不能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一步错,步步错。我信你,告诉我真相,好吗?”
“你如果真信我,今日便不会千方百计地问我。我又不是你的奴隶,没必要事事都要向你禀报吧!”
“你这般推脱,莫不是真的心里有鬼?”
“我……”我虽清白,可相的言辞实在过于锋利,弄得我有些无言以对,“罢了罢了,告诉你也无妨。婧公主不过是给了我一个银球,留作纪念的。她跟我说,她以后可能不会再呆在寒地了。就这么多,信不信由你。”虽然有捏造的部分,但我想勉勉强强应该可以搪塞过去吧?
“当真?”相思忖了片刻,却还是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倘若只是如此,大可在众人面前光明正大地给,光明正大地说,为什么婧公主要偷偷摸摸的呢?”
“……反正……我能说的都已经说了,你爱信不信!”他的确是义正言辞,但别忘了,我是一个现代人,论骗功,我还能输给古代人不成?
“你能说的,那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
“真是祸从口出……我不过是随口一说而已嘛,相,你又为什么一定要胡乱解读,故意曲解我的意思呢?”
“真的是我胡乱曲解了吗?”
有些是因为我做贼心虚,有些是因为相天生的那种王者气度,我开始有点扛不住了。
“嗯……其实吧,我跟那个婧,很早以前就认识了,不只是一天两天的交情了。”
“什么?你们认识?”
“你这么激动干什么?我向你保证,我和她之间,只有纯粹的友情,与家国无关。”
相调了调心态,渐渐平稳了下来。
“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寒地与我夏素无来往,我们不知道寒国国君是无心夏,还是暗地里虎视眈眈,所以不得不防。我刚才说话说得直了些,向你道歉。”
我没有理会他的道歉,因为我也是个人,也会生气。
“所以,你为了一时的猜疑,就削弱对我的信任,夏相,你不觉得你这样很过分吗?”
“从小到大,我见过很多女人,她们不是待字闺中,唯唯诺诺,就是天天想着怎么去算计别人。看惯了这些,我对女人的好感,就已经所剩无几了。只是你不一样,你有女儿家的柔和,也有男子的那种血性,还有这个世道难得的率真,说实在的,你完美得简直不真实。可是,你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告诉我你跟婧公主的关系?”
“因为……我觉得没必要啊!还有,您相公子整天是多么忙啊,我哪敢去随便打搅啊!再说了……”
“什么?”
“哎呀,没什么啦!”我欲言又止,可还是说了出来,“相,你出生高贵,身份显赫,喜怒不形于色,就是给人一种与生俱来的不怒自威的感觉。而我,虽然有赢氏的身份,可我的出生,只是一个普通小老百姓家。我想,你没有办法体谅我,我也没有办法,融入到你的生活中去。我们可能,不太适合做朋友。”
“你……什么意思啊?你也是出生于贵族,我们两个不是一样的吗?为什么突然说你自己只是出生在一个普通小老百姓家?”
“我没有跟你说过吗?”
“说什么啊?”
“算了,你知道了也没有什么关系。我其实是赢文收养的女儿,那个时候我才十一岁。至于晞……至于婧,是我后来在荆州认识的。”
“那你也还是贵族,我们也还是朋友啊!”相好像很着急,变得有些莽撞,“好了,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啊,对了,明日未时,我会去烟阁找你。”相就这么走了,一路跑着,生怕我再对他多说一句话。
记得有仍国的使团进京的时候,我就曾想起后缗和夏相的经历。其实我一直都明白,每次相看我的眼神,都是同别人不一样的。那种深邃的感觉,带着点滴的稚嫩,于我这么一个现代人而言,那是什么意思,是一目了然的。
我也清楚,无论我是不是一个切切实实的古代人,无论我是不是真的对夏相情窦初开,我都不可能是他的良配,更不可能跟他厮守终老。而且,我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聪明,我根本就帮不到相。也许哪一天,我连我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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