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打洛阳,宇文邕他又疯魔了?”清琴陡然之间嗤的一惊,“他这一次难道又是御驾亲征?”她心中微微的有些惴惴不安的凝眸看着他说。
“本王也不太知道,只知道这一次拼死率军攻打洛阳的是北周八大柱国里的杨坚杨柱国,或许是他去年自沁阳兵败溃逃回长安以后,被降罪责罚,心中不忿,私下里兵发洛阳,想要一雪前耻吧。”他微微有些慨然长叹的默然看着她说。
“哼,杨坚,败军之将而已,不必劳烦王爷亲自挂帅出征。”
“仅只是为了一个杨坚,自然不必要本王亲自挂帅,但是要是挥师直取长安,本王就必须要去了。”他说
“什么,长安,你,你要率军攻打长安,不,放我回去,我要回去长安,现在就要。”清琴一气之下气急败坏的忿忿看着他说。
“你好生安心在王府里喂你的花鹿吧,”他微微苦笑的伸手轻轻抚摩着她两只白嫩嫩的似水双肩,“你皇兄他若是真心想要你回去,早就已经亲身来到本王府里向本王要人来了,本王与他八拜相交,他对本王,倒是什么也不必客气。”
“八拜相交,你这辈子都只在好心收容他玩剩下的女人,三年之前你在洛阳城里带回来的二十个美妾,哪个不是他看着碍眼从长安城里轰出来的,就连本宫也是,”她气急败坏之下忍不住在他跟前撕心裂肺的失声痛哭起来,“帝王家无情无义,刻薄寡恩由来已久,是本宫自己太天真了,以为一个男人的前世,还会像今生一样的爱一个女人,本宫竟然相信一个男人的生生世世都是不会变的,永远不会变的,婆罗塔呢,本宫要去婆罗塔,从塔上跳下去就可以回家了,本宫就是从那塔里来的,本宫想要回家,现在就要。”她在栖云寺内一缕清风化雨之中泫然欲泣的胡言乱语着说。
“汉云山上确是有座婆罗宝塔,但是听说里面贴着封印,凡人不得轻易进去,婆罗塔下确是万丈悬崖,想要立时粉身碎骨,倒是可以舍身一试。”他说。
“你,你怎会知道我一直叫他皇兄?你,你不是一直都没去过长安?”清琴伤心过了,突然之间恍然大悟般的好奇看着他问。
“你皇兄他是马背皇帝,本王自然也是,你在浣溪小榭中的贴身婢女初云,她的生母就是当年被先帝派去北周后宫里的眼线和细作,她本来名叫拓跋初云,是北魏宗室之后,拓跋宗室自北魏覆灭以后一直以复国兴邦为己任,但是不知为何,她近些年来,一直未再给本王传回什么消息。”
“她早就爱上皇兄了,现在说不定已经被皇兄他册封为后宫妃嫔,安享无尽荣华富贵,你就不要再痴心指望她了。”她一脸爽然若失的忿忿看着他说。
“无妨,你皇兄身边被本王苦心安插进去的眼线细作,想来还不至于全都背叛本王。”他看似风轻云淡的默然微笑着摇头看着她说。
“你为什么非要一心将皇兄他逼上绝路,论国力,论兵马,北周都不能够与北齐王朝相提并论,北周王朝四下里都被人虎视眈眈的想要一举吞并,皇兄他已经很可怜了,你为什么还一定要对他步步紧逼,赶尽杀绝?”她心中虽然怨恨,但是终于还是按耐不住心中对皇兄,对北周帝国不可名状的忧思愁虑急急看着他的眼睛问他。
“非是本王无情,只是北周自来与突厥契丹比邻而居,突厥人自来喜欢以活人钉靶试剑,你皇兄他三日前刚刚迎娶了突厥诘利可汗之女阿史那燕,他日若是你皇兄他与突厥回鹘联手攻打北齐,到时候我北齐千万黎民百姓,自是免不了要悉数被突厥捉去钉在树上以活靶挑刀试剑,你皇兄他自是不至如此愚蠢糊涂,但是他的那些兄弟子侄,可就不一定了。”他说。
“原来你将王府里的奴婢全都遣散,并非是因为供养不起,而是怀疑她们中间尽是些皇兄命人送进来的眼线细作,高长恭他是临死之前才将手中借据一把火烧掉的,但是你隔三差五的就在后花园里烧借据,为的也只是可以借此大肆笼络人心,让你在招兵买马时更加轻而易举,你和高长恭是一个爹生的,但是却真的是天壤之别,你亦真亦幻,亦虚亦实的将自己伪装隐逸起来,竟然连本宫都被你骗了。”
“兵不厌诈,你皇兄他惦记北齐江山也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但是不管怎样,我们还是八拜结交的兄弟,若有一日本王真的挥师北进,马踏长安,是不会亏待他的,本王只想要北齐千万黎民百姓一辈子安然稳妥的在自家廊檐下过活度日,了却残生,免受亡国败家之苦。高纬他想要除掉本王也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本王只想趁还活着时,为北齐百姓多做些事。”他说。
“王爷多心了,皇兄他不是那样的人,他即是挥师南下,攻下襄阳,也一定会善待北齐百姓,他这辈子除了对不起本宫,还没有对不起过天下任何一人。”
“你错了,他没有对不起你,当日在洛阳城里,他是有意将你留给本王,你在长安城里与杨氏一族水火不容,即是离开皇宫,流落民间,一生逝水浮萍,江湖浪迹,杨太后她也会一直派人追杀你到天涯海角,但是他是不会让你离开他太久的,因为昔日里因为他在北周境内大肆灭佛,太后唯恐佛祖会因此而降罪于他,就发愿要在自己六十岁寿诞那日去栖云寺中出家修行,为宇文邕他折些罪过,让天上那些佛祖菩萨法外开恩,饶过宇文邕罪孽,现在眼看着杨太后的六十岁生辰将近,只要杨太后她进了栖云寺,自然就再不能对你怎样,但是本王断定宇文邕他是不会只凭一道口谕派人来迦兰王府中接走你的,他自然会趁机打着将你从迦兰王府中救回北周的幌子,挥师南下,饮马长江,借口当然也是很现成的,都怪本王疏忽大意,竟自是一直没有发现,你现在竟然已经怀有三月身孕。”
“什么,怀有身孕,本宫才不到十七岁啊……”清琴狠狠的吃了一惊,“王爷你一口咬定本宫已经怀有身孕,不会是想要趁机拿本宫去要挟宇文邕什么吧?”她问。
“放心,在你皇兄眼里,你可比你肚子里的孩子要重要很多,”
“王爷,其实本宫知道,你当日将我从洛阳城里掳掠到王府里来,并非全是因为受皇兄所托,而是因为……”她的眼眸不可名状的凝着他的眼睛情不可耐的微微动了一动,就像是微风轻轻吹落进一粒恒河沙粒一般的微微难以抑控的淡然动了一动,但是,那里面却哪里来的什么沙粒,分明是两滴滚圆的清泪,和风伴雨的悄然自眼角间溘然堕落出来,他是为了她吗?一千四百年受尽天罚惩戒,孑然一缕孤魂孤单落寞的终年在人间游荡,一千四百年后的离尘脸颊上的肌肤颜色仍旧娇嫩的就像一只深秋的仙桃,他仿佛一直都只是一个受尽天罚难入轮回的人间孤魂,却不是阴鬼,但是却一样是永出生死轮回,永世不得超生,他是为了她吗?一生英雄气短,一世儿女情长,他一生清风淡泊如浮云逝水,一世光明坦荡灿若暗夜星华,一身戎装,注定与孤独为伴,一世金戈铁马,一生浴血争战,春风伴雨之间,看得见他阳光下浮云澈雪般的倾世容颜,梧桐叶落之下,却再也抚摸不到他仙姝媚影中万丈阳光一般的娇柔和温暖。
以战斗为生,以戎装为伴,尘沙落日之中,抬头可曾看见过天空翱翔的飞鸟,江南烟雨之下,回首可曾看见过星辰暗夜的闪烁?
漫漫的战场烟沙终抵掩映不住他脸颊上灿若三月桃花般的妖艳容颜,栖云古道之间,一抹残阳西下,她在夕阳回光中的七彩霓虹之中四目相对的怔怔凝望在他身上,怔怔凝望着他黄昏落日之中返照着的妖艳脸颊和温柔轮廓,英雄末路,美人迟暮,人世间的无可奈何想来终抵不过如此,天地无情,红颜天妒,满心怨恨一夕间化为乌有之后,她才蓦然想起,匆匆一别数月,圣上他,有多久没有品尝过她亲手煮的菜了,她经日里疑心杨坚会用慢药害他,每日里都要亲手煮菜服侍他进膳,但是自从洛阳一别之后,汉水千里,地北天南,她突然发觉到眼角间酸瑟瑟的,忍不住要哭的感觉,一样的英雄气短,一般的儿女情长,一样的金戈铁马,一般的一生争战,只是没想到再见面时,已经是剑拔弩张,生死相对,“不,我要回洛阳城去,现在就要,”她恍惚之间痴痴的看着他说,“本宫是圣上的女人,一生一世,定要与他相随,生生世世,定要与圣上他不离不弃,生死相随。”
“既然如此,本王明日就带你前去洛阳,偏巧前日暗探来报,长安城里近日在大肆预备国丧,听说是拓跋皇后去年岁末因为遭人用烈药陷害小产,大出血后又感染风寒,以致身内气血虚亏,病疴沉重,近几月来一直卧榻不起,民间风传她如今已经病入膏肓,想来也是时日不多的人了,只是这旧人还没断气呢就又急急忙忙的将那阿史那燕给立为了新后,将拓跋皇后从鸾凤阁中给移去了凤忍阁中陪着杨太后,将鸾凤阁腾出来赐给阿史那燕,就连阿史那燕随身陪嫁来的那两个庶出妹妹也一般是被封为了惠妃和渝妃,你回去之后免不了要好好规劝他一番,在兵力上太过依赖突厥终是不好,但是帝王家毕竟喜怒无常,杀伐决断仅在一念之间,本王年轻气盛之时也曾失手错杀过人,时至今日,含冤枉死在本王剑下的北周将士,已经不知道该有多少。”他在苍松古木之间双眸凝滞似一抹衰草烟霞的寂寂看着她说。
“本宫今生已然花落帝王之家,来世若是有缘,本宫定不会负了王爷。”她淡然的看着他的眼睛,看着他即将在数月之后溘然消逝在沧桑人世间的如云似水般的清澈眼眸和花容月貌,他的眼眸里清澈的倒影着淡青天空下烟霞碧水的滚滚红尘,沧桑人世,在栖云寺春风细雨的温柔抚摸之下,他妖艳俊美的就像是天地间一段最耀眼的亘古传奇。
“今生都已无缘,还敢奢望来世?你方才不是已经认定自己要生生世世相随着他吗?本王蠢是蠢了些,但是还不至于蠢到这个地步。”他在落花满地的栖云古寺里面灿若午夜星辰般的寂寂看着她说。
“自古逢秋悲寂寥,只是没想到,春日里竟也如此这般寂寥。”
“要回家了,应该高兴才是,”他说,“本王忘了告诉你了,洛阳城里的菊花又要开了,本王从前也一直以为,菊花只有到了秋天才会开放,没想到春日里也会花开,自从你来到北齐,什么都不一样了,听说菊花也叫帝女花,或许娘娘前世,真的是位帝女。”
“娘娘,你叫本宫娘娘,叫的本宫真的很是伤心,本宫名叫清琴,宇文清琴,本宫失忆了,难道王爷你,也失忆了?”
“本王名叫尘风,看来娘娘失忆的毛病,一直也没见有什么好转,只是可惜了他费尽千辛万苦为你殷勤调配出来的那几罐子清明回心仙丹,一颗要好几两金子呢。”他一双媚眼如丝的在栖云寺一缕清风四散的苍松古木之下一身清风似水的凝眸看着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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