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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勇》第24章 鬼哭狼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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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方明,云影开。

浪花一波又一波的冲上海岸。憨实的小螃蟹张牙舞爪的横亘在沙滩上,被一个浅浪掀翻在沙里,支棱着小短腿无声的呐喊着。

陈世川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睡眼惺忪,要死不活。

他定定的站在原地,脖颈已经支撑不住他那铜球般的大脑袋。他提着水桶,双手前举,摆了一个标准的“马步”。他看似姿态端正,怡然轻松,实则小腿肚子早就抖成了筛糠。

忽然,背后吹来一阵冷风。陈世川动了动脖子,像乌龟似的将自己的大脑袋往衣服里缩了几分,寻找到一温暖舒适的位置后,继续瞌睡。丝毫没有意识到,有什么危险又可怕的生物,正在靠近。

阿花抱臂而至,一掌拍在陈世川的后脑勺上,力道与速度丝毫不输当年蹴鞠之勇。

陈世川正沉浸在云雾之中,冷不丁脑袋被猛地一拍,差点儿连人带桶一起飞射出去。他悚然惊醒,满头冷汗,双手一松,下意识摸了摸自个儿的脖颈和脑袋,半晌轻轻松了口气。

还好,脑袋还在。

阿花双手抱臂站在陈世川面前,陡地眉心一抖,满脸阴郁地咬着嘴唇,一副痛心疾首的神情。

陈世川嘴巴一咧,露出一口可爱乖巧的大白牙,恭恭敬敬地喊了声:“师傅!”

阿花嘴角一扯,缓缓抬起眼皮,满脸僵硬,盯着陈世川一言不发。

陈世川不解,嘿嘿笑了几声,讨赏般的炫耀道:“师傅,你瞧我这马步蹲得如何!”

阿花仍旧保持着僵硬的微笑,满脸“慈祥”地注视着他,半晌轻轻唤了声:“徒弟!”

“诶!”陈世川欢快应答。

“你没发觉,自个儿手上少了什么吗?”阿花话语“慈善”,满目“仁爱”。

陈世川眨了眨眼,低头看了看自个儿空荡荡的手掌,里里外外、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后,一派天真的扬起脑袋,乖巧的回道:“少了什么?”

阿花保持着最后的微笑,伸手指了指脚下。

陈世川低头一看,这才发觉,自个儿手中本来拎得好好的两个水桶,竟然不知在何时掉到了地上。其中一个,好巧不巧,就正稳当当地砸在他尊师的脚上。

“......”

陈世川心中一凉,立马蹿下去拎起了阿花脚上的木桶,满头冷汗,眼神闪烁地看着她老人家。半晌,吐出几个字:“抱歉,手麻了……”

阿花向后退了几步,确认自己处于“安全”位置后,方才扬脸道:“既然手都麻了——”阿花故意拖长尾音。陈世川满脸期待的等着她的下文。

“那就再拎一个时辰吧——反正你也感觉不到。”阿花话语轻快,笑靥如花。

“......我都蹲了两个时辰了!”陈世川抗议,欲哭无泪。

“两个时辰算什么。”阿花轻嗤,“你既是下定了决心要好好学武,那便要学会吃苦耐劳。你若是连三个时辰都坚持不了,干脆趁早放弃吧!”

一个时辰后。

“啊!”陈世川鬼叫一声,一屁股栽在地上,仰面朝天,大口喘气。他干脆径直躺在沙滩上,整个人瞬间化作一摊烂泥,累到说不出话来。

“有这么夸张吗。”三娣蹲在一旁洗衣服,抬头轻笑。

“说的轻巧……有本事……你来蹲……三个时辰啊……”陈世川仰面朝天躺在地上,单手盖在眼睛上,一副气若游丝的模样。

三娣但笑不语,继续跟那一大盆衣服作斗争。

陈世川躺在沙滩上,半晌感觉头顶一暗。他微微抬起手臂,露出一只眼睛,眯着眼去“窥探”来人。

“知道我为何让你蹲马步吗?”阿花垂眼看他。

陈世川点了点头,一顿,又摇了摇头。

阿花又问:“原先你祖父教你功夫时,是否也是让你先蹲马步?”

陈世川思索片刻,点头。

“那你知道为何他老人家让你蹲马步吗?”

陈世川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夯实基础。”

“对吧。”

“可我现下都学了这么多年的功夫了,为何还要从头再来?”陈世川一轱辘翻坐起来,扬头反问。

阿花垂眼,停顿片刻后,扬了扬手,道:“你站起来。”

陈世川满眼疑惑,但仍旧是撑着身子站了起来。

“站稳了?”阿花双手抱臂,询问。

陈世川犹疑的点了点头。

就在他点头的那一瞬,阿花立时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脚下一绊,身子一旋,腰腹一用力。陈世川尚未反应过来,便觉斗转星移、天翻地覆,眼前一花,瞬间便被摔翻在地。

陈世川像只煮熟的大龙虾,蜷在地上,抱着肚子无声的呻/吟。

阿花熟视无睹地拍了拍手,俯身道:“现下你该知道了吧。你瞧瞧你这样子,下盘无力!我一小女子尚且轻轻一翻,便把你给翻倒了,倘若你日后遇见个块头儿大的,你那都不用开打,人家动个手指头的功夫便把你给掀翻了!所以——你是不是得从头再来?”

陈世川哼哼唧唧地坐起身来,揉着自己酸疼的后腰,很不服气的嘟囔道:“你功夫本就比我好,被你翻倒也是应当……”

阿花一听,小嘴一撮,扬眉道:“拜武大会上,可净是比你功夫好的,你若抱着这种心态,别说闯进第三轮了,连第一轮你都挺不过去。”

陈世川装聋不语。

见此,阿花也不跟他置气,看了他半晌后,转身去唤三娣。

“三娣啊,来哟,姐姐跟你说个事儿!”阿花回身朝三娣招手,笑得花枝乱颤。

小姑娘听话极了,像个小兔子似的小跑而来。

阿花附在三娣耳边说了几句话,三娣先是一愣,随即小嘴一咧,乖巧应下。

“世川哥,你快来,我那盆衣裳太重了,我抬不动——”三娣小姑娘小嘴一噘,一双小鹿似的眼睛明亮而无害,清丽的嗓音混含着海风,如同悦耳的清泉。

陈世川立马来了动力,不假思索,高声应下。

他一个鲤鱼打挺,一轱辘从地上翻了起来,迈着威武雄壮的步伐,像个常胜将军似的,英姿飒爽的朝三娣小妹妹走去。

三娣一拍手,欢快的朝他跑过去,两股大辫子随着她的动作上下翻飞,像即将起飞的小鸟。

陈世川张开双臂,迎接即将到来的佳人。

一旁阿花,抬手捂嘴,露出一个阴险地微笑。

“哎哟!”

就在佳人到来之际,陈世川突觉膝盖一痛,随即两条腿止不住一抖,瞬间扭成麻花,栽了下去。

他十分不可置信的抬头去看那笑的明丽动人的小姑娘。只见三娣小姑娘完成任务后,便立马蹦蹦跳跳的攀上了阿花的胳膊,两姐妹说说笑笑,丝毫没有心疼和怜悯。

陈世川“凄凉”的坐在地上,海风阵阵,吹得他心中一阵“郁闷”。

“如何?现下明白了吧。”阿花揽着三娣,话语悠然。

陈世川心中“苦涩”,抿唇闭眼,牵起一抹悠长的微笑。他轻轻点头,默默拍了拍自个儿裤子上的沙粒。

“世川哥,你这确实太不像话了,我这么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小姑娘,都能一脚把你踹翻。你是得多练练了!”三娣小妹妹搀着阿花姐姐的手臂,煞有介事,语重心长。

陈世川:“......”

阿花憋着笑,感受着来自大海的清新空气,“谆谆教诲”:“休整好了,就赶紧起来吧。每日呢蹲满五个时辰,一个月后,保证你收获良多。”

许是真的被刺激到了。

自打那日被三娣一脚踹翻后,陈世川便卯足了干劲儿,再也不怨天尤人,一门心思地夯实基础。

果然,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陈世川这股干劲儿一上来,那真是拖着拽着都拦不住他。他没日没夜的蹲在沙滩上,手举水桶,风雨无阻,一动不动地活像一尊大佛。

而阿花师傅则是整日与三娣小妹妹凑在一起,一会儿说笑,一会儿打闹,偶尔想起来了,才会去督促下他那可爱的徒弟。

“师傅,你去歇着吧。天黑了,风大。”陈世川稳如泰山,岿然不动,面色坚定,目视前方。

阿花盘腿坐在地上,抬头仰望其一番后,撑地起身,道:“徒儿啊,这马步呢咱们也蹲了好几日了,今儿个呢,咱换个花样儿。”

陈世川眉心一抖,视线慢慢移到阿花脸上,瞧着她一脸的“阴险狡诈”,顿时暗叫不好。

“换、什么……”陈世川吞了一口唾沫,借着黑夜的掩饰,嘴角忍不住抽搐一番。

“随我来——”阿花朝陈世川勾了勾食指,眨眨眼,“极尽诱惑”。

陈世川:“......”

“这大晚上的,怎么跑嘛!”陈世川嚎叫一声,满腹抱怨,十分不情愿颠了颠背着的人。

背上,阿花笑得肆意。她手中攥着个小花灯,正好吊在陈世川的脑袋前。花灯晃晃悠悠,散发着温暖而诱人的光晕。

阿花一拍陈世川的肩膀,嚷道:“这不给你照亮嘛!废话少说,跑起来!”

陈世川满头黑线,就着面前仅有的光线围着海岸小跑起来。

沙滩多贝壳石砾,一不小心便有可能崴了脚。所以陈世川跑地格外小心翼翼、畏手畏脚,生怕一个不当心便把背上那尊大佛给摔着。

然而尽管他这样“思虑周全”,“大佛”也不见得领他这份情。

“跑快点儿,没吃饭吗!”背上的“祖宗”拍打着、催促着。

陈世川抿唇不语,加快速度。

“夜晚负重而行,一呢是磨练你的耐力,二呢是考验你的反应力,前路漫漫,‘危机四伏’,看你如何化解——”阿花像唱戏似的,唱腔婉转,一绕三折。

“师傅真是用心良苦。”陈世川奉承道。

“不敢当,不敢当——你呢,只要听话,肯吃苦,功夫精进那都是迟早的事——”

“那是,那是……”陈世川应付道。

“你看这天,月朗星稀、无风无云,不冷也不热,多好!”阿花仰头望天,一副怡然畅快之姿,恨不得当即赋诗一首。她手中花灯随着她抬手的动作,“啪”地一下打在了陈世川的大脸上。

陈世川鼻头一酸:“.…..师傅,您精神真好。”

“怎么着,嫌我话多了?”阿花语音上扬,满满的警示意味。

“不敢……”

“不敢就快跑,加快速度!”

两人沿着海岸约莫跑了半个时辰。阿花一手拈着花灯,一手环着陈世川的脖子,百无聊赖的趴在他背上,终于停止了无休止的叽喳。

半晌,她打了个哈欠,道:“往回跑吧。”

“诶!”陈世川欢快的应下。他身形利索,腾挪奔跑之间喘息匀称有力,仿佛在自家后花园散步似的,丝毫没有一丁点儿的劳累。

阿花忍不住夸奖道:“你气息很平稳嘛。再让你跑个几里的应当也不再话下。”

陈世川嘴巴一咧,“嘿嘿,小菜一碟。”

“嚯,”阿花轻笑道:“我倒是忘了,咱们陈大侠可是个‘轻功好手’啊,这点儿距离对你来说,还的确是‘小菜一碟’呢。”

陈世川哈哈大笑。

阿花趁热打铁,问道:“陈大侠啊,你这轻功是怎么练的?说与我听听呗。陈大师傅!”

这一声“陈大师傅”当真是叫得他心花怒放的。陈世川仰天大笑,终于神气了一回。他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地转了转脑袋,卖足了关子后正待开口,却不料踩中一块石头,当即脚下一崴,向前扑了过去。

背上的阿花“虚心好学”,满脸讨好地正等着他的“教诲”,谁知身下人突然一个前倾,手一松,竟然就将她给扔出去了!

阿花注意力全然不在前路,陡然遭逢此难,只觉眼前一旋,身子一轻,还没反应过来,便一个空翻硬生生地砸在了沙滩上。

阿花脑袋狠狠扎在松软的沙土里,扑面而来的是海水的腥咸。她砸吧砸吧嘴,啐出了一口的沙子。

陈世川摔得也不轻,他艰难地撑着身子起来,突觉自己手中轻轻,这才猛然惊觉背上的阿花不见了!他当即蹿了起来,大喊一声:“阿花!”

阿花只觉双耳一嗡,攥紧的拳头抑制不住想要挥舞而出的心。

“阿花,你还好吗……”陈世川犹豫着上前,看着扑倒在沙滩上的阿花,心虚的问道。

半晌,阿花闻声而起,撑起身子,跪坐在沙滩上,慢慢回身。只见她满面污垢,发丝凌乱,像极了琼山石洞初遇时,“泥汤里打滚后”的场景,除了两眼晶亮外,无一是处。

陈世川:“......”

她的目光穿透海风,像深夜中的豹子,散发着幽幽冷光,寒气森森地朝陈世川刺去。半晌,她嘴中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吐出三个字:“陈、世、川!——”

陈世川浑身一震,腿肚子一抽,像活见鬼似的,慌不择路,拔腿就跑。

“你这臭小子,还敢跑!”阿花怒吼,中气十足,声音浑含着劲风扑满了整个海滩。

她迅速抄起一块石头,话不多说,直接瞄准,投掷。只听“啪”地一声脆响,石头准确无误的拍在了陈世川的大脑瓜儿上。半晌,陈世川呜咽一声,“嘭”地一声栽进了沙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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