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门口又有人敲门!”学徒小六急匆匆的跑进来,大冬天的却是满头大汗,神色也很慌张。
老先生不解,手下继续写着药方,头也不抬,扬言道:“开门便是,这有什么好问的。”
“不是啊师傅,我偷偷瞧了眼,外面来了好大一帮子人,各个都是身强体壮的,看起来气势汹汹的,这……这恐怕来者不善啊……”伙计飞速解释着,眼睛瞟了眼床边坐着的阿花,犹豫着把最后一句针对性极强的话说完。
阿花目光一沉,心下迅速思忖。
老先生笔头一顿,蓦地抬头,“一帮人?”
“是呀,我瞅着好像都是镖局的……”伙计声音渐弱。
“镖局的?这……”老先生犹豫了。
万和镖局的人岂是他能惹得起的啊。这镇子上的生意可都得仰仗他们,他若是得罪了他们,那以后还如何在这立足。
老先生瞬间冷汗直流,不知所措。
这时,阿花突地沉声道:“老先生,去开门吧。”
“这……不行啊。”老先生苦苦摇头,面色矛盾。
阿花看出了他内心的纠结,平静道:“您若不去开门,那帮人岂不是更加起疑心了吗。您是医者,您悬壶济世、心怀仁慈,可您毕竟不是救世主。您已是尽责,其余的,还是交托上苍吧。”
阿花目光沉稳,平静淡然,就好像生死于她也不过是鸿毛之事。
老先生一听,先是愕然,随即面色更是焦急:“这,这,你,你这小姑娘怎能说出这种话呢。我这才刚把他救下,现下又把他给推出去,那不是往火坑里送嘛。不行,这种事我是断然做不出来的!”老先生义正言辞,面容坚定。
“师傅!您……”小六一听立马提出异议,面容焦急且担忧。
“好了别说了!”老先生厉声喝断,“把他俩藏在柜子里,然后你赶紧把这些个汤汤水水的给找个地方藏好。守在这儿,别让人发现了。”
“那您呢?”
“我去开门。”
老先生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整理好衣襟,大步朝前方走去。
“吱呀”一声门开了。
老先生睡眼惺忪,眯着眼,轻声问了句:“谁啊。”
为首之人一拱手,自报家门:“老先生,在下万和镖局郑闯。镖局里有几个弟兄受了重伤,您看您方便出个诊吗?如此深夜前来叨扰,也是事出有因,还望您谅解。”
郑闯姿态恭和,话语也是合情合理,只不过微敛的眉目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老先生毕竟是个医者,有人受伤深夜叨扰那也是人之常情。他拒绝不了,忙开了门,道:“好,您稍等,我这就去收拾东西。”
郑闯微微颔头,态度恭然,跟着老先生进了医馆。随即,他朝身后几个兄弟递了个眼色。
有人当即跟上老先生,随他进了内室。
老先生心中紧张,但面容镇定,他着急忙慌的套上了外袍,态度谦和地对那位跟上来的汉子说:“我披上外衣,这就跟您几位去。”
“诶,好。”那汉子面上一笑,眼睛却四处打量。
突然,他好似瞧见偏室的帷帘后有人影闪动,他立即精神一振,拔腿走去:“里面还有人?”
他脚步迅疾,没等老先生上前阻拦便掀了帘子硬闯进去。
小六当即吓得一愣,看着面前壮汉紧张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你是何人?”汉子话语威严。
“他是我徒弟。”老先生连忙追上去,解释道,面上有丝慌张。
“徒弟?”汉子疑惑,“大晚上不回家?”
“我……我住这儿。”伙计僵硬地指了指床榻,眼睛不敢直视他,目光飘忽不定。
“大晚上的不睡觉,怎么还亮着灯?”汉子狐疑地望了眼烛台里正燃的残烛,质疑道。
“我在看书,师傅布置的功课。”伙计指了指桌上临时摆上的医书,脸不红心却跳。他低下头看着地,却又不经意间瞟了瞟旁边的衣柜,目光闪烁。
汉子立马捕捉到了他的视线,立马瞥了眼柜子。
只见那衣柜虚掩,里面一片漆黑,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但直觉却告诉他,这里有鬼。
“哦,挺刻苦。”汉子点头赞赏道,却是有意无意地往柜子靠去。
突然,他长手一伸,哗地一声打开了衣柜。
老先生大脑轰地一片空白,双眼因惊慌以及恐惧瞪地滚圆,瞬时间冷汗狂流。
然而事情并没有向着他预想的方向发展。
汉子只稍微顿了片刻,便收回手,转回了身。他注视着老先生,见他有丝局促,脸上一下子又挂上了笑。他谦和的问道:“您准备好了吗?”
老先生见他转身,面容便迅速收敛,忙点头应道:“诶,诶,准备好了。咱们可以走了。”
汉子颔首,长手一伸,十分恭敬的说了一个字:“请。”
“您请,您请。”老先生十分谦卑地哈了哈腰,示意汉子先走。
那汉子也不做纠缠,迈腿便出了房门,朝为首的郑闯摇了摇头。
那汉子一让开,老先生这才瞧见,他身后的衣柜中竟是空无一人。
老先生立马看向小六,用眼神询问。
小六朝他一笑,往窗外努了努嘴。
老先生这才松了口气。
陈世川听及此处也才慢慢放松,不自禁脱口而出:“还是阿花聪明。”
老先生不可否认的点点头,继续道:“后来,我便跟那几个汉子去了镖局。回来时,你就正躺在这张床上。我那徒弟说,我走后不久,唐姑娘便又带着你翻窗回来,也没说什么,只让我们好生照料着你,自己便又离开了。只是,她这一离开,便再没回来……”
陈世川方才放松的心又倏地一紧。
阿花神情憔悴的走在街上,脸色苍白,像失了魂似的。
她一路绕回医馆,沉默不语。
医馆学徒小六老远地便瞧见了她,站在门口四处张望一番后才迎上前。瞧见她竟是一副失魂落魄的神色,不免有些惊讶。
“姑娘,你这是怎么了?”小六好奇却又担忧地问道。
阿花抬起头,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摇摇头,问道:“他醒了吗?”
“醒了。”小六神情中带着喜悦,“师傅照料着呢,刚用过药,想必现在应该歇下了。”
阿花微微点头。
小六见她一副无精打采的面容,又道:“姑娘,我瞧你面容有些憔悴,不如还是好好歇息吧。”
阿花抬头,朝他微微笑了笑,“不用了,你去忙吧。”
小六犹豫片刻后,应声离开。
阿花并没有去看望陈世川。她一路走到医馆后院,坐在连廊上,眼神有些空洞。
冬日的阳光温暖袭人,像羽翼般轻柔的抚在她脸上,这才将她身上的寒气慢慢驱散。
她的身体出了问题。
阿花这样想着。不是猜想,而是下了定论。
两天前的夜晚,东郊树林。
阿花迈着沉重而急促的步伐向前走了几步,却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那片阴影之中,陈世川蜷缩着身子,几乎毫无声息地倒在地上。而他身旁的汉子仍旧挥舞着拳头。那一记又一记的厉拳击打在他身上,他却再无丝毫反映。
她一度以为陈世川已经……
刘哥发觉了她的存在,终于舍得停下拳头。他抬头,目露凶光,盯着面前身形有些娇小的姑娘,言语狠厉道:“让你滚,听不到?”
阿花悠然抬头,从面前那几张脸上一一扫过,姿态怡然,眼神却亮得像一匹狼,孤戾而凛冽。
刘哥有一瞬的怔愣,转而又有些嘲讽。嘲讽自己竟然被一个小姑娘给吓了一跳。
周围四个兄弟皆不约而同的握紧了手中的刀。
“你们要杀他?”阿花言简意赅,声音冷清。
刘哥眉头一挑,厉声严词道:“江湖规矩,不该管的别管。”
“我又不是江湖中人,哪有那么多规矩。”阿花冷哼一声,转而又扬了扬下巴,道:“他的命我要了。”
刘哥一撮嘴,不耐烦的扬扬手,不再理会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
周围的兄弟授意,一下子围了上去。
然而他们都低估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的实力。
阿花轻巧地用脚尖挑起一根木棍,以此为剑,三下两下便将四人击退。
刘哥双手抱臂,眼含惊讶,脚下愤愤地踹了陈世川一脚,讥讽道:“哼,臭小子,真不让人省心。我倒要看看,你这帮手到底有多厉害。”
刘哥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最后一句话。他盯着阿花那张平静的脸,下盘猛地一用力,收拳,出击。形如猛虎,恍若疾风。
阿花面容平静,身形却也迅疾,以同样的招式,挥拳而出。
外家拳,拼得却是内中力。
阿花自认为内功卓然,又是天生神力,对付他根本不在话下。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就在双拳相击的那一瞬,阿花却感觉自己内力一滞,心口一痛,就恍若河流阻塞一般,竟生生卸了力。
高手对决中,失之毫厘谬以千里,稍微一丝的松懈,便是最为致命的。
果不其然,几乎是下一瞬,阿花便一下子向后退了好几步。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她便觉一口腥甜涌上。阿花抬眸看了眼对方,迅速调整状态,为了不让对方发觉,她生生吞下了那口血沫。
“小姑娘还是蛮厉害的,挨我一拳而不倒,倒也是个狠角色。只不过,太过狂妄自大——现在赶紧滚出我的视线,或许还能留你一命。否则,后果自负。”刘哥收回拳头,双手抱臂,满意的看着面前的“杰作”,言语讽刺,目光挑衅。
阿花抿唇,舔了下后槽牙,轻哼一声,抬高声线对着面前壮汉,又重复了一遍他所说之话:“现在带着你的人滚出我的视线,或许还能留你一命。否则,后果自负。”阿花言语轻巧,姿态张扬,根本不屑于眼前之人。
刘哥怒从中来,话语从牙齿缝中蹦出:“不知天高地厚。”
又是一记猛拳而出,四个兄弟紧随其后。一瞬间,树林间光影错落,飞叶狂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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