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西凉,梨花尚未绽放但是花骨朵却已经爬上枝丫,点缀着明媚春日。
她在朝堂上是雷厉风行的女帝,但是在他面前,却一直是那个卸下所有伪装与冰冷,笑起来暖烘烘的小太阳。。
她请他住最豪华的馆驿,吃最好的佳肴,她命人西凉上下带大唐高僧一行人以最高的礼节,在她心中,只有那样才配得起他。
子洛这些小心思逃不过玲珑国师的法眼,子洛自小在她跟前长大,这些年来子洛拒绝几国求亲,一心都在西凉上,如今对一人上心,她有些焦虑。
国师以为从前长安那小师父于子洛来说只是年少时记忆罢了,如今看着两人走的密切,怎是旧人这样简单,可是她明白,要娶子洛的人,需是能时时刻刻将她放在心上,陪在她身边的人。
太师怀着重重心事,进了宫。一盏烛火下,子洛正坐在案头前在瞧折子。
她走进去,行了礼,“陛下这两日和大唐圣僧出去玩的怎样?
子洛抬起头来,脸上一些温柔笑意,:“连师父也要打趣我么?”
身旁的宫人已经上了茶,国师漫不经心坐下来道:“即是故人,叙旧倒也正常。只不过圣僧今日
传了话来,准备辞行,希望陛下早日盖了通关文牒。”
子洛手中的笔略微停顿:“什么?”
国师茶吹了吹手中的热茶,“陛下,将他当做什么呢?”
“故人?”
子洛摇摇头。
“朋友?”
子洛继续摇头“不是”
国师有些疑惑:“那是什么?”
子洛看着被风吹动的珠帘,站起身来,缓缓踱步像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她细长的手指抚上画轴,嘴角微微上扬,答非所问道:“我想他留下来。”
太师终于放下茶盏,眉眼都是温和的笑意:就是他了?
子洛点点头,转身几步走过去,蹲下身来,如同平日撒娇时候头枕着太师的膝盖,:“师父,我非他不可。”
国师笑笑:“原来我们的子洛早就已经长大了。”国师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继续道:“可是陛下,你可知什么是喜欢?”
子洛抬起眼来,笑笑:“我也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可是我知道,他是一个很好的人,很勇敢,又很善良。
他一心都记挂着其他人,可是自己却受了很多苦,若是留在西凉,就不会再受那么多苦了,我想要保护他。”
她这几日一路与他相处下来,她能猜得到他受的苦难,想来是一路的日晒雨淋,一路的颠沛流离,一路的磨难重重,一路的生死艰难。
那可是她的玄奘小师父啊,曾经是那个长安街头笑容温和,眼中明媚的人。她怎能舍得让他去万里之外的西天走那条生死未卜之路。
国师在一旁看着,母性彻底觉醒,在她眼中,子洛不仅仅是西凉的陛下,还是她一手带大且的徒儿。倘若她能开心,身为师父,身为西凉的国师,自当全力支持。国师想到这里,提醒道:“要不,我去给陛下提亲?”
“提亲?”子洛点了点头,又摇摇头:“这事还是我先亲自和他说说罢,之后师父之后再去。”
这样的事情是慎重却又小心翼翼地,不能由他人之口相传。她提着一盏宫灯,带了玄奘去西凉皇城中最高的西阁去。
她与他并肩站在宫城城墙之上,及目望过去,城中灯火不断,东西南北条条街道尽收眼底,漫天星子下,在夜色的灯火里,房屋鳞次栉比。几条街道上有挑担回家的叫卖货郎一片繁华却又平凡。
她扶了耳边吹得凌乱的发丝,“你看这西凉的万千繁华,虽然不如长安城的荣耀,但是她是值得我炫耀的一件事情。”
玄奘习惯上前一步,站在了挡风口的位置,望着城中的十里灯火,眼中多了些赞赏:“如今天下动乱,民不聊生,西凉却似一方净土。你所希望的都变成了真实。你做的很好。”
她摇摇头,“不,我做的不好,我也不是一个很合格的君王。如今天下战局动乱,可是无论谁赢谁输,都是地界上的争斗,我能做的,唯一能做的只是不让我的子民陷入水火。”
玄奘侧头看她,目光是自己都不曾注意的温柔和心疼,他愣愣开口:“很辛苦吧。”
子洛嘴角勾起一抹笑来,看不出是什么情绪,缓缓道:“是很辛苦。”她说:“两年前,齐国带了五万兵马在莽浮之林,要求我割让七城,那个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是你,你会怎样面对呢。
她看他一眼,目光落到城中烟火上,继续道“你肯定不会放弃他们。所幸,我坚持死守,终于保住了。
他说:“莽浮一战我有听说过。”
“真的?”子洛往他身边凑了凑
玄奘点点头,脸上同样带着笑意:“陛下很勇敢,你的子民也很拥护你”
她浅浅一笑,“我也没有你说的这么勇敢,我当时其实很害怕,可是又不能害怕。”
自古以来君王皆为巩固自身的统治采取过种种策略,帝王的伟业都是建立在一堆堆的白骨之上,建立在血海之上,谈笑风生的背后无一不是黎民百姓的辛酸。
但是这位女帝,显然是不一样的。
玄奘像是感慨:“如今大唐也不是表面那么强,天下即将打乱,百姓流离失所。我这一路西行而来,路过的村,路过的城,大抵都是妖魔横行的。”
她侧身目光落到他的脸上,与年少时候相比,这一路来的风霜如今已经将他原本白皙的脸,变得有些黝黑,还有宽大袖子下手背上结疤不久的伤口。
她心里的某一处突然变得柔软下来,城下的灯火延绵,她在暮色浓浓中终于抬手抱住他,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脸颊有些红,声音温柔,:“玄奘,你留在西凉好不好。”
突如其来的拥抱,被抱住的人身体明显一愣。
子洛抬头温柔看着眼前的心上人,一丝发丝散落在额头,她目光坚定,说出自己想要说出的话来:“西凉这里有一方净土,此后,我能守护西凉多久,我就能守护你多久。”
这番告白可能子洛觉得玄奘可能一时有些承受不住,但是西凉的人一向是真性情,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
她挂念了他这么多年。这样勇敢,善良温暖的人,是她的意中人!
她在十三岁的时候,懵懵懂懂遇见他,再见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岁。最好看的二十岁。
他们本应是天作之合,注定的良缘。
她抬眼看他:“我们,成亲好不好”
被抱住的人,愣了许久,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说话都变得结巴起来。“不可。”
她仰起头“为什么?”
他双手合十,缓缓道:“阿弥陀佛,我允诺了唐王,要前往西天取得经书。怎可反悔。”
他当时说的委婉,她却是听不懂。“你是在怕他吗?我们上书去大唐,他也应该不会拦着我们吧,你不需要担心,若真是他要逼着你,我西凉也不怕。”
玄奘摇摇头,眼中灯火退去,只是一眼的冰雪,他向后退了两步向她俯身作礼:“贫僧是出家人,早已身许佛门,不沾红尘半步。”他目光微微扫过她,说:“陛下切莫开玩笑了。”
她愣了愣。他觉得她说的是一句荒唐话。
隔了半晌,她还是笑起来“你且先想想,不用着急回答我。”
那时候脸皮厚,觉得是自己的告白太突然,他需要时间缓缓。她还有时间,她觉得他总会喜欢上她。
春日浓浓,她邀他到御花园里吃茶。那人说,“大徒弟感染风寒,他需要看着。”
她说,西凉城中新开了一家面铺子,味道极好。那人说“大徒弟和二徒弟发生了口角,他需要主持公道。。”
她说,宫中请了一个特别会唱曲子的先生。他推辞,说大徒弟顽劣。将客栈桌子敲坏了,他需要修缮。
她派人去请了多次却是拒绝。
西凉满街道的梨树花骨朵已经爬上满枝头,翡翠般的叶子在枝丫见点缀。若是等了一场风来,几日便要盛开一场大雪。
她终于自己出宫,一身蓝衣外面套着一个披风站在他的驿站门外。
玄奘出门来,以为又是来传话的人,习惯推辞到:“大人,贫僧近日繁忙,无暇进宫。”
话落,她转过身,将头上的披风取下来,发髻间的簪花轻轻晃动,黑色的发丝柔顺披在肩上,叫住他,“玄奘,这一次,你大徒弟是放了火还是砸了店?嗯?”
他看着是她,眼里的光亮划过却瞬间又落下去“子,贫僧叩见陛下!”说着出门来,抬手作了一个大礼。
她听着他一口一个陛下,一口一个贫僧。第一次在他面前有些生气来:“你不要叫我陛下。”
那人却还是俯身作礼,声音虽然温柔但是又冷漠僵硬:“陛下本就是陛下。”
她没有说话,只是探究看着他,缓缓向他走近,他低眉往后退一步。
她紧跟着又向前走一步,他依旧往后退一步。
她愣住,声音淡淡:“你怕我?”
玄奘低眉:“陛下乃是一国之君,贫僧自当畏惧!”
她看着他刻意和她保持距离,有些搞不懂他为何要这样讲礼,心中一时血气上涌,又有些难过,“我说过,你不要叫我陛下,谁都可以叫我陛下,但是你不可以。”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