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凡瞟了一眼就没有再细看，只是在脑子里胡思乱想，和高建云等人一起，将张瑞光迎入了高新区临时办公地。

走进大门，看到高新区简陋的临时办公楼，跟在张瑞光身后的那些市里主要干部们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但没有人说话，连交头接耳都没有。

张瑞光看着简易楼，感慨地问道：“郭凡，你们的政务大楼什么时候才能盖好，总不能老让同志们在这样简陋的条件下办公啊！”

“政务大楼的主体建筑已经完工了百分之六十，但还有电梯安装、内外粉刷等等，另外裙楼也还没有动工，加上周边的附属办公大楼，估计要春节以后才能搬进去。”郭凡谨慎地回答道。

张瑞光下来到现在，才算是认真地看了他一眼，轻轻地说了一句：“辛苦你们了！”

上到临时办公楼，在郭凡的带领下，张瑞光刚刚走进办公室，就皱着眉头道：“怎么？你们空调都没有安装？这已经是夏天了，马上天气就会很热，不安装空调，同志们能够安心工作吗？”

“明年大家就要搬新家了，我们想着办公经费也很紧张，能节省就节省一点，今年夏天，就先用电风扇对付过去吧……”郭凡有些无所谓地回答道。

“乱弹琴！电风扇怎么能和空调相比！”张瑞光不悦道，转过头对人堆里一个胖胖的四十来岁的干部说道，“马处长，你们供销社能不能挤出一批空调来，暂时借给高新区？”

胖胖的中年干部立即挤出人堆，汗涔涔的胖脸笑得像朵花似的，满口答应：“没问题！供销社库房里正好堆放了一批积压空调，说是质量有问题，要退回厂家。虽然质量上有些小瑕疵，不过还是可以用的，我让他们明天就把空调送过来，负责帮高新区的同志们安装调试好！”

高建云等人都是面露喜色。

他们都清楚，现在正是夏天空调卖得正好，百货大楼都卖断了货，怎么可能有积压。什么瑕疵之类的，也不过是托词而已，只是为了将国家财产无偿转给政府部门使用，找的冠冕堂皇的一个借口。

高新区办公楼是用钢架构临时搭建起来的，空间并不大。这么多人挤进去，连坐的地方都排不开，政府办公室的李子清主任带着人满头大汗忙活了半天，连靠椅带木凳，最后连小板凳都拥上来，才让所有人有了一个坐位。

办公室的工作人员给他们斟茶都只能垫着脚尖，见缝插针，还要小心水不要洒出来，烫着这些高级干部。

人坐下了，可除了张瑞光、还有他带来的那个年轻白衣女子面前空荡荡地有一片空地，还摆了一台落地风扇帮着降温，其他地方都挤满了人，屋子里热得像蒸笼一样。(逝去手打 shouda8。com)

有些怕热的干部脸都憋得发红，汗水一串串地顺着脖子向下淌，却没有人敢起身，到外面去吹吹风凉快一会儿，都在那死憋着强忍。

“听说你们在一个月后，要搞一个企业资质考核？”张瑞光对下面人汗流浃背的情况如若不见，风淡云清地问道。

“是的，划拨给我们的十四家企业，除了六二信箱已经恢复生产，特种合金厂、量具人剧场不适合整改，其他的企业、研究单位都进行了拆分。拆分后的企业将成为专注于某一方面的专门生产、研发单位。为了帮助这些企业重新投入健康运行，我们准备对他们进行一次全面考核，给予不同的资质等级。”郭凡详细地解释道。

“呵呵，你们搞的这个考核，可是把我们市委市府都给惊动了。所有人都在问，这些企业在干什么？说生产吧又不像生产，没看他们卖出去一件产品。说休整吧，又热火朝天，大热天都不休息，机器轰鸣。然后一问，才知道是你们高新区逼得他们不能安心休息，哈哈哈哈！”张瑞光大笑起来。

所有人都陪着他笑。

“你们这个拆分的思路很好，与其搞华而不实的大而全，不如专心于某一个方面，把一项技术钻全、钻精了，一样有饭吃！很好！

你们这段时间的工作做得很好，市里很满意！”

得到他的夸奖，高建云等人都是与有荣焉，什么市里很满意，说穿了还不是看他的意思。他满意，市里就满意。他不满意，高新区工作做得再好，那市里也是不满意的。

他的态度，就是市里的态度。

张瑞光沉吟了一下，缓缓开口道：“高新区从筹建到现在，也有一年了。一年来，你们的工作有目可睹，成绩众所周知，这很好。

鉴于高新区的工作已经全面铺了开来，再挂着筹委会的牌子就不合适了。

市里面打算，再给你们一个月时间，等你们把企业资质考核完成，在八月二十八日，高新区正式挂牌对外办公！

你们这里的条件有些简陋……，这样吧，那天我们在市委礼堂，举行一次全市的干部大会，在会上正式宣布高新区政府挂牌，同时给予正式任命！”

高建云等人身体都颤抖起来。

正式任命啊！

有了市里的一纸任命书，他们以后就是名正言顺的高新区政府党委副书记、副区长，是真真正正的中层干部了！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了这一天！

张瑞光把他们的表情都看在眼里，微微笑道：“我们是省会城市，按理说行政级别要比同级的其他单位高半级。

一般的市属区级行政机关，应该是正处级。但在益都市下属的区，则应该是副厅级。

不过高新区毕竟才刚刚成立不久，目前取得成绩，也主要局限于万红乡……，听说你们在邻近的上河乡也铺开了？”得到郭凡肯定地点头，他又接着说道：“这么说起来，高新区还属于一个小区，和市区的东西城区还有很大的距离。

因此市里将采用高职低配的形式，给与你们正式的任命。”

高职低配，就是说本来该职位应该任命更高级别的干部，但由于某些特殊原因，暂时由略低级别的干部，来暂时主持工作。

所有人心里都明白，这是为了郭凡。

按照张瑞光的说法，最多一个月以后，高新区领导班子就将获得市委市府正式任命。到时候，郭凡不可能还是以一个科长的身份，来主持高新区的全面工作。

势必要向上提一提。

但是从高新区的行政级别来说，即便市区里的副职领导，也应该是正处、最次也要副处。

就不知道，郭凡能够提到哪一个级别。

难道市里还能将他一提两级，直接从正科，一步跨越副处，直接提成正处不成？

众人都感到有些荒谬。

可心里想一想，似乎又并不荒谬。市委书记亲口当众对某人勉励，允诺提拔，这在国内的干部任命中是罕见的，郭凡在对方心目中的地位，也是可想而知！

一个连副职都是正处级别干部担任的行政机关内，主持全面工作的一把手，越级提拔为正处，不是理所当然吗？

狭小的会客室里一片安静，只有风扇呼呼地转动声。

所有的人都盯着郭凡，对于他的好运，他们简直是嫉妒到了极点。在座的初级以上干部，哪一个不是在基层苦熬十几二十年，排除万难，铲除了多少挡在前面的竞争者，踩着无数的人头才艰难爬到这个位置。

这里面，从正科到副处还算稍微顺利一点，可从副处升上正处，这无异于一次生死蜕变！

益都市数以十万计的干部，能够登上这个位置者，又有几人？不会超过千人吧？可谓是几百个人里面挑一个，竞争之激烈，远远超过高考。

而这个幸运儿，竟然有可能连副处都一步跨越，直接攀登上正处这个宝座，享受县团级待遇，即便是这些已经成为处级干部多年的人，也在内心中充满了嫉妒与苦涩。

朝中有人好做官哪……

郭凡自己都愣住了，说实话，他看中的是自己掌握高新区的权利，而对于行政级别待遇并不在乎。只要能够把高新区完全控制在手心，哪怕是给他一个基层办事员的身份，他都无所谓。

当然，他也不可能以一个办事员的身份，掌控这片已经扩展到六乡数十平方公里，企业职工、家属、本地农户在内十六七万人的父母官。

所以他需要一个名分。

但他一直没有认真地研究高新区的行政级别，粗粗地了解了一下同级别的其他市属区，以为自己充其量就会被提为副处，然后主持工作。

可谁曾想，他竟然很可能一步跨两级，直接从正科升到正处，这个信息对他而言，也是一个极大的冲击。

登上更高的位置，掌握更大的权利，谁不想？

他看着张瑞光眼中善意的笑容，勉励有加的表情，终于有些感动。也许张瑞光对他有利用、拉拢的成分，也是张瑞光为了感谢他提供政敌的把柄，为他赢得了更多的缓冲时间，收编建立自己的班底，最终达到与政敌分庭抗礼的实力。

现在，就是嘉奖他的时候。

可这个世上，谁不是无时无刻不在利用别人呢。

郭凡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只要这种相互的利用是善意的，不违背自己的良心、原则，就被对方利用一下又有何妨！

他深深地向张瑞光表示了谢意。

张瑞光的表情更加柔和，渐渐有些恢复到当初刚到益都市那样，对下属的谦恭态度。也许在他的心中，郭凡是一个和其他单纯作为打手、利用工具所不同，具有独立思维能力的小朋友，而拥有更高的地位。

他等待了一阵，看到其他人都消化了他的话，然后缓缓开口：“郭凡，既然你们高新区就要正式挂牌了，我给你们介绍一个新同志……”

新同志？

郭凡一下从激荡的心情中惊醒过来，他的眼睛迅速地转向那名白衣女子。

在场的陌生人，也只有这个白衣女子了。

果然，随着张瑞光的话，那名似乎才刚刚二十出头的白衣女子大方地站到了他的面前，把张瑞光挡在了后面。

这里面固然有地方狭小的因素，但通常被介绍人会侧出半个身子，既向其他干部介绍自己，又不挡住领导的风头。白衣女子此举也表明对方或是张瑞光的小辈，故意调皮，或是另有依仗，并没有把张瑞光当作唯一靠山。

张瑞光被她挡着，一点也没有不满，只是无奈地笑了笑，看着她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故意和大人唱反调的后辈一样，慈爱多过于责备。

“这是袁可琴同志，毕业于北大经济学院，她虽然今年只有二十二岁，但已经是一名有着五年中央计委工作经验的老同志了。市里经过认真考虑，这样一个有着丰富工作经验的同志，相信在高新区这个新兴的领导班子中能够发挥出更大的能力，特将袁可琴同志下派到高新区，担任新成立的‘计划与改革办公室’主任！”

他这话是明明白白地为袁可琴张目！

他的话说得非常清楚，听的人略一分析就知道其中原委。

能够进入北大经济学院，这就是一个厚重的敲门砖。二十二岁刚毕业，却已经有五年的工作经验，这说明她家里有很强大的背景，在高中求学期间就挂名在国家机关积累资历。

而且她所挂职的单位，还是国家计委！

这可是制定全国生产、经济计划的实权部委，丝毫不亚于其他的公检法等强力部门，在经济领域的指导意义，还强于这些部门。

出现一个特例还可以理解，几个特例相互一叠加，就如同一加一远大于二一样，是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

其人背景之深厚，可谓骇然！

张瑞光公开在众人面前如此介绍她，很明显一来眼前都是他的亲信，但更重要的是警告大家：看清楚了，这个人你们是动不得的！别怪我没有事先警告，谁要不开眼去惹她，那是自己找死！死了也活该！

看着在众人面前亭亭玉立的女子，没有一个人敢以轻慢的态度面对她。

郭凡也终于恍然大悟。

今天张瑞光之所以大张旗鼓，以从未有过的高调登场，不见得真是为了满足内心的权利**，更可能是通过这种方式，向所有人隆重推出袁可琴！

今天的主角，不是张瑞光，也不是高新区正式挂牌，更不是他郭凡，而是眼前这个才二十出头，青春靓丽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