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小时前。

周子程听到了岩洞外面传进来的枪声与叫喊声。

“我得出去看看，也许盖伊会需要我的帮助……”男孩小声地自言自语道。

“不，他不需要，你只会帮倒忙，白痴。”尖锐的声音又在他耳畔响起。

“闭嘴，你不明白……”周子程试图辩解些什么。

但那个声音粗暴地打断了他：“愚蠢，你觉得你能做的了什么？看看躺在你边上的这个可怜虫，这就是自不量力的下场！”

“我不允许你这么说他！”周子程冲着面前的空气喊道。

“嘿嘿，好吧。那我就来说说你，胆小鬼。”那个声音嘲弄地笑了，“那个时候你在想些什么，当你将他留在你的小木屋独自面对半猩红的时候？嗯？”

“不留下来做个累赘……”周子程低下了头，声音轻得几乎难以辨别。

“那么现在呢？！”尖锐刺耳的声音在岩洞里回响。

男孩的身体开始颤抖，右手却依旧紧紧地握着太刀刀柄：“不，不是这样的……不是……”

“跑吧，小鬼，跑！带上那把唐刀。那也是属于我们的，那也是属于我们的！嘻嘻嘻嘻。”

周子程的身体动了起来，他用左手捡起莱西脚边收入刀鞘的唐刀，把它倒背在身后。然后向着岩洞的深处走去。

一块巨石挡住了他的去路，周子程下意识地用手里的太刀挥砍。红光闪过，石块裂作两半掉进了黑暗，只听见撞击石壁的隆隆声在周围回响。

随后，一切又安静下来。

“没错，就是这样，嘿嘿嘿。向前走，小子，向前走……”

……

现在。

“咳，咳咳，该死。”盖伊艰难地在地上翻了个身，他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在抱怨，但他还是扶着石壁站了起来。他曾经接受过训练，而那些训练教会了他如何无视来自自己身体的抱怨。

“等等，等一下。”盖伊听到了水流的声音，这是个好兆头。

他的双眼已经渐渐适应了黑暗，勉强可以看清两侧的石壁和脚下的小溪。

风，风似乎在向左吹，小溪也流向同一个方向。不过现在看来左侧只有一片望不到头的黑暗。

盖伊希望在他视力所及之外，会有一个与他身高体重相称的出口。

“管他妈的，反正已经没有路回去了。”他在胸口画了个十字，顺着小溪向前走去。

……

几小时前。

周子程沿着山洞一侧的溪流走了不一会儿，山洞开始变得更宽敞了，这多少缓解了他心里的紧张。

借着手中太刀泛出的微弱红光，男孩得以避开地上差不多一人高的粗糙石柱。他还可以依稀看见一些更尖利的石头挂在洞顶。

“钟乳石”，周子程多少还是听过几节地理课的，像剃刀一样锋利的钟乳石。让他想起了猩红的尖牙，真让人不舒服。

“嘻嘻嘻嘻。”刺耳的笑声在山洞里回荡。

“你笑什么？”周子程有些生硬地问道。

“胆小鬼。”那个声音仿佛洞察到了男孩的内心，“走快点，猩红追不上你的，嘿嘿嘿嘿。胆小鬼！”

山洞又渐渐缩成隧道，但比刚才那条更宽更高一些。周子程看见前方的石壁上有一个巨大的洞口，溪流哗啦啦地从那儿飞泻进去。

“现在呢？怎么办？”周子程问那个将他带到这里的声音。

“穿过去。”那个声音不知为何变得严肃了，它斩钉截铁地命令道。

男孩迟疑了几秒，最后还是趟着水穿过了洞口。

他进到了一个更大的山洞里，太刀刀身上映射出的微弱红光根本照不到洞顶和四壁。

还是没有通向洞外的迹象，他只能沿着小溪继续走下去。

……

现在。

盖伊爬过一段低矮的隧道，攀上坍塌的岩石，在黑暗的洞穴里绕来绕去。没有光亮，他只能凭借直觉摸索着前进。

黑暗之中有一些怪异的、类似有机体的东西若隐若现。盖伊告诉自己那不过是些被侵蚀了的岩石罢了。

不知过了多久，山洞又缩成了一条夹缝，够高不够宽。小溪也在这里消失了踪迹。

盖伊试着侧过身子从岩缝中间挤过去，但他天生的宽阔骨架与在护卫队时练成的健硕肌肉阻碍了他。

“见鬼！”在几乎把自己的胸口划得皮开肉绽后，盖伊放弃了尝试。

“你一定是在逗我。”他恼怒地一拳捶在石壁上，“我他妈就不该管那个小混蛋，真他妈的见鬼，你在想什么呢盖伊，你他妈在想什么呢？！”

盖伊用双手捂着脸，背靠着石壁蹲下了。

“完成任务，对，盖伊，你要完成你的任务。”他自言自语道，“可是，这他妈的算什么狗屁任务？保护那个小鬼？他妈的他自己想找死你还能怎么办？盖伊，你还能怎么办？！”

“啪！”盖伊扬手给了自己一记耳光。他需要一点疼痛来让自己保持清醒。

“你在想什么呢蠢货，别想这些没用的，白痴。”他又站了起来，“反正你已经跟到这儿了不是吗？”

盖伊闭上了眼睛。

“你知道的，在黑暗里盲人的感觉更敏感一些……就和开枪打达斯那个混蛋一样，没错，我可是枪侠……”他对自己说。

洞穴中里依然有穿堂风，也就是将他引领到这儿的潮湿阴冷的风。可此时此刻，盖伊却感觉自己根本无法辨别出它们的方向。

“见鬼！”他又睁开了双眼，“屁用没有，白痴，你这个白痴！”他的吼声在洞穴里回荡着，然而依旧没有除了那条夹缝外的出路出现。

突然，他的余光扫到了什么。盖伊转向那个方向。什么也没有，乍看上去的确什么也没有。可他肯定在几秒钟前他确实看到了，微弱的光亮。

盖伊小心翼翼地半蹲着朝那个方向蹭去。

忽然，他的手指探进了水里。隐约可以看见，这是一个不大的水池。

“咝~”冰冷的池水刺激手上的伤口，让盖伊倒吸了一口气。不过他很快就适应了池水的温度。

盖伊趴下身子，眯缝着眼向水下看去。池水轻轻拍打着他的脸颊，现在他终于看清了，在水下，有一个泛着银光的地方。

像每一个历经苦难才看到希望之光的人一样，他想也没想就跳了下去。

池水滑过他的脸，浸过他的头。盖伊又坠入了黑暗中，有那么一瞬间，他产生了后悔的想法，不过这想法并没有持续太久。下一秒，他就站直了身子，四周的岩石依旧是黯淡的，可当他抬起头时，他看到了远远的星光。

“该死，我又自由了！”盖伊张开双臂，像个狼人一样冲着月亮大喊，“妈的，我又自由了，哈哈哈！”

蹚到石岸边，爬出水池，他感受到了树林里温暖的空气：“现在，那个小鬼在哪儿？”盖伊环顾四周，除了陡峭的岩壁与那个水池外一无所获，看上去他是被困在某个岩坑的底部了。

“你一定是在逗我，你一定是在逗我……”盖伊从口袋里取出进水的火枪和子弹，随手丢在地上，“管他妈的，盖伊，管他妈的。”他脱下湿漉漉的麻布内衫，撕成几个长条包住流血的双手，攀住一块凸出的岩石开始向上爬。

……

树林里，周子程被手中的太刀领到了一个石棺前，一股强大的吸引力迫使他一步步靠近那个石棺。不管那里面是什么，反正不是尸体，他知道那不是。他在石棺前缓缓跪下，将太刀放在身旁的地上。

“打开它，小鬼，不要害怕，打开它。”脑海里的声音满怀期待地说着。

一个金色的“x”状图案渐渐在男孩右手显现，他用力推开了沉重的棺盖。

“嘿！”忽然，一根长矛从身后抵住了他的脊椎，护卫队的士兵们从藏身的树丛后面站了起来，用长矛与火枪指着被团团围住的男孩，“小子，不管你是谁，你不该来这儿。”

“是吗？”周子程感觉自己的声音变了，变得尖锐刺耳，变得就像那个将他领到这儿的声音一样。

嘴角微微上扬，他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