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凃彻晓第二次进行星际传送旅行。
据说大部分人在第一次进入星际列车以后,都会不同程度地产生星际眩晕反应,具体表现为头晕、恶心、胸闷等等症状,严重的时候还有可能晕厥,甚至死亡。毕竟宇宙太过浩瀚,而传送车相比之下又太过渺小,巨大的反差和空间感会让人类无所适从。帝国以外的很多人一辈子都没有进行过星际传送,一方面是出于自己内心的恐惧,另一方面也是担心在突发意外的情况下,没有有效的医疗设备来治疗。
但是帝国人不怕,因为帝国人有“弗丽嘉”。“弗丽嘉”可以调节星际眩晕的一切反应,只在人类的视觉感官里留下宇宙的壮阔与华美。
所以帝国人所有的星际传送车都是360°全透明的,只有这种方式,才能让人类感受到宇宙真正的浩瀚,而这种传送车所带来的效果也是拔群的,全星际里,只有帝国人才能辞藻华丽地写出赞美宇宙星空的诗篇和文章,也几乎只有帝国人才不用万中挑一地筛选没有星际眩晕症的人,每个帝国人都有进入帝国战队的权力,帮助帝国向外扩张星域。
三年前那场事故发生时,有帝国专列送死者家属到事故发生地进行凭吊。而并不拥有“弗丽嘉”的凃彻晓只能强忍着星际旅行带来的不适,紧紧地抓着扶手,假装自己只是悲痛——失去至亲的情况下,整列车厢都弥漫着悲伤的气息,大部分人选择了用“弗丽嘉”调节情绪,也有一部分人选择稍微释放一些悲伤,小声地哭着。凃彻晓所表现出来的状况,也不会引起任何怀疑。
她至今还记得那种无所适从的感觉。失去双亲的巨大打击混着宇宙星空带来的压迫感,让她的心跳瞬间飙升,头皮发麻,她知道自己可以悲伤,但是绝对不可以表现出任何的星际眩晕症的症状,她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努力让痛觉压住自己的恶心感。
有着这样实在称不上愉快的经历,凃彻晓简直是视死如归一般踏上了去往艾尔芬海姆的星际列车,然后倒吸了一口气。
和她见过的任何一列星际列车都不一样,这辆车的外表虽然还是透明璀璨如琉璃,但普一踏入,却仿佛瞬间穿越时空,回到了西子纪元之前的中世纪,厚重的深紫色天鹅绒地毯铺满了整个车厢,木质的砌墙板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长沙发随意地放在一边,茶几上的桌布边角绣着山茶花纹,小型整体橱柜上整齐地放着咖啡机磨豆器奶泡器茶具,旁边甚至还放了一个唱片机,而山翁已经熟门熟路地放了一张唱片,然后开始磨咖啡豆了。
凃彻晓站在门口进退维谷,然而唱片机里已经有女人慵懒的声音溢出,天然咖啡豆的香气四溢,她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天鹅绒地毯带来的柔软触感和仿真纤维完全不一样,凃彻晓手足无措地跳到了沙发上,抬起了双脚,十足的乡巴佬样。
“卡布奇诺还是拿铁?”山翁没有回头,径直问道。
“都、都行。”凃彻晓吓得差点跳起来。
“欢迎来到艾尔芬号星际列车。”山翁端着煮好的咖啡,放在了凃彻晓面前:“我喜欢拿铁,就给你照样来了一份。”
凃彻晓拿起来抿了一口,味道竟然比那日的咖啡馆还要香浓几分。见她露出不加掩饰的惊艳神色,山翁满意地笑了起来:“不用紧张,放轻松。乘坐这班列车的人,几乎都没有‘弗丽嘉’,所以我们专门对星际旅行的舒适性做了调整。你不会感觉到任何的星际眩晕症,也不用被迫去看所谓的宇宙星空。这次旅行一共21个小时,希望你能享受一次愉快的星际航行。”
“这趟列车只有我和你两个人吗?”凃彻晓向四周打量了半晌,偌大的车厢已经被各类古董填得满满当当。
“不,还有别人。”山翁神秘地指了指门的方向:“我们的星际列车一般都有两节车厢,一会儿要是无聊,你也可以去那边看看。”
果然如山翁所说,这列星际传送车大约是做了专门的磁力场,涂彻晓连究竟是什么时候发车的都不知道,沙发旁的杂志架上有各种纸质书籍,涂彻晓好奇地拿起来了一本,发现竟然是艾尔芬海姆校内活动介绍刊物。在这个时代,纸质书籍本就是一种可以收藏的奢侈品了,电子页面早就代替了印刷业,涂彻晓不由得在心里再一次吐槽了一遍艾尔芬海姆大学的土豪。
等她翻完一本杂志,喝完咖啡,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她试探地走到窗边,拉起了窗帘的一角,浩瀚无边的宇宙顿时落入了她的眼中。此时距离首都星并不多远,她还能看到绿意盎然的首都星在宇宙中闪耀着比其他任何星球都要盛大的光泽,那是无数能量塔和能源卫星共同发出的光芒,这样灿烂的壮景也只有在倾尽帝国之力的首都星可以看到。
宇宙宁谧而寂静,航途漫漫,若是长时间盯着某一点出神,很容易就会产生被无尽的孤寂吞噬的感觉,涂彻晓只觉得天旋地转,宇宙的黑暗如同饕餮的巨口,天罗地网一般向她周身压来,她本是站在星际列车的地板上,脚下却仿佛轰然塌陷,无限下坠。
她努力地想要回过神来,却惊觉无效,她在深渊里越陷越深,正在这个时候,一阵劲爆的舞曲突然响了起来,就像是醉酒时分被轰然泼到脑门上的凉水,她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全身都湿透了。
原来是山翁不知何时换了一张唱片,也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涂彻晓惊魂未定,如同溺水后刚刚苏醒一般大口喘着粗气,山翁却哼着小调,旁若无人地跳着桑巴,看到涂彻晓回过神来,这才几个舞步踱到她面前:“涂同学,永远不要小看宇宙的力量哦。”
涂彻晓心想自己只是一时大意,但是此刻也没有力气和他斗嘴,扶着山翁的手坐在了沙发上,也许是刚才消耗的精力太大,她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不知过了多久,等她朦朦胧胧地醒来的时候,目之所及却没了山翁的身影,她揉揉眼睛,发现车厢里的灯光已经调低了几个亮度,她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身体,突然觉得偌大的车厢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还是显得有点可怕。
“山翁?你在吗?”涂彻晓轻声呼唤了几声却无人应答,她在车厢里转了几圈,目光终于落在了连接后一节车厢的连接门上,迟疑片刻,她还是把手搭了上去,缓缓转动了把手。
就在她转动把手的同时,门已经自动缓缓打开了,孔雀蓝的丝绒窗帘布却隔开了门与车厢内部,也隔绝了涂彻晓的视线。
“山翁?你在里面吗?”她试探性地呼唤了一声,却依旧没有任何回音。
山翁说过,如果她无聊,是可以到处转转的。念及至此,原本还有点犹豫的涂彻晓伸手偷偷掀开了窗帘布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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