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完全不同于她所在的车厢的风格,涂彻晓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景象,明明只是一个普通的车厢,空间却仿佛被无限拉伸到了几近广袤的地步,入眼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林间有松鼠奔跑,鸟鸣花香,空气更是如同清晨般清新。涂彻晓一时之间也分不清这到底是真实还是全息模拟景象。
只是刚准备伸手去摸摸这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却突然看到林间坐着两个人。
有隐约的交谈声传来,她听不清楚,想要靠近一点,却又觉得偷听不太礼貌。她面前的大树枝繁叶茂,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拨开,入手竟然是真实的树叶!一惊之下,她直接拔了一片树叶下来,待她再准备仔细去看,面前的一切却都全部消失了。
车厢恢复了普通的样子,和之前一节车厢的奢华不同,这节车厢空旷到堪比首都星的星际传送车,方才端坐在林间的两个人也不复存在,只有一个金发的男人背对着她坐在其中的一个位置上。
“你……你好?”涂彻晓压抑着声音里的颤抖,试探性地出声。
金发男人站起身来,似是毫不意外她的到来,快步走到她面前,微笑道:“涂同学,你好,我叫树星沉,是你在艾尔芬海姆大学的直属导师。”
他的声音沉静,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老师风范。然而涂彻晓只是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心底不停地惊叹金发男人过于年轻艳丽而美好的长相,他碧蓝的双眼如同一望无垠的大海,弯成了一个恰到好处的角度,而他的笑容更是太过谦和有礼,让涂彻晓觉得自己仿佛瞬间回到了在首都星的学院时光:那些经过医美调整过、拥有完美外表的导师和被“弗丽嘉”调节到最好角度的笑容,也正是如此刻的树星沉这般能够给与学生视觉的享受和心灵的安抚。
涂彻晓也露出了自己练了多年的制式笑容,后退一步拉开安全距离,准备随时逃回自己的车厢里,另一方面,她的眼神飘过树星沉,向他身后看去,片刻前这里明明还有另一个人存在,而此刻一切都烟消云散,宛若镜花水月,然而她的手里,却还留着那一片树叶。
握紧树叶,涂彻晓试探道:“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吗?”
“不错。”树星沉颔首,似乎知道涂彻晓在疑惑什么,主动解释道:“刚才你看到的,是学院最新研制的4d全息投影,其中包含了空间迁跃技术,也就是说,可以将人像通过投影与环境镜像同时展现出来,所以你才会看到那么真实的场景,并且看到我和别人对话。”
4d全息投影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涂彻晓的长相之一,漫漫长夜里,每当她想念自己的父母时,都会打开自己做的投影设备,经过她不断的改良,4d投影也不过能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而已,就算帝国最新技术可以做到跨空间拟态对话,但是她手里的这片树叶又该作何解释?
这个叫自称是她导师、叫树星沉的家伙,一定是在说谎。
涂彻晓干笑两声,举起了手中的树叶,紧盯着树星沉的双眼:“不好意思,我不信。”
树星沉的眼中果然出现了一丝诧异,根本没想到她居然还有这一手。涂彻晓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继续道:“而且我猜,你应该是和我一样的新生吧,就不要再冒充什么导师了,我看你这么年轻,说大话可不是什么好习惯。要改。”
遭到她这一番抢白,树星沉竟然脸上的笑容都没有变:“涂同学此言差矣,这世间是否能做导师,知识的储备量和阅历并不完全与年龄挂钩,不知涂同学为什么会这样认为?”
或许是被山翁带歪了,涂彻晓潜意识里觉得艾尔芬海姆大学应当充斥着自由散漫不羁的气息,毕竟大家都没了“弗丽嘉”的约束,可以自由任性地放飞真实自我,面前树星沉越是这样一本正经,涂彻晓心底对他的不信任和怀疑就越大,她甚至怀疑对方其实是有“弗丽嘉”的帝国人。
“你的笑容太假了。”涂彻晓毫不客气,“山翁和我说过,在艾尔芬海姆大学,大家都屏蔽了‘弗丽嘉’,而你自称是导师,却是一副首都星的做派,想必和我一样是刚刚从那儿出来的。”
她巧妙地用了屏蔽“弗丽嘉”这种说法,树星沉的眼中闪过一丝欣赏,还不等他说什么,消失了半晌的山翁就从涂彻晓背后冒了出来,冲他们打了一个响指:“各位尊敬的乘客,艾尔芬海姆大学到了。”
对于新学校的憧憬顿时冲淡了涂彻晓对于树星沉的质疑。星际列车缓缓入站,整个过程竟然悄无声息,涂彻晓提起行李,忐忑地跟在山翁身后,车门无声地打开,倒涌而入的空气竟然是温热潮湿的,宛如毛茸茸的小动物一般扑在了涂彻晓的脸上,她僵立在原地,一时之间忘了问山翁关于树星沉的事情。
毫无预设地展现在她面前的,不仅仅是一座学校,而是一颗崭新的星球。
“欢迎来到艾尔芬海姆星球。”山翁站在一旁,做出了邀约的动作。
首都星的基础教育里包含了对于母星地球的描述和讲解,那个宛如伊甸园的星球据说没有自动恒温系统,冬天严寒大雪纷飞,夏日酷热难耐,晚上看到的星空也是自然的,那里有大气污染,有污水横流,但也有鸟语花香,草原湖泊,有瀑布从悬崖上不假思索地倾泻而下,更有九曲黄河气势雄浑,奔流到海不复回。那里有歪七扭八的树木,被践踏后斑秃的草皮,却也有人类最原初的心。
——最原初的,爱护母星的心。
常年硬控自己表情的涂彻晓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汹涌,她快走几步从星际列车上直接跳了下去。空间穿梭站建立在一条光虹通道的尽头,闪烁着冰冷光泽的通道被绿萝蔓延而上,硬是柔化了光虹通道笔直锋利的线条。传送车从光虹通道上川流而下,将大家送到了柔软的土地上。
涂彻晓用脚拱了两下土地,有土屑被她刨起再落下,她转头问山翁:“你们这是要造一个仿母星的生态系统?”
山翁冲她摇了摇手指:“不,这就是母星。她没有被毁灭,而是被我们抢救了下来。”
涂彻晓一时没抓住手里的行李,直接砸到了地上和她的脚上。脚面传来的剧痛反而刺激了她瞬间惊愕麻木的神经,她愕然睁大眼,末梢神经似乎都跟着她的手指开始颤动。根深蒂固了十六年的教育成果被彻底颠覆,她迟缓地蹲下身去,用手按在地面上,仿佛想要从这颗传说中的母星深处汲取一些最原初的力量。
西子前1636年,人类开始了集体迁徙计划,这场浩浩荡荡的迁徙持续了近六个世纪的时间。600年后,即西子前1036年,随着最后一批人离开母星,母星在众人的注视中,如科学家所预言那般,变成了一颗熊熊燃烧的火球,仿佛在用这种方式轰轰烈烈地燃烧自己最后的能量至最后一刻。
当年的这段演变录像并不是秘密,甚至还被环保组织变成了最绝佳的宣传题材,涂彻晓从小到大看了没有万遍也有千遍,更别提学校里还有作为寻根爱国主义教育课一部分的对母星的拟态生态分析讲座,讲座测试的结果也要被计入总分,学霸涂彻晓自然理所当然地拿到了满分。
平心而论,她对于这颗星球,也许比她想象的还要更加熟悉一些。
只是再熟悉,也比不上有朝一日,她竟然亲自站在上面的震撼大。
“你们是……怎么做到的?”涂彻晓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母星地球从诞生到人类出现,经过了46亿年的时间,而人类只是八万年之前出现的。地球在冥古宙之前,也是岩浆球,只是太长的时间过去了,人类过分自负自傲,太过放大自己的缺点和优点,以为自己制造的那些污染就足以毁灭母星,”树星沉接口,他过分英俊的脸上隐约出现了一丝讥诮,又很快收敛,恢复到了惯常的正经:“然而他们不知道,再一次的燃烧不过是母星自净的一个轮回罢了。”
“可是……难道帝国不知道这一切?毕竟母星距离首都星的距离也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远,从首都星到第六星圈的距离都够在母星和首都星之间穿梭十几个来回了。”涂彻晓疑惑道。
“不,不是那么简单的。”树星沉摇摇头:“地球自净化后,周围的空间立场也发生了扭曲,你坐在特制的星际传送车上没有感觉,但是事实上,我们穿越了第一星圈边缘的虫洞。”
涂彻晓再次震惊到说不出话来,因为虫洞内通道的复杂性和不可控性,通过虫洞进行定向稳定传送是帝国一直以来都未能攻克的难题,而在艾尔芬海姆这边,已经是成熟到可以随时使用的技术了,那么这是不是可以说明,艾尔芬海姆拥有着比帝国方面更加成熟而强大的技术力量?
而他们……是怎么汇聚出这样的力量的?
如果说,不能连接“弗丽嘉”是让他们汇聚在一起生活的动力,那么这样先进的技术,又是由谁最先带来的呢?难道是凭空而生的?
涂彻晓不相信。
这颗母星在她的眼中,神秘壮阔,却又疑点重重。
#####注:这里从人类迁徙到母星地球毁灭的600年这个时间跨度,是根据霍金的预言改编的。霍金说,为了生存,人类仅有600年的时间撤离地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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