凃彻晓站在咖啡厅门口的时候，才发现这似乎是传说中那种高档私人咖啡厅，燕尾服的服务生为她打开了门，第一次享受人工开门服务的凃彻晓不由得多看了对方两眼，确定这位身材挺拔笑容迷人的服务生是真正的人类而不是机器人以后，心底不由得开始估算这里的一杯咖啡要多少钱。

“弗丽嘉”的诞生不仅仅为人体本身带来了巨大福音，同时也极速降低了人力成本，几乎所有人类的手工业服务业都被“弗丽嘉”的光辉笼罩，出错率降低到了微乎其微的0.0001%，生产力则上升到了几乎完美的地步。只有最奢侈最传统的那些人，才有财力来享受最原始的人力服务。所以说智能门这种最简单不过的劳动都被人工替代，在这个纪元，便是巨富和身份的标志。

——人类就是这样，几千年前，人力服务占主流时，全智能化才是最昂贵的消遣。几千年后，则恰好相反。

凃彻晓一边腹诽，一边跟随着服务生的脚步进入了更深处的一间包厢。山翁面前的桌子上已经放满了精致诱人的甜点，些许的不完美反而是手工与奢华的象征，凃彻晓只在星际频道的霸道总裁肥皂剧里见过这个阵容。她坐下来，终于没忍住：“你……很有钱吗？区区一个招生办主任，不会是假公济私吧？”

山翁刚优雅地啄了一口咖啡，正准备给凃彻晓介绍一下这家咖啡厅的悠久历史和传统文化，顺便再装作不经意地提一提艾尔芬海姆大学所有的咖啡厅都是如此奢华，来状似不经意地展示一下艾尔芬海姆大学的富裕和闪亮，结果他还没开头，就被凃彻晓一句话呛了个半死，山翁咳嗽了两声：“你看我像是没钱的样子吗？”

凃彻晓没听出来他话里的不满，单纯地摇摇头：“我就是怕你付不起钱，拿我抵债。”

山翁决定换个方式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这间咖啡厅，是艾尔芬海姆大学在帝国的据点之一，所有大学的学生和教职工都可以随时免费享用这里的一切。而这，连艾尔芬海姆大学福利的冰山一角都算不上。”

凃彻晓在听到免费两个字的时候就已经不客气地开始享用蛋糕了，果然比机器制品的味道更加细腻而富有层次感。父母过世以后，她自己的手艺实在是不敢恭维，所以已经吃了好几年学校食堂了。她一边吃，一边口齿不清地问道：“那还有什么？”

“首先，艾尔芬海姆大学会给你提供高额的奖学金，毕竟你可是双林学院的第一名，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天才，这份奖学金的金额高得让我都眼红啊。”山翁翘起手指，又小声说了个数字：“每学期一百万帝国币哦。”

“咳！咳咳！”凃彻晓被呛住，连喝了几口柠檬水才稳住：“一百万？！”

一百万帝国币，大概够在首都星寸土寸金的中心圈买一个小房子了。根据帝国最新的统计数据，首都星普通人家一年的平均收入在20到25万帝国币左右，更别提其他星球了，而她一个学期，就能拿到一百万，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除此之外，还有四人独栋小别墅，带管家一名，私人泳池和spa所，两个月的超长假期，当然还有你们学霸最关注的顶尖学府大牛教授团……”山翁对她的反应很满意，冲她挤挤眼睛，用一句类似传销的蹩脚台词做了总结：“你能想象到和想象不到的所有一切，都在艾尔芬海姆。”

“既然这么厉害，为什么我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呢？”凃彻晓咽下最后一口蛋糕，疑惑道。

“如你所知，艾尔芬海姆大学只录取你这样的人。”山翁解释道：“自然要保密。”

凃彻晓点点头，表示理解，继续提问：“那……大学在哪里？”

“航道是加密的，我现在不能告诉你。等你第一次去了以后，自然会知道。”山翁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距离首都星不超过一天的传输距离。”

“那……录取专业呢？”凃彻晓心里默算了一下，觉得这个距离还算可以接受。

“艾尔芬海姆第一学年不设专业，我们认为，大学才是每一位同学真正寻找自我的时候，在一年的了解和学习后，所有学生都有权自由选择自己接下来的方向。”山翁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露出了凃彻晓见到他以来最认真的表情：“我们艾尔芬海姆大学的校训是：自由和真实。在这里，我们没有‘弗丽嘉’的存在，每个人都自由选择，可以展现最真实的自我，最真实的情绪。这个世界不存在对与错，人类也不需要借助‘弗丽嘉’来决定自己人生的方向。”

凃彻晓怔怔地望着他，这是她人生中从未听过的一种言论，山翁的这几句话在她的心里起了轩然大波。

人类……是可以不需要“弗丽嘉”的吗？

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再重新睁开：“我愿意接受艾尔芬海姆大学的录取。”

“祝贺你。”山翁站起身来，露出了诚挚的笑容，向她伸出手：“也欢迎你加入艾尔芬海姆的大家庭。”

凃彻晓第一次向山翁伸出了手：“谢谢你。”

山翁的手很温暖，那是一种比她过去握过的所有人的手都更加真实的温暖。

山翁随即从黑蜥蜴皮箱子里拿出了厚厚一沓材料放在了凃彻晓面前：“既然如此，就签了这份同意书吧。”

凃彻晓看了看封面，小声念了出来：“zulassung und geheimhaltungsbestimmungen der rheinischen friedrich-wilhelms universit?t elfenheim……莱茵河畔的弗里德里希威廉海姆，艾尔芬海姆大学录取通知书与保密条款……居然保留了这么久远的名字，怕是有几千年历史了吧？没有翻译版本的吗？”

山翁愣了愣，神色紧张：“你懂古德语？”

“学过一点点，大约只能看懂题目了”凃彻晓没注意山翁的表情，也懒得再一页一页地去读了，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签下了大名：“为什么要用古德语呢？”

“咳，这是艾尔芬海姆建校人的母语，所有进入学院的人都要签这份保密协议。”山翁虚咳了几声，如果凃彻晓这个时候看他，就会发现他在看她签了名以后的莫名放松：“大意就是不能让拥有‘弗丽嘉’的人类知道我们的存在。我想，这一点你是可以理解的。”

“看出来了，建校人就是莱茵河畔的弗里德里希威廉海姆嘛。”凃彻晓点了点头，将协议书还给了山翁：“开学日期是什么时候？”

“五天后，我们还是这里见。”山翁收起协议书：“时间够用吗？”

“足够了，那么到时候见。”凃彻晓点点头，站起身来，她突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你之前提过了两次的灯笼是什么东西？会比激光灯还亮吗？”

山翁：“……你以后就知道了。”

凃彻晓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华夏大学到底为什么没有录取我？”

山翁看着她：“你已经猜到了，不是吗？”

凃彻晓一瞬不瞬地盯着山翁，半晌，终于微微笑了一下，提着属于她的那只黑蜥蜴皮箱子走了。

山翁终于彻底松了口气，坐下来喝了一口咖啡平复情绪，然后重新翻开了那份协议书，轻声念出了最后一页的内容。

“frau tu chexiao hat sich seit diesem tag freiwillig an der rheinischen friedrich-wilhelms elfenheim universit?t anverkauft. 21.07. westliche epoche 377, tu chexiao.”

凃彻晓女士自此日起，自愿与艾尔芬海姆大学签署卖身契约。

西子纪元377年7月21日，凃彻晓。

注：此处德语其实为现代德语，只是本文时间纪元为几千年后，相对于几千年后，现代德语自然会被称为“古德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