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吆，我可怎么活啊？”

母亲在继父的灵堂上嚎啕大哭，伤心欲绝，其他人则围着母亲劝，只有少女静静坐在角落，像是欣赏电影一样，漠然地看着所有人，最后母亲居然哭晕过去了，被人送到了医院里，少女自然作为陪床，一直在旁边陪着，就这么闹腾了一天，母亲打了个针，终于昏昏睡去，少女也有些困乏了，趴在母亲的床边睡过去。

许久，忽然听到母亲的叫声：“老陈，老陈。”

“妈。”少女立刻醒过来，伸出手握住母亲的手，母亲缓缓在睁开眼，这才想起丈夫已经死了，忽然又呜呜地哭起来。

“别哭了，妈，还有我。”少女轻声道。

“晓晨。”母亲一边哭，一边反手握住少女的手道：“妈也只有剩下你了，明儿你赶紧转学吧，就在咱们家附近找个学校，不要离妈太远了，妈若是看不到你，这个家就真的没了，呜呜。”

少女听到这话，脸色大变，忽然厉声道：“当然不行！”

母亲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看着少女，只见黑暗里，少女的眼睛像是狼一样闪着光，像是噬人一般，吓得缩了缩脖子道：“晓晨……”

“哦，是这样的。”少女脸上带着强笑道：“我呢，在那个学校生活得很好，对自己的提高也很大，所以我暂时不想转学，妈可以常常看来我。”

“可是……”

母亲犹豫起来，要知道，从前继父在的时候，她是有点嫌弃少女碍事，可是如今继父不在了，女儿又成了她的依靠，她真的不愿意唯一的姑娘离开自己。

“没有可是。”少女态度十分坚决，摇头道：“我反正不能离开那个学校，起码现在不能。”

“好吧。”母亲见女儿如此决绝，眼泪又流了下来，可是她性子软弱，知道拗不过女儿，也只能叹了口气，答应了。

少女却像是受了惊吓，唯恐母亲提前给自己办转学，陪了母亲没几天，便急急忙忙回到了学校。

“老师，我爸去世了，所以我请假了几天。”

少女在办公室，站在老师跟前，气定神闲地把请假条递给了老师。

老师吓了一跳，接过请假条，果然见到是家长的亲笔手书，然而……不会吧，哪有死了父亲这么淡定的，脸上一点泪痕都没有，跟正常人没什么不同？

“你没事吧？”老师小心翼翼地窥着少女的脸色。

“没事，他是继父，不是亲父。”少女低下头来，苦笑着道。

“原来是这样。”老师吁了口气，想到这孩子年轻轻的就没了父亲，也是命苦，忙柔声道：“那你放几天假，好生回去休息一下，陪陪你的母亲。”

“不用了，看着母亲，反而更加难过。”

少女苦笑了笑，一抬头，忽见老师满脸的同情，眼眸脉脉，异常温柔，不由心中一动，要知道，自从冬天那个夜晚之后，老师就一直远着自己，那种生疏是眼见能看出来的，然而此时此刻，老师的表情居然如此温柔，就像是……像是从前对自己那样了。

真的……可以吗？

想到这里，少女的眼泪一下流了下来道：“其实我也是很伤心的，不是伤心继父，而是伤心母亲。”

“哦，为什么？”老师同情地问。

“是因为……”少女嘴角已经要浮出笑容来，可是脸上的表情却异常悲伤，挨着一个椅子坐下，轻声道：“是因为母亲自从结婚之后，就不爱我了。”

“怎么可能？”老师摇头，盯着少女的脸，见少女凄然欲绝的样子，绝对不是假装的，想到青春期的心理总是复杂了一些，沉了沉道：“你妈妈只是分散了一部分爱，并不是不爱你，你不要多想。”

“不是的。”少女不停地摇头：“不是的，你不懂的，继父把她的爱全部都拿走了，可是最可怕的是，继父还……对我伸出了魔爪。”

“啊？”

老师听得头皮发麻，一下站起来道：“怎么会？你怎么不早说？”

他虽然是富二代出身，可是因为父母一直恩爱和谐，是那种一直生活在阳光里的孩子，见不得这些阴暗的东西，要不也不会因为替学生出头，被发配到这个学校里来，也不会因为少女被那几个女生拍裸照，站出来拼命出头。

少女见老师着急了，低着头，咬着嘴唇道：”还好他比较忌讳，我没有被他侵害，可是我也很害怕，老师，你记得吗？我刚刚来这个学校的时候，被那几个女生欺负，你问我为什么哭得那么厉害，我本来想告诉你的……”

“为什么？”老师皱着眉。

“因为……”少女本来想说，因为“终于有人可以保护我了”，可是这话显然比较犯忌，她转了话头，讪讪地笑问：“老师，对了，你什么时候结婚啊？我还想着给您备一份大礼呢。”

老师听得一脸懵逼，不知道这孩子为什么转话头转得这么快，刚才不是说继父侵害她的事情？怎么忽然转到他结婚的事情了？

正想着，见少女站起来道：“老师，我现在可以轻松说出来了，但是希望你给我保密。”

“那是当然。”老师正色点头道：“我会保护你的隐私的。”

“那就是了。”少女微微一笑，绝色倾城，潋滟四射道：“因为我防范得当，继父没有得手，如今呢，幸好他出车祸死了，讲真，我其实心里很高兴，虽然母亲很难过，可是我很高兴，因为母亲终于又属于我了，还有，我害怕的东西，被我除掉了，所以，我现在一般幸福呢。”

老师静静听着，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点头道：“那就好。”顿了顿，又问道：“为什么是一般幸福？是因为没了父亲吗？”

“不是。”少女意味深长地盯着老师，美丽的大眼睛里忽然染了墨汁。

……

“你是老师的女友吧？”

少女坐在咖啡馆里，手里攥着可乐，不停地吸吮着，眼睛弯弯，看着对面的女子。

女子脸色有些难堪，因为这少女她见过，凭借着女人的直觉，她知道这少女一定是爱自己男友的，这种感觉很别扭，尽管男友一再否认，她依然有些打结，然而现在这少女居然亲自找上门来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喝柠檬茶。”少女推着饮料杯在女子跟前。

女子哪里喝得下去啊，只冷着脸问：“什么事，说吧？”

“喝了我就告诉你。”少女巧笑嫣然，嗤嗤地捂着嘴。

女子眨了眨眼，气不过，拿起那柠檬茶“呲溜”一起和干净了，“啪嗒”把那柠檬杯放在桌子上道：“快说吧，我忙着呢，没空跟小屁孩玩。”

少女“噗嗤”一笑，把可乐杯放下，托着脸，眨了眨眼道：“我跟老师好了。”

“什么？”

女子脑袋“嗡”地一声，只觉得天昏地暗，可是却硬撑着，摇头道；“我不信，你胡说。”

“知道你不信。”少女嗤嗤地笑着，灯光映着那张明媚的脸，显出倾国倾城的夺人媚色，女子忽然别过头去，皱了眉。

“呐。”

少女从怀里掏出照片，慢慢地推到了女子跟前。

女子一直侧着头，盯着外面的窗户，咖啡馆的窗户是用五彩斑斓的那种绿纸贴成的，外面的光透过来，反射出五彩斑斓来，她忽然想起自己跟男友初次相遇的情形，同学，大学同学，她是丑小鸭，他是白马王子，却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在一起了，慢慢的，感情越来越好，越来越深，如今已经谈婚论嫁了哦，怎么就……

就……

“你连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吗？”

对面少女的冷笑传来，一声接着一声，像是射向她的飞镖。

女子咬了咬牙，猛地转过头来，盯着桌子上的照片，一下捂住了嘴。

不堪入目，完全不堪入目，却又面容清晰，清晰到她压根无法否认的地步——她的男友跟自己学生上床了。

“怎么能这样？”

女子抬头，仇恨地盯着少女，颤声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说到这里，再也忍不住，热泪夺眶而出。

“我？我为什么这么做？”

少女“嗤”了一声，一下靠在了沙发上，双手枕着脑袋，扬起头，懒洋洋地看着女子，嘴角浮出轻蔑的笑容：“亲爱的，你看看你的样子，再看看我的样子，答案还用得着说吗？”

说着，忽然拿出一面镜子，放在女子和她之间，镜子里同时映出了两张女人的脸，一张倾城绝色，豆蔻芳华，一张则初见老态，虽然年轻，却脸色苍白，五官平庸，若说前者是鲜亮的牡丹花，后者就是丑陋平凡的的狗尾巴草。

“你还不明白吗？”

少女一下把镜子拿开，附身过来，那张倾城绝代的脸，慢慢靠近女子，像是一颗射出去的绝杀子弹：“是你男友主动追求的我，他被我迷住了，我也没办法，只好来找你，他如此迷恋我，我该怎么办啊？姐姐。”

“啊。”

女子忽地站起来，低头瞥见桌子上搂抱在一起的男女，忽然觉得恶心无比，捂着脸向外跑去。

“哎哎哎。”

少女没想到女子如此脆弱不堪，还没怎么着，就溃不成军，一打眼，见桌子上她留下的包，忙抓起来，追了出去。

此时正是夏日，六月天说变就变，呼啦啦的下起雨来，天上黑云密布，街道上车人都匆匆而过，女子捂着脸不顾一切地往马路上跑，少女只得停在路边，拿着那包，似笑非笑地高声道：“哎哎哎，你的包啊，你不要了吗？没有钥匙你可回不了家的啊。”

兴许最后那句话起了作用，女子一下停住了脚步，此时雨已经下起来，大雨倾盆，哗啦啦，像是在浇水一般把彼此浇了个透心凉，隔着巨大的雨帘，女子与少女两两相望，下雨沉浮出来的雾气，遮挡了稍许少女的丽色，只有那双眼睛，透着玩味的戏弄，直直地射过来。

女子忽然恍然，高声哭道：“你在戏弄我对不对？那个……那个……根本没有发生对不对？”

少女嗤嗤地笑，看着被浇了落汤鸡的女子，心里忽然痛快了，好吧，自己喜欢的老师，居然不喜欢自己，不仅不喜欢自己，还爱一个完全比不上自己的人，这也太让人生气了，当然，老师女友不是坏人，没有欺负过她，所以她也没必要想办法害她，但是逗弄她一下，总是好的吗？

哈哈哈哈，少女忽然站在路边大笑起来，弯着腰，扶着膝盖，淋着一般的雨，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因为她忽然快乐起来，她一直是不快乐的，后来害死了欺负自己的人，居然也不快乐，而此时，看到情敌的囧样，她终于快乐，真是太好玩了，太他妈的好玩了！

女子见少女如此，越发笃定了心中的念头，咬了咬嘴唇，跺了跺脚，心中虽然有些小气愤，可是到底也比不上男友背叛那么刺激，最后见少女笑成那样，也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世界可真疯狂啊，变态也真够多的。

女子摇了摇头，正要回到路边，忽听不远处急促的车声，紧接着，便是睁不开眼的远光灯，闪耀得让她喘不过气来，这是——谁。

她正心里吐槽，忽然见那远光灯越来越近，嗡嗡的巨物压了过来，带着排山倒海之势，呼啦啦地倾斜过来。

“啊——”

女子尖叫一声，只觉得身下剧痛，便陷入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