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晨,以后你在这里上学了,记得听老师的话,千万不要胡来。”
母亲扶着晓晨的双肩,在校门口离别之时,泪汪汪地嘱咐。
晓晨背着包,站在那里,神色平静,听到母亲的嘱咐,也不多说,只点了点头,忽然抬头,看了看母亲背后的继父。
继父也在看自己,中年男人的脸上,带着阴沉的沧桑,还有眼眸里掩盖不住的几分疑惑,正在扫描着晓晨的表亲,似乎要扑捉到晓晨任何细微的表情,然而事实上让他失望了,晓晨什么表情也没有,眼眸里清风明月,一片清淡,便是对一个孩子来说,实在太过清淡了,反而显出诡异的不正常来。
那不是一双孩子的眼睛。
继父心头浮出这话,不由怯了,躲避着晓晨的眼眸,走到母亲跟前,扶着母亲起来道:“行了,这边都安排妥当了,你放心吧。”说着,对着晓晨一笑,伸出手扶着晓晨的肩头道:“你要听老师的话,知道了吗?晓晨。”
“知道。”晓晨生硬地回答,仰头盯着继父,眼底已经是一片冰凉。
这冰凉就像是冬天里,一块冰块从脖子哪里扔进了棉袄里,炸得继父打了个激灵——要知道,这孩子一直是怕他的,是那种极度恐惧的怕,便是因为这份怕,他才一直没有“下手”,可是……
现在这眼眸,却不再是怕了,而是一种势均力敌的漠然,这让他十分不安。
“走吧。”他催促妻子道:“这里地方偏僻,不好走,又一片树林小道要穿过,若是到了晚上,咱们怕是迷路了。”
这话出口,母亲呜咽一声,紧紧抱了一下晓晨,拍了拍晓晨的背道:“你好好的。”说着,转身随着继父到了旁边的车前,上了车,继父早就紧紧地上了车,发动了车子,看着少女那冰凉的眸光还在盯着自己,一溜烟,扬尘而去。
风沙扬起来,一阵风,刮过晓晨的脸,晓晨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哎哎哎,同学。”
忽然,旁边走出一个青年来,浓眉大眼,面相英俊,大概二十三四岁的样子,穿着一身白衬衫,下面是牛仔裤,手里抱着一沓文件,满脸阳光地笑着,弯腰问:“同学,你是这里的学生吗?为啥站在这里不动啊。”
晓晨一怔,抬起了头,看向了那个人,男人,年轻的男人,因为身形高大,弯了腰,居然遮挡了太阳,就这么近距离地看着自己,因为太近了,她只感觉到了耀眼的金光,刺得她睁不开眼,她伸出手,挡了一下那阳光,却怎么也挡不住……
……
“我觉得吧,我可能是那个男老师。”
我清醒过来,哦,不,等我穿越回来的时候,跟张一如此分析道:“这个少女一看就是对我心动了,我们之间肯定发生过什么,然后,跟外星人有些关系。”
说完这话,我忽然觉得有点荒唐,挠了挠头:“也只能这么推论了。”
张一正在开着我们刚刚租来的车,听到这话,不置可否,凝神思索片刻,叹了口气:“也许吧,反正也没什么好解释的,这个解释也是个路子。”
我见他同意了,如释重负,靠在了后排沙发上,轻轻吁了口气,合上眼。
不得不说,这个解释让自己很舒服,一个男老师,跟女学生发生了点什么,最后发生了一系列的事件,蝴蝶效应之下,导致世界毁灭?
呵呵,还真有意思的呢。
正想着,见车停了下来,张一回头对我道:“研究所到了,约好了考古系的张教授,走吧。”说着,推开门走了出去。
我眨了眨眼,半晌才反应过来,张一是要去找《拾遗记》上的痕迹,不说这茬我都快忘了,哦,或者说,我压根就没指望这个什么《拾遗记》能提供什么线索,相比来说,倒是那个穿越什么的更有意思些。
研究所是一座白房子,不大,三层楼的样子,外面是个敞亮的院子,像是个厂房改装的,我们进去的时候,早有个女子候着了,一身素净的打扮,戴着厚厚的眼镜,看起来应该是张教授的学生,对我们笑着道:“请随我来。”
一会儿我们进了白房子,上了二楼,推开门,见一个白发老头正拿着放大镜,附身在一个模型沙箱前研究着什么,抬头见我们来了,点了点头道:“你叫张一。”
“对,是我,张教授。”张一满脸堆笑走过去,握住张教授的手,指了指我道:“这是李凯,我们这个项目急需您的指导,请问关于《拾遗记》那本书,您能告诉我们一点什么吗?”
张教授“哦”了一声,扶了扶眼镜,盯着我打量了半晌,指了指旁边的沙发道:“你们坐。”
张一对着我使了个眼色,我们一起在旁边坐下,一会儿,那个女学生端茶过来,张教授则拉了个把椅子坐在我们对面,指了指茶几上的书道:“这书我看过了。”
“是这样的。”张一对着我使了个眼色,我从怀里掏出原本,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
张教授拿过来,低头翻了翻,又还给了我,道:“如果书里没有什么夹片,或者什么其他的东西,那我就根据内容来说了?”
“没有,这书我们可以说,每个原子都分析得透透彻彻,什么也没有,就是一本古书,还一个人的指纹。”
说到这里,张一忍不住看向了我。
我苦笑。
张教授也顺着张一的眸光,盯着我,眸光像是一把手术刀,把我上上下下剖析了许久,终于缓缓开口:“既然如此,那我就讲讲我的理解,你说,这书里记载着外星人的痕迹,希望我能找出一点线索来,对不对?”
“对,对。”张一不停地点头,期待地问:“张教授可是研究出什么来?”
张教授不回答,忽然拿出遥控器,对着墙壁点了点,墙壁上立刻现出一张图片,是一个面具的样子,青铜色,凸出的两只眼,巨大的额头,看起来真有点像是外星人的雕塑。
“这是……”张一惊喜地问。
“这是三星堆文物。”张教授打了个手势道:“在古代巴蜀地区发现的古文明,挖掘出来的雕塑,却跟我们黄种人完全不一样,甚至跟正常人类也有差异,所以有一个说法是,这是外星人。”
“哦?”张一不停地点头,忽然兴奋地对我使了个眼色。
我也十分高兴,问:“张教授,您觉得这个跟《拾遗记》上有什么联系吗?”
“有。”张教授脸色有些严肃,扶了扶眼镜道:“这个《拾遗记》上记载的外星人,是秦始皇时期,三星堆文明也差不多跟这个一个时期,与此同时,还有文明跟这个差不多时期,甚至是一个维度的,就是玛雅文明。”
“玛雅大预言吗?”我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的一本书。
“差不多。”张教授眸光闪了闪,叹了口气道:“玛雅文明是在墨西哥地区,是唯一没有靠近河边,而是在深山老林里发生的文明,而且最奇怪的是,跟他同一时期的文明,都是那种正常的原始文明,然而玛雅文明却十分可怕。”
“可怕?”张一问。
“可怕在于,它的发达程度,并不比我们现在文明差。”张教授一字一句地道。
张一和我面面相觑。
“这么厉害?”张一问。
“不是厉害不厉害的问题,是一种很奇怪的现象,而且这种现象,全球都在同一个时期出现了,比如说,咱们巴蜀地区的三星堆文明,墨西哥那边的玛雅文明,这些文明,都不属于正常进化的文明,而是像是吃了催熟剂,忽然突飞猛进,比我们现在的文明还要发达,出现的雕塑,也跟正常人类不太一样。”
“所以……”我忽然有点明白张教授说的是什么了。
“所以是这样的。”张教授对着我微微一笑:“有一个结论就是,在那个历史时期,也就是两千年前,外星人曾经造访过我们地球。”
这话出口,房间里忽然沉默下来,桌子上的茶水摇曳着,闪烁着,房间里充斥着书香的味道,还众人的呼吸声,这里面张一的呼吸声最重,我抬头,果然见他脸上全是兴奋,但是似乎唯恐打断张教授的思路,又强行忍住不插口。
“这个《拾遗记》,也是记载了外星人造访我们地球的情形,秦始皇当时见到的那个国,很可能就是外星人……”
“那张教授,您知道他们最终在哪里落地吗?”张一再也忍不住,颤抖地道。
张教授脸上露出凝思之色,低头沉默半晌,忽然抬头看向了我:“李凯,你觉得呢?你觉得他们会在哪儿?”
“我?”
听到这话,我有些不知所措,咬了咬嘴唇,眨了眨眼,眼前忽然跳出一个念头来,这个念头似乎有点那么不可抑制,于是盯着墙上的那个三星人面具道:“或者……应该在巴蜀三星人哪里?”
“真的吗?”张一的声音颤抖得越发厉害,像是碎裂了一般,我侧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激动的脸通红,眼睛里亮晶晶地发着光,像是发现了不得了的传奇宝贝,不由心中一动,他为什么这么高兴?
“那李凯,咱们是不是该去四川找线索?”
张一挪了一下身子,向我这边靠了靠,我心里有些恍惚着,感觉自己就像是一步步要进入圈套的野兽,闻到了食物的香气,顺着那香气的痕迹,一步步向前走,向前走……
这种感觉很不好,所以我没说话。
“李凯?李凯?你怎么了?”张一忽然急切地走过来,推了推我的肩膀,热烈的口气在我的脸上喷薄着,让那种怪异的兴奋感显得越发异常。
然而此时,我也不好不说什么,想了想:“那就去巴蜀故地看看也罢了。”
“好了,巴蜀,在巴蜀。”
张一手舞足蹈地对着张教授道,宛如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又像是警察找到了犯罪线索,总而言之,那种感觉……好奇怪。
张教授却不想张一那么兴奋,他凝眸看着我,问:“小李,你去了巴蜀故地,然后呢?”
“不是说,三星堆吗?”我指了指墙上的面具。
“是。”张教授点头:“你……打算去找三星堆?”
“是啊。”我眨了眨眼,心里越发奇怪,问:“这不是你给我的线索,怎么还问我起来。“
“就是,就是,这可是张教授你给的线索啊。”
张一把大腿拍得“啪啪”响,盯着张教授的眼眸却像是特务审问一样。
张教授却也不顾什么,只神色凝重地看着我看了许久,这才点头道:“好,好。”说着,看向了张一,意味深长地道:“那就三星堆吧。”
“那就三星堆吧……”
从张教授哪里回来之后,我一直琢磨这话,总觉得哪里不对头,却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正想着,听张一道:“李凯,你累不累,要不要我们去放松一下。”说着,神色暧昧的举起双手,做出猫爪子的摸样:“咪咪一下?如何?”
然而我哪有心绪做这些,只摇头道:“不了,别忘了,那群人还在找我们,还是赶紧找到线索,然后找到什么外星人痕迹,给我还钱要紧,除非……”说到最后,我笑了笑:“除非你愿意提前把债给我还了。”
“这自然是万万不可能的。”
张一摆手,坚决否认了我的建议,只是从兜里掏出钥匙道:“这是酒店钥匙,你愿意休息就去休息,我去放松一下了。”说着,“啪嗒”一下打开了车门。
我无奈地摇头,走了出来,见张一急不可耐地掉了车头,一溜烟上了国道,不一会儿就不见了,那情形不像是去放松游乐,倒像是……
像是……
我盯着他消失的背影,沉思半晌,转过身,慢慢向酒店走去。
这是高级酒店,人一直不是很多,大堂只有几个人坐在那里聊天,也不知道在聊什么,见我进来,居然把眼眸全部放在了我身上,我眨了眨眼,正奇怪,见他们又转了眼眸,又在窃窃私语起来,我摇了摇头,走到前台,却见前台小姐也死死盯着我,就像我是个奇怪动物一样,我皱了皱眉,问:“怎么了?小姐?”
“啊,没什么,没什么。”
那前台小姐像是傻了一般盯着我,听到这话,恍然觉悟过来,连忙摇头道:“没事,没事,没事的,我不怕。”
“你不怕?”我皱眉,哭笑不得:“你怕什么?我会吃了你吗?”
“不是。”
前台小姐吓得脸都白了,忙抬头问:“女士,您是不是要上楼?”
“女士?”我奇道。
“不是,不是。”前台小姐脸色忽然发白,像是犯下了天大的错误,眼泪忽然“哗啦啦”地流下来:“不是的,对不起,我说错了,对不起,呜呜。”
“你这是怎么了?”
我见她如此失态,内心终于暴躁起来,面上却忍住,佯笑:“是不是喝多了,怎么说话颠三倒四的?”
“我……”她一时踌躇,似乎拼命地找话要回,忽然,横斜里冲过一个男子来,穿着体面,三十岁左右,胸前写着“经理”两个字,对着我毕恭毕敬地笑:“真不好意思啊,她是个新手,刚刚来,有些失态了,哦,电梯正好坏了,您这边跟我来。”说着,做了个请的姿势。
我“哦”了一声,终于释怀,跟着那经理一步步上楼,最后忍不住回头一撇,见那前台小姐正愣愣地坐在那里,白炽光映着那张脸,惨白惨白的,像是犯了大错的那种惨然。
奇怪。
我转过身,扶着电梯一步步上了楼,看着经理的背影,看着眼前的红色地毯铺成的台阶,一层层,一步步,一层层,一步步,就像是……设计好了的积木。
到底哪里不对?
当我跟着经理进了酒店的房间,坐在双人床上的时候,望着墙上的名画,开始发呆。
这是怎么回事?
张教授也罢、张一也罢、前台小姐,又或者那酒店经理,又或者……在早先之前,自己在疯人院的时候,就感觉不对头,到底哪里不对呢?
我看着对面的床铺,那是张一的床,床上放着他的箱子,他就跟小叮当一样,总是时不时从箱子里掏出各种新奇的物件,什么穿越未来的,什么遮蔽视线盲区的,就像是哄小孩子玩具一样……
哄小孩子玩具……
这话让我没由来不心惊肉跳,不由站起来,走到床前,打开了那箱子,像是黑黝黝的,也不知道什么材料制成的,总而言之不是尼龙也不是皮的,这点确实有点科幻,打开来,里面也是全黑的,一层又一层,放着一些东西,第一层就是那个望远镜,推开这一层,便是那个穿越折叠柜。
不得不说,这是最奇怪的玩意。
我好奇地拿起那穿越柜,抖了抖,那柜子立刻撑开,变成了一个一人多高的立柜,打开旁边的按钮,里面蓝光四射,把周围映衬的光亮无比,然而不管如何,你无论如何不能相信,就这么简单的一个玩意,居然进去能穿越时间?这不扯吗?
想到这里,我脑袋“嗡嗡”直响,感觉世界仿佛有一条缝隙要裂开了,然而内心似乎非常排斥这种裂开,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我忽然放下了柜子,转过身,摇摇晃晃地走到了洗手间,打开了灯,弯腰下来,扭开水龙头,开始洗脸。
我需要清醒一下,冰凉的水从水龙头流出来,贴着皮肤,不停地跳跃着,似乎要强迫自己清醒地、正确地感知这个世界……
“噗。”
我吐出一口凉水,抬头看着镜子,抹了一把脸,正想要拿毛巾擦干净,谁知忽然怔住了——
镜子里出现的脸,不是自己以为的那个中年男子的脸,不是那个因为欠了一千万,所以对这个世界一直惶惶然的李凯,而是一个女人的脸。
没错,那是个女人的脸。
眉目婉约,五官精致秀丽,虽然皮肤上染了岁月的痕迹,可是底子里却是个绝色美人胚子,只是眼睛是惶惶的,像是羞怯的,又像是冷漠的,正盯着自己。
“你是谁?”
我用尽力气张口问。
那女子不回答。
“你到底是谁?”
我几乎暴怒了,忽然一拳砸了过去:“这他妈的到底怎么回事?”
“哗啦。”
镜子破了,成了片片的碎裂,一块一块都是那女人的脸,正惶然而冷漠地盯着我。
“你到底是谁?”
我怒吼一声,再次出拳,哗啦啦,镜子彻底碎裂,稀里哗啦地堆积在洗手台上,我的手也滴滴答答起来。
我眨了眨眼,看到地上一点点地滴着液体,是红色,红色的血液,正迅速地在堆积,蜿蜒,不由打了个寒战,心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对着镜子发起火来?这是吃错了什么?
这么想着,疼痛一下蔓延上来,像是一条大蛇,紧紧缠住了我,我咬了咬嘴唇,赶忙对着手吹了口气,见手上果然全是血痕,赶紧扭开水龙头,把血液冲刷干净了,回到卧室,拿出自己包里的急救箱——为了怕他们追杀自己,我准备了很多外伤膏,此时拿出来抹上之后,终于吁了口气,坐下来。
自己这是怎么了?
我茫茫地想着,低头看着自己受伤的纱布,不由心里好笑,怎么一阵阵的跟抽风似的,不管张一多么荒唐,他有钱是真的,他肯替自己还钱,也应该不假,这不就足够了,不对吗?
自己欠了一屁股债,生死在顷刻,有什么权力质疑别人?哪怕对方是蓄谋陷害,是故意设套,那又如何?本来就站在悬崖上的人,是没资格矫情的,不是吗?
就这么说服了半晌,我终于平静下来,一抬头,见那柜子还立在哪里,所谓的——穿越时光机。
不知为什么,刚才看到那张女人脸,忽然跳出来,想起“穿回去”的种种,我咬了咬嘴唇,站起来,伸出手,打开了旁边的蓝光按钮,穿越柜里电闪雷鸣,我闭着眼,走了进去——
不管发生什么,我相信,真相——即将揭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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