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里，我感觉自己的灵魂在飞翔，却又不知道要飞到哪里去，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扔到了洗衣机里，不停地在机器里翻滚着，翻滚着……

“谁？”

我一下惊醒了，抬头，见自己正坐在车里的后排，前面开车的，正是张一，车速很快，而且很急，外面黑乎乎的，看不清什么路数，只看到外面灌丛丛生，颠簸无比。

“这是哪里？”

好半天，我才反应过来，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想起少女的那一切，又回头看了看后面，模模糊糊里，浮出一个念头：“张一，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根本没什么穿越，你只是催眠了我，要不我穿越过去，怎么既没有实体，更没有附身在那少女身上？”

张一不答话，只把车开得飞快，因为开得太快，那车子像是在空中飞起来一般，擦着地面近乎凌空，这让落地的时候，更加颠簸，我就像蹦蹦床上的玩具，不停地上下翻滚。

“喂喂，你说话啊。”我有些不耐烦，抓住车上的把手提高了声音。

“先等等。”张一也不回头，态度十分不耐烦，像是在焦虑什么，不停地盯着车前镜。

“怎么了？”我心中一凛。

张一翻了个白眼，几乎用训斥的语气道：“你说呢？”

我一怔，忽然脑袋“嗡”地一声，想起来了，忙回头看了看后面，夜色正浓，一切都像是电视剧里的哥特剧里迷蒙，或许是下了夜雾，总而言之，既没有月亮，也没有星光，只有浓浓的夜雾，流动在世间。

“那些要债的来找我们了？”

好半天，我终于说出自己想的答案。

“对。 所以我才把你从穿越柜里硬生生给拽出来，扔到了车后面逃命。”张一似乎有些生气，对着我几乎低吼。

“可是……”我小心翼翼地道：“你不是有那个啥……一千万还债的能力吗？你可以把钱给他们啊，然后我欠了你的钱，自然为你干活，对不对？”

“不对。”

张一毫不犹豫地否决了我这个方案：“我可不像对方那些人那么凶狠残忍，你这个人又懒又奸诈，若是没有那个一千万，我可对付不了你。”

这话……真是……

我皱着眉听着，心里也觉得他说的对，若是没有穷凶极恶的追债公司，我恐怕早早就逃脱张一，快活逍遥去了，然而……

“若是对方追上我们的话，不分青红皂白，杀了我们可咋办？”我小心翼翼地又道。

张一也作声，只是把那车开得越发快了，因为开得太快，车子几乎在地面上凌空飞行，相对应的，落地的时候，颠簸得也十分厉害，我把着车把，就在这样在车上一上一下地颠簸着，心，也跟着这波浪起伏的颠簸着，思绪混乱无比，一会儿想到那少女，一会儿又想到目前自己的处境……

……

“李凯？”

当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火车包间里，包间里只有我们两个，我躺在床上，张一则坐在我对面，正面带愁色地盯着我。

“这是……”

我一下坐起来，看着外面，火车飞驰而过，窗外的情形如同闪电。

“怎么坐火车了？”我挠了挠头。

“因为要甩开他们。” 张一抱着胸，似乎有些累，趴在床上，合着眼道：“好了，你终于清醒了，我睡会儿，你看着。”

“哎哎哎。”我忙叫了一声。

张一睁开眼，脸色有些苍白，神色不善。

“哦，我不是想打扰你，只不过……”我咽了唾沫，小声道：“你总该跟我说说，那些人现在在哪儿了？我好有个心理准备。”

“在这趟火车上。”张一静静地道。

我瞪大了眼睛。

“对方很厉害的。”张一一边说，一边脱了鞋子，挪了一下身子，靠着那床铺，找个枕头躺下，合着眼道：“我刚刚打票上车，对方就追到了，也跟着上来了，幸好我打的坐票，却上了软卧，临时找乘务员补了票，所以对方现在还在硬座那边查呢。”

“可是他们若是来咱们这里……”

想到对方势在必得样子，我的脸色都变了。

“没事，乘务员会提醒示警的。我跟她说好了。”张一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道：“我已经两天两夜没睡了，实在困死了，你正好清醒过来，替我看着，我休息一下。”

“好。”我其实有很多话要对他说，可是这种情形，也说不下去什么，只能点头答应了。

张一“唔”了一声，闭上了眼，摆了个舒服的姿势，开口道：“对了，茶几上的《拾遗记》，你好生看一下，你若是能找到外星人的痕迹，我二话不说替你还钱，若是在这期间，让他们找到了你，那我不好意思，只能把你还给他们，然后自己穿越回去了，这是上面给我的命令。”

“啊？”我吃了一惊道：“为什么？我若是落在他们手里，便是九死一生，你们不找外星人了？”

张一却像是不耐烦一般，摆了摆手道：“你问我，我也不知道，我本来也想跟你说的那种，干脆把钱还给他们就是了，结果上面是这样的命令，我也不好违抗，不过照理想来，可能上面找到了更好的线索。”说着，张一忽然回头藐了我一眼，仿佛有些同情的样子。

“你说什么？”我眨了眨眼。

“外星人的核爆现场，不仅有这本古书，应该还有别的线索被找到了，所以你这条线索，很可能要放弃了。”张一忽然翻过身来，盯着道：“虽然上面没有明说，但是很显然的事情。”

“发现了别的线索，所以我被放弃了？”

我结结巴巴地道。

“对。很有可能。否则不合情理。”张一侧着脸，蜷缩着，盯着我，叹气道：“若你是唯一线索，他们只能捏着鼻子给你先还钱，毕竟你的性命重要，若是还了钱，你跑了，我们可以想办法抓到你，可是若是你被他们抓到了碎尸万段，那外星人的线索就断了，所以对大家来首，还是先让你活着更好，然而……”

张一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会儿道：“我接到的消息，明显感到你这条线索不那么迫切了，所以你很可能要被放弃了。”

这话就像冰凉的雪水，一下把我的心浸泡了个透心凉，我虽然不相信张一那些什么外星人的鬼话，更不相信自己是“天选之子”，居然还能跟着外星人有什么关系，然而没人喜欢被放弃，对吗？哪怕是在假说里，在疯子的幻象里，也没人喜欢被放弃，不是吗？

我咬了咬牙，问：“你的意思，上面故意让我落入高利贷的追杀里？”

“那也不是。”张一摇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已经从你身边消失了。”

“那到底什么？”我急道。

张一认真看了我一眼，吐口道：“竞争。”

“竞争？”我奇道。

“是，上麦你肯定有别的线索了，可能跟你这条线索是同时进行的，那条线索有效果，就用那一条，在这种情况下，才会给我这么一条指令。”

“什么指令？”情急之下，我的智商严重降低了，所以顾不得什么了。

“就是……保护你不被对方追上，然后赶紧寻找外星人的线索。”张一打了个比方道：“若是一直没有进展，被对方追上的话，我就必须放弃你，然后自己穿越回来。”

“哦。”我放了白眼，忽然满心里堵得难受，抱起膝盖，闭上了眼。

“不高兴了？”张一忽然“噗嗤”笑了起来。

“你说呢？”我翻了个白眼，忽然觉得满心里不痛快，伸出手，摸索了一下裤兜，发现没有烟盒，抬头见茶几上有，抽出一根烟，点上，靠着火车上的靠背，仰着头恶狠狠地抽着。

“我想，你现在做的不应该是失落，而是尽快扭转自己的困境。”

张一观察了我一会儿，忍不住开口。

我睁开眼，见的白炽灯下他的眼睛，忽然奇道道：“你近视眼？”

“你怎么知道的？”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不知道，但是我以前可能戴过美瞳，所以一看你的眼睛，就知道你戴了美瞳。“我耸了耸肩。

“哦。”张一似乎觉得这个话题有些无聊，打了个哈欠道：“好了，我要休息了，你看着点吧，一切等我醒过来再说，你知道，为了救你，我大概两天两夜都没睡过了。”说着，翻了个身，把被子一下盖在了身上，不一会儿，便传来轻微的鼾声。

我眨了眨眼，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有种恍然的熟悉感，也不知道怎么了……

我扭过头，看茶几上的《拾遗记》，大概张一刚才翻过了，书还保持着半截的姿势，因为车速极快，那书便在白炽灯来晃来晃去，像是茫茫黑夜里的船行，没有灯，没有月亮，没有星星，只有颠簸的小船，一个浪头过来，便是天翻地覆的覆灭，而这《拾遗记》

《拾遗记》……

似乎就是……

就是黑暗里指引救赎的灯塔。

我终于放下了烟头，颤抖地伸出手，抓过那《拾遗记》，翻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