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台不眠不休地整理了两日董良玉齐飞的贪污罪证，光是燕子巢送来的卷宗就足足装了三辆牛车。

沐夕颜站在南书房前的台阶上，看着牛车缓缓驶过，自古贪赃之后便是枉法，搜刮民脂民膏固然可恨，可破坏刑法更是昭昭天理不容。

可笑当年董良玉为了前程改换师门，投靠吴燮，享尽了人间富贵，到头来还不是家破人亡，家徒四壁。

“主子。”念奴递上一册清单，“所有的名目都在这儿了。”

顾承熙走出书房，沐夕颜顺手将名目递给他，“这些有不少是小十八当初收集的，她知道你迟早会清理这些蛀虫的，早就备下了。”

顾承熙握住她的手，每每提起苏眉她的眉目间总是笼着一层薄薄的哀怨，她还是怪他的，“等阿酣再大些，朕便下旨封她为郡主，许她最好的封地，随她心意为她指一个如意郎君，让她能如十八希望的那样和美一生。”

沐夕颜笑了笑，却还是带着几分勉强，顾承熙轻轻拥她入怀，头枕在她肩上，如同未吃到糖的小孩一般呢喃道：“阿薰，你许久没在朕面前真心笑过了，你也和她们一样了吗？”

沐夕颜犹豫了一下抬手抚上他的背，嘴张了张却又没能说出话来，只是顺从地被他抱住，沉默片刻，才道：“主上多心了，我只是有些累了。”

顾承熙缓缓收紧了手，闭上眼道：“阿薰，别与朕生分了，朕不愿独自一人在这高座之上赏万世繁华。”

沐夕颜点了点头，当初容姑娘也是这般吧，一次又一次地心软，一次又一次地放弃，她还是不能狠下心来。

“老四今儿也走了，阿薰，朕觉得这王座之上愈发冰冷了，等昱儿再大些，朕就带你走，去过闲云野鹤的生活。”顾承熙牵住她的手，缓步走在廊桥上，道。

沐夕颜转过头看着他，他的语气这样恳切，若非她已跟了他十余年，她真的会相信呢。

可是她早就不是凭着一腔孤勇爱着他的沐夕颜了，顾承熙是天然为皇权而生的人，他是必定要终老于这巍峨大明宫的，她不愿意再相信身披龙袍的帝王的誓言了，君无戏言，但有谎言。

“怎么了？”顾承熙感受到她的目光，轻笑着问道。

“没什么。”沐夕颜报以浅笑，靠近了些，“在想你若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了，我们的生活会怎样度过。”

顾承熙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朕为何听出了沐相已生了消极怠工之意的味道呢？还有时间让你慢慢想。不急于这一时。”

沐夕颜抬头看着他，眉目间还残存有两分当年的缱绻，她知道这是她痴心妄想，可她很想告诉他，“我们先去江南可好，江南烟雨天最美，我们寻一处院子，种上一院的夕颜花，每日晨起便在花丛里喝一盏清茶，好不好？”

此时的她真实的如同那年暗卫营初见，顾承熙捏了捏她的脸，随即抱住她，在她耳边喃喃道：“好，都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