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的连唱结束，会有半个小时的固定休息时间，常于安过了这一个小时，就去找了个小角落的沙发眯起眼了。

到底还是高中生，常于安平时六点就得起床准备上课，每天忙碌到凌晨两三点，身体还是有点吃不消的。

常于安也真的是非常会珍惜时间那种了，空下来的每分每秒他都想着睡一会儿。

本来跟他搭档的女琴手朱琳娜此刻还在台下抽烟，见到常于安一副疲累的模样，她笑了笑，把烟头掐灭在有一堆人坐着的小吧台上的烟灰缸里，说了声“失礼”，自觉地去散台抽了一杯酒喝下，转身去了主吧台。

“调杯新特饮给我。”朱琳娜动了动面具，对着里头的人说。

“好嘞。”那人答应道，手里的动作十分熟练，没几下子，一杯带着点渐变色的起泡酒就在她面前了。

朱琳娜拿过，走到常于安面前，坐下，然后放到了常于安的面前。

“新产品，我猜你没喝过，要不要试试。”

常于安正眯着眼，听到这声呼唤后微微睁了睁，拿起特饮，望着里面的红色，小指不易察觉的动了动。

常于安掩盖住内心的那点不适，放到嘴边抿了一口，说：“还行。”

朱琳娜看得出来他没什么心情，轻轻哼了一声，不再打扰，自己一口喝下了那杯，坐到了另一边。

常于安眯眼看着面前彩色的灯光，又想起了刚刚的那杯酒。

“啪——”

巨大的声响使得周围一瞬间安静了下来，只有固定的背景音乐还在 播放。常于安还没来得及回味嘴巴里的那种感觉，正中间蹦迪的人群中就响起了好几个玻璃碎裂的声音，几个声音凑在一起，怎么着也偏大了，一下子就打断了酒吧内的节奏。

常于安本来都有点困了，这一砸却给他砸精神了。

“我天。”常于安心里惊叹了一句，视线还没彻底清晰，就听到人群中传来了更大声的尖叫。

“啊啊啊——”

伴随着迅速散开的人群，一股十分熟悉的味道混合着那些被打倒在地的酒水冲到了常于安的面前。

那是血腥味。

常于安猛地睁开眼，就看见中间的人突然往四周散开了。

周围的人纷纷面露恐色，不安的往后退去。常于安见状立刻坐起身子，揉了揉眼睛，看着倒在地上的人，嘴巴微张。

人绕开了一圈，倒在中间的胖子整个身子贴在地上，血液从腰侧流出，混合着地上洒落的好几种酒，流了长长的一道。

“这是，这是死人了啊！”人群中，有个女生尖叫道。

周围的唯一几个明亮的灯被酒保打开，鲜红的血液立刻在众人的面前暴露，倒在地上的人张大了嘴，面具因为砸地已经歪曲，露出了半张脸。男人眼睛还大睁着，一副惊恐模样。

朱琳娜见到如同惊弓之鸟的人群四散奔离，赶忙喊：“关上门，打电话报警！”

“哎，哎？！”那人立马关上门，喊来外面的安保一起帮忙控制内外，顺便飞速的奔回吧台边坐下，打起了电话。

“喂，你好，是警察吗我这里是……”

想要离开的人被堵在内部，发出不满的声音，一大堆谩骂声混合着各种玻璃碎裂的声音接踵而来。一边的各类工作人员是听朱琳娜的话的，朱琳娜让他们这么做，他们也只好赔笑解释，说什么“这都是为了配合警察的工作”、“防止凶手逃跑”云云。

常于安的视线一点没往这些人身上飘，只是盯着那具尸体。他深吸一口气，迈着有些沉重的步伐往前走去。

常于安穿越混乱的人群，象征性把手伸到到在地下的男人的鼻子下，周围注意到他的人都看怪物一样的看着他。

音乐已经暂停，但先前四周细碎的讨论和辱骂声毫无停止，不少人还在往他这边看。常于安不是会在意别人目光的人。没人过来拦他他也就不会介意这些视线。

常于安稍微拉起那人手腕处的衣服，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

“喂！”朱琳娜在后面喊她，常于安却闭上了眼。

“哼，这种事情都不能处理好，还指望我借钱给你？”

声音有点模糊，常于安皱眉摇了摇脑袋，努力让声音清晰起来。

朱琳娜见他没反应，自己一边拨通林乔一的电话一边走了过来。

常于安根本没看到她，也没听到她的话。再下一秒，他已经站在了一处沙发的后面。

他站在倒地男人的身后，往旁边办公桌上的台子看了一眼：董事长张飞杰。

等常于安再想看清旁边记录的文件时，他整个人就已经进入了张飞杰的身体。

周围是一片漆黑，几个比较大的，明亮的摆件在黑暗中发着光芒，坐在对面的人也不知道说的是什么，凭借着这些脱口而出的话语，常于安感觉到了他的不屑。

常于安努力看着视线内的地方，将面前几个白板上的内容迅速记在了心底，然后继续听起了他们的对话。

这身体本来大概是个暴躁的主儿，话语里满满都是不屑和烦躁的意味。

“你做梦！这点事情都处理不好，你还想指望什么？”

事情？常于安刚还疑惑着，下一秒整个人就被抽离了出来。

一瞬，常于安睁大了眼，差点摔倒在地，身后的朱琳娜见状连忙又拉了他一把。

常于安惊魂未定，顺势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气。朱琳娜伸手在常于安额头上点了点：“我去喊个乔姐你这是干啥呢？你不知道不能破坏现场不能乱摸尸体吗？

常于安还处于暗自庆幸自己感觉尚且没丢失的状态，好一会儿，他的脑海里才后知后觉的响起朱琳娜的声音，他茫然的看着朱琳娜：“啊？你说什么？”

朱琳娜：“……”

朱琳娜放开他，伸手在常于安背上狠狠一拍：“小兔崽子。”

常于安尴尬一笑，退到后面去，视线却一直没有离开过尸体。

记忆大概就是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常于安在记忆里看到的服装如今还在他的外套之下，根本没换。

常于安咳嗽了两声，看着混乱的场面，帮着维护起了现场。

到底是命案，即使是深夜，警察还是很快来了。

“这帮闲的没事的，整天半夜在这种地方搞事情，就不好好睡觉。”林衍下了车，双手叉腰，等身后的人都下来后，他接过另一个女警江文昕递过来的记录板，带着身后的人进了入口，“走。”

“检验科的人进去了吗？”林衍翻了下报警电话记录的内容，把板子丢回给江文昕。

“还没，他们也刚到呢。”江文昕说。

林衍不太喜欢这种浓烈到刺鼻的酒味，他拳头微握，在鼻子下微微碰了碰，自知挡不住，又换了个姿势，重新插起了腰：“既然内部的人他们帮忙控制好了，你们就去接一下，主要的几个人，在台上的乐队成员，还有酒吧的经理，老板，通通确认一下位置，再把周围拦住。”

“先把内部处理掉，剩下的地方等支援过来了慢慢查。”

“明白。”江文昕接到指令，迅速行动了起来。

林衍知道这里，但从来没来过，他站在门前，目光四处逡巡半晌，走了进去。

检验科的人已经围着尸体操作了起来，林衍站在门口不远，目光扫视了一圈。

“老大，我们问过了，经理和老板都去开一个什么交流会了，这个场今天的主要负责人是乐队的琴手朱琳娜，就是这个——”江文昕汇报完，挥挥手，身后还在交流的同事就把人带来了。

“朱琳娜，是吧？”林衍问。

“是的。”

林衍看得出她有点紧张，安慰了一下：“不用紧张，我例行公事的先问几个问题，麻烦你配合一下。”

朱琳娜点点头。

“倒下的人，你认识吗？”

面具已经被工作人员摘下放到物证袋里了，朱琳娜重新看了一眼他的脸，说：“不，不认识，我们这里都是带面具的，他我有点印象，应该算是我们的老顾客了，可我还是不认识他……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正脸，不过我们的老板可能认识。”

林衍这才回想起这家酒吧的特色点，他看了一眼朱琳娜脸上还没有摘下来的面具，回答道：“好，我知道了。”

“去联系一下他们老板。”林衍靠近江文昕耳边小声吩咐了一句，然后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快去。

江文昕再次领了任务，小跑去了。

林衍重新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继续问：“你们发现尸体是什么时候？打电话前多久？”

“就打电话前面一会儿……我发现有人死了，就立刻联系报警了……虽然当时打电话的不是我。”

林衍“嗯”了声，记住了这些回答后，他追问：“尸体呢，人死之后，我们来之前这一段时间有人动过吗？”

朱琳娜一个“没有”已经卡在喉咙里了，她仔细思考了一下，才想起因为紧张和慌乱被他抛到脑后的记忆，于是，朱琳娜实话实说：“有，是我们这边乐队的主唱，不过他年龄不大……可能是不知道……”

朱琳娜说的有点尴尬：“以及……我们这里的监控今晚检查的时候才发现坏了……还没联系上人来修……”

林衍：“……”

意外出个事，还要连带着监控一起，也是神了。

林衍扶额，暗自记下了这一茬。

看了一圈，林衍又问：“动过尸体的人是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