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姓姬的冷哼一声,在最近的桌位坐下,“啪”的一声宝剑拍在桌上。
看了半天戏的肃筠,突然轻笑了一声。其实也没什么可笑的,只是他实在不喜欢这几个家伙,见他们吃瘪,他便高兴。
曲渊好不容易脱了身,花容失色地赶到肃筠桌前,满目歉意:“实在是不好意思,大清早便打扰到两位公子了。”
“原来姑娘是苍梧山的弟子,不知你们聚众来此所为何事?”
虽是质问,肃筠对她的态度却是极好的,就好像从一开始便已知道她是好人一样。
这话曲渊听来,却如问罪,她慌忙揖手道:“公子误会了,我等绝非聚众而来,只是……是我师门出了事。”
“嗯?”
“自从我师父失踪,我便躲到此地,却不想昨日与湖中恶蛟缠斗,泄露了行踪,才让师兄弟们寻了过来。”
颜瑏纳闷道:“自家师兄弟,为何要躲?”
“这是门内之争,”没等曲渊解释,肃筠已经接过话,“你说与你师父失踪有关……你师父是?”
“家师是苍梧仙山上尊——”
“苍梧道人!”肃筠愕然抬眸,“他失踪了?”
曲渊被他眼中的惊色震到,忙追问:“公子见过家师?”
“见过,一百年前,乾门外。”
“正是,家师便是在一百年前失踪的,我记得那时师父刚破了苍术大人的棋局,本有幸可以去虞渊宫赴约,公子可有他老人家的下落?”
那曲渊已由惊转喜,仿佛立马便能见着师父一样,肃筠虽然同情,头摇得却很干脆利落。
“你一宗室弟子,为何被他们说成旁支?”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又长长地吐出来:“师父在时,门内便不安生,尤其是无断、玄裳两位师叔,一直暗藏祸心。师父门下只有我与一个小师弟,哪里应付得了他们!如今小师弟尚在山上,我便隐居在这渡口,近日也不知什么人肇事,散布流言,说什么往生湖有我苍梧山上尊至宝,师兄弟们才寻了过来。”
“各大门派就只有你们苍梧山得此消息么?”
“这……最近往生湖畔也有些玄门弟子,不过除了我师门外,都是些不入流的小门小派。”
肃筠没有再问,凭他敏锐的决断,早已发现当中问题。他本以为眼前这个女子可信,却似乎愈发觉得她有所隐瞒。
“殷师兄,天界和虞渊宫好像都盯上了这往生湖,咱们还要蹚这趟浑水么?”
“你听谁说的?”
“我听到师父和无断师伯在经楼里谈话……”
“那证明这里真的有咱们苍梧山的宝贝,我们若放弃了,岂不是拱手让人?”
“这……可是……那虞渊宫和天界,无论哪一方,我们都惹不起的!”
“嘘——楼上还有人,小心点!”
“哼,这往生湖真是鱼龙混杂,什么小门小派的人都敢来!”
楼下的几个弟子,开始不耐烦的骚动,见曲渊闪身下去安抚,颜瑏才敢小心问上一句:“苏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太清楚,不过这位曲姑娘,好像藏着什么事。”
“曲姑娘?她也不可信么?”
“呵?她起码还透露点儿什么,你连屁都不放一个!”
肃筠很快又板着一张脸,除了他自己觉得有趣的事外,他通常不会有好脸色。颜瑏见识过他的能耐,自然是不敢再招惹他,便走去了外廊。才出去,先见到一个纤瘦的身影,像是昨晚那位水夕姑娘。
那姑娘一动不动,悠悠地望着远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他不由得关怀一声:“水夕姑娘?”
那姑娘身子轻轻震了一震,突然拘谨起来,回头一双惊恐的眸子盯着他。阳光落在她嫩白的面容上,如一朵初开的莲花,他这才惊觉是昨夜光线太暗,掩藏了这般姣好的容貌。只是那眸里没有半点欢迎他的意思,倒是他唐突了。
“水、水夕姑娘,不好意思打扰到你,在下只是见到姑娘独自在此忧伤,一时不忍才……”
那姑娘的目光逐渐缓和,轻声道:“多谢公子。”
“不客气不客气!”他一紧张,两只手都摆了起来,又道:“姑娘可是有什么心事?不如说出来,或许在下能帮上忙。”
她抿了抿唇,望着颜瑏犹豫,片刻才道:“没什么,不过是一场空,公子可有思慕之人?”
他不自信地“嗯”了一下。
水夕接着问道:“那她是否也思慕着公子?”
想起那晚在云阳城,灯火阑珊处的一身紫衣,他那眸子里渐渐浮上了一层暗淡:“她,她好像不记得我。”
水夕暗叹:“原来同病相怜,我所思之人不能见,你所念之人,又偏不记得你!”一时颇为同情,正欲关怀一句,却见他不知怎么,愕然道:“姑娘,在下还有事,下次再叙!”便患得患失地跑去。
水夕还没反应过来,颜瑏已经冲到肃筠面前,那满眼的急促、紧张,又忐忑,叫肃筠有些摸不着边,正骂道:“又怎么……”
话还未完,这小书生竟敢打断:“你们虞渊宫,可有风姓女子?”
肃筠猛然一震,答案就在了嘴边,却觉得不大对劲,问:“你为什么这么问?”
这家伙的眼眸前所未有的明亮,那种极度想知道答案的迫切和渴求仿佛都写在了脸上。
“有没有?”
肃筠锁着浓眉,思量一番道:“有,不过……有两位,不知你说的,是哪一位?”
“两位……?哦!我记得,有位姑娘似乎叫她‘少主’来着……”
“少……主……”
肃筠收起了他玩世不恭的那一套,面色变得阴沉紧绷,他微微启唇,自缝里低声道出:“你认识我们少主?”
“我,一百年前就见过她了,前几日在云阳城,居然又见到了她,果然是她!”
眼下,颜瑏谈及碧落的眼神,与他每每和碧落在一起时看她的眼神岂不无二?他瞬间意会:这小子对他家少主竟也怀着这般心思!
换做旁人,他早已一把将那痴心妄想的宵小之辈摁在梁柱上,不过念在他本性纯良,不知者无罪,便只冷冷警告:“给我离她远点!”
正激动得不能自已的颜瑏,仿若被昨日刺骨的湖水,又迎面泼了一遭。冷静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的过分失态,也不敢再在肃筠面前造次。看肃筠的脸色,他是问不出更多东西了。
起码,他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比起这漫漫百年的魂梦牵萦,还有什么不能知足的?
只是,她如今又身在何处,是否安好,他却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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