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来临，斯莱特林女生寝室里已经熄了灯，月光无法透过黑湖沉静的水和厚重的银绿色窗帘给室内带来半点光线。

轻微的呼吸声平稳地响着，另一端，一阵被褥摩擦产生的窸窸窣窣过后，一双只穿着袜子的脚落在了地上。

希格诺丝一边关注着熟睡的潘西，一边轻手轻脚地打开门溜了出去。白天发生的事情让她实在难以安眠，在盯着天花板上的蛇形灯具大约一个小时之后，她决定出去走走。

这也是她来到霍格沃茨后第一次夜游。

一出休息室，她就披上自己的隐形衣，它不像波特家那件祖传的圣器一样对所有魔咒都带有抗性，作为一件普通隐形衣，它已经非常优秀了，至少能保证不被速速显形破解。

柔软的羊毛袜踏在地上轻巧无声，希格诺丝举着施了荧光闪烁的魔杖，小心翼翼地避开有可能碰撞发出声音的角落，时刻注意着前方的动静以便于及时收回魔杖。

穿梭在地下一层的走廊，她有点想去厨房找点吃的，但是思考了一下，还是决定去图书馆的禁、书区看看。

斯内普院长不愿意在她借阅禁、书的申请上签字，希格诺丝怀疑自己的父亲是不是给霍格沃茨提醒过她炸了无数次的勒梅庄园，以至于他们不希望她在城堡炼金。

他们可阻止不了她，她已经在八楼的有求必应室许愿过很多次炼金实验室出来了，这样想着，对于抄近路到达目的地很是擅长的希格诺丝熟门熟路地踏入了城堡五楼。从地下室到五楼没有一个人出现，这并没有让她安心多少，因为她发现，最大的困难来自于怎样从成千上万本书里找到自己需要的。

正一排排浏览着书脊上的文字，一阵被刻意放轻而显得迟缓的脚步声响起，希格诺丝急忙把魔杖往怀里一塞，掩饰魔杖尖端的光线。

她真希望自己能赶紧学会无声魔法。

“您告诉我……那个女孩，就藏在书架后面……”是奇洛！他正踱着步子走向里面，嘴里念念有词，头上依旧包着他的头巾。

“出来吧，勒梅小姐，今天巡夜的只有我一个人，我想我们需要谈谈关于你夜游的事。”他的声音中透着诡异的引诱和阴谋得逞的快意，“找一个你独自一人的时间可真不容易啊。”

不能慌。

千万不能自乱阵脚。

那不过是一个只能待在别人后脑勺上的没有鼻子的秃头而已。

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从书架另一侧绕过，快了……就快出去了……

咚，袍角勾倒了一本没有放回书架的硬皮书。

“她在后面！快去！”另一个嘶哑恐怖的声音炸雷一般破坏了摇摇欲坠的和平表象。

跑！

“障碍重重！”一个咒语过后，希格诺丝拔腿就跑，她可不会自负到以为自己能和一个成年巫师抗衡。她边跑边从戒指里掏出一大堆攻击法器砸向身后，也不顾回头看看有没有命中目标，又掏出防御系的往自己身上披挂。

“隐形衣飞来！”

普通的隐形衣根本无法抵抗飞来咒，希格诺丝被迫显出了身形。

险险避过两道绿光，魔咒打在墙壁上击碎的石块砸在身上钝钝的疼，五楼的走廊一片狼藉，希格诺丝无助地寻找着藏身之所。

“蠢货！别用死咒！”伏地魔的咆哮从咫尺之遥的身后传来，奇洛似乎因为他突然的发声头痛欲裂，脚下踉跄跪倒在地上，颤巍巍地举着魔杖对准前方奔跑的女孩，“钻心剜骨！”

魔咒击中了希格诺丝的后心，她却并没有像伏地魔想要看到的那样因为剧痛而蜷缩起来，黑色的袍子在暗夜中荡起银白色的波纹，以身体为发源清理出半径五米的半圆形地带，所有的碎石、摆件等东西都被弹出了光芒之外，撞在墙壁上或者飞的很远，包括奇洛也被摔在地上久久不能起身。希格诺丝利用这短暂的时间迅速跑过了转角。

还没等松一口气，一双手突然从暗处伸出来，将她拽进一道虚掩着看不出来的门。

“嘘，嘘，别叫，是我！”

定下心神，希格诺丝此时的震惊不亚于在禁、书区门口看到奇洛，她结结巴巴地吐出几个字：“怎么……你怎么在这？”

来人伸手反锁上门，再三确认它已经关的毫无痕迹，转过身，一颗浅金色的小脑壳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霍格沃茨可不是勒梅庄园，你没权干涉我的行动。”

明明也是因为白天的事而迟迟睡不着打算夜游，在休息室看到正在披隐形衣的希格诺丝，就一路小心翼翼地跟随着荧光咒的光点到达这里，德拉科却并不打算说出来，而是抱臂，没好气地看着狼狈不堪的希格诺丝，她的短发被汗黏在脸上，上面还浮着一层尘土，衣服也乱糟糟的。

嫌弃地轻啧一声，他还是从衣兜里掏出了手帕，塞到希格诺丝怀里：“赶紧擦擦，真是丢脸。”

还喘着粗气，好不容易安全的希格诺丝觉得腿有点发软，她擦着头上的汗，瞄了一眼德拉科，突然开口。

“对不起。”

“什么？”

“我上午不该那样说你。”希格诺丝将手帕叠好还给德拉科，澄澈的眼瞳里倒映出他的影子。

德拉科突然有些不自在，他胡乱地接过手帕塞进口袋，避开她的眼睛，嘟嘟哝哝地回答：“我原谅你了。”

想了想，又补充一句：“那你也不许生我的气了。”

“好。”被德拉科一如既往的傲娇别扭逗乐，希格诺丝也不想再回忆当初的丢脸，展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回应他的示好。

德拉科伸手替她整理好凌乱的发丝，两个人并肩走向里间，这似乎是一间废弃的教室，桌椅杂乱地堆放在墙边，地上散落着废纸。

房间最靠里的墙旁摆放着一面镜子，外形华丽而气派的镜子，高度直达天花板，金色镜框上雕刻着花纹，底下是两只爪子形的脚支撑着。顶部刻着一行字：厄里斯·斯特拉·厄赫鲁·阿伊特乌比·卡弗鲁·阿伊特昂·沃赫斯。

“厄里斯魔镜……”希格诺丝喃喃出声。

疑惑地看看镜子又看看希格诺丝，德拉科不明白她的神情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奇怪，难道那不仅仅是一面镜子？

神色一凛，他拽着希格诺丝的手往后退了两步。

“没关系的，它没有危险，或者说，对人体没有危险。”希格诺丝将厄里斯魔镜的神奇之处一一道来，“人们能在镜子里看到最深切的渴望，因此无数人整日坐在镜子前荒废了人生。”

示意德拉科站在一边，她站在镜子正前方，双手紧紧交握，似乎对即将出现的景象有所预知，带着某种迫切的期望与不明的紧张，她抬眼看向镜子。

镜面那端，黑发黑眼的夫妻温和地笑着，面容秀美的女子抚摸着女儿的头发，俊郎的男人揽住妻女的肩。

鼻尖突然像呼吸了灼烧着的陈醋一般，火辣辣地发酸，希格诺丝抬手按住男人揽着自己的那边肩头，并不意外手掌直接接触到了光滑的衣料，但镜子里的两只手却交叠在一起。

爸爸妈妈，我在这边过得很好，不知道百年之后，我去的是不是你们所在的天堂呢？

长舒一口气，希格诺丝闭上眼睛，心头的沉重如同风吹过的蒲公英田，轻飘飘地消散，一股奇特的感觉渗透皮肤穿过骨骼，直抵灵魂。一直以来困扰她的那种奇异的消失感突然碎裂，代替它的是脚踏实地的安心。

再睁眼，镜子里的画面变成了基尔伯特和索兰格，笑得同样温暖，德拉科、潘西和达芙妮在稍远一些的地方看着她，还有许多影影绰绰看不清面容的身影出现在里面，大概是她希望活下来的人们吧。

从现在起，她就完完全全是希格诺丝了。

见她凝固在原地毫无反应，德拉科好奇地将她从镜子前拉开，自己站到了她的位置，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脸越来越红……

“这什么破镜子啊，都是假的！”

他气冲冲地拉着希格诺丝就走，刚走两步又想到了什么，一把把手甩开大步走在前面，踏着铿锵有力的步伐，袍子跟着节奏甩来甩去，可惜帅气没有维持几秒脚下就被绊了一下差点趴到地上。

这家伙看到什么了这么大反应……心里满满地刷着吐槽，面上却丝毫不显，希格诺丝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突发奇想要逗逗他。

“你不想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

“不想！”

“可是我想说——是你！”

啪叽，前面的人又绊了一下，德拉科皱着眉头转过身来，压低了声音咆哮道：“闭嘴吧希格诺丝！再说话就把你扔出去看看奇洛教授要怎么惩罚你夜游！”

“好的，好的。”希格诺丝在嘴边做了一个拉上拉链的动作。今天的小少爷炸毛太快了，不能继续逗,否则他指不定要怎么闹腾。

两个人轻轻打开一道门缝探头出去，门外空无一人，蹑手蹑脚地溜出房间，他们惊喜地发现奇洛教授已经离开了，希格诺丝还不放心地探查了可能有人的角落，确认安全后一起回到了斯莱特林休息室。

第二天一早，希格诺丝就被叫去了校长办公室。

“柠檬雪宝。”

两座石象訇然中开，露出里面明亮的房间，墙壁上挂着霍格沃茨历届的校长画像，见有人进来，一双双眼睛都看过来，打量着这个小女巫。

泰然自若地接受诸位校长的目光洗礼，希格诺丝腰背笔直地走近办公桌，那个头发胡子十分茂密而花白，穿着紫红色底星星图案巫师袍的老人就坐在后面，一双蓝色的眼睛透过半月形眼镜犀利地看向她。

“早上好，要来一颗蟑螂堆么？”

“不用了，邓布利多校长，您可以开门见山。”

“事实上，我更希望你称呼我为教授，孩子。”他捋了捋自己的胡子，把手旁装着一堆黑漆漆蠕动的东西的碗往希格诺丝的方向移了移，“请坐，我们来说一说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怎么样？”

希格诺丝对于这位伟大的白巫师不算十分了解，只知道他是作为导师与长辈引领哈利成长为足以与伏地魔抗衡的人，他掩饰自己的功力无比深厚，她唯一能看清的一点，就是这位看似疯疯癫癫的老人，内心的那杆秤比谁都分明。

“我注意到，五楼的走廊已经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奇洛还好好地担任着黑魔法防御课教授的职位，昨天晚上巨大的轰响没有惊动任何教师……”希格诺丝将手肘放在桌面上，十指相扣，身体前倾，“如果不是隐形衣消失了，这真的会让我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那几句险些击中我的不可饶恕咒是否真的发生过。”

“校长先生，据我所知，今年之前并没有一条校规禁止学生去到四楼的走廊，我真的不太想知道您到底有什么安排，可是最基本的人身安全您要保证吧？”

“我可以保证任何一个学生都不会在霍格沃茨面临生命危险，尤其是你的朋友们。”邓布利多慈祥地微笑着，那个歪扭的大鼻子镶嵌在脸的正中，分外引人注目。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包裹，示意希格诺丝拿去。

希格诺丝把柔软的包裹握在手里，只是用手指捻一捻就立刻知道了里面装的是什么，既然该拿的拿回来了，该有的承诺也得到了，她也没有什么理由再逗留，她可没有陪孤寡老人唠家常的癖好。

“我不会告诉别人一个字。”

邓布利多目送着她的背影，还不忘再推荐一句自己喜欢的糖果：“真的不尝试一下蟑螂堆吗？没有人可以拒绝巧克力。”

“不了，我更喜欢草莓硬糖。”

希格诺丝已经知道即将到来的圣诞节自己要给嗜甜如命的邓布利多送什么礼物了，一盒法式甜品怎么样，还可以加上自己教给家养小精灵的中式糕点。

希望斯内普教授的健齿魔药还能供应及时。

她从一开始就清楚奇洛不会因为这件事而受到什么惩罚，那只老蜜蜂还需要他给救世主上人生第一堂课呢，不过看上去他似乎并不意外自己也在其中发挥了些作用。

希格诺丝不介意替他隐瞒，既然邓布利多允诺不会让其他人卷入进来，那么她投桃报李也没什么大不了，她最不希望的就是因为自己的立场而使伏地魔注意到原本脱离事件的达芙妮一行人。

办公室的门缓缓关闭，邓布利多靠在放置了厚厚坐垫的椅子上，拈起一块糖果放进嘴里。半晌，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你的后人和你一样，有超乎常人的睿智与清醒，我的老朋友。”

墙上的画像们沉默地看着这个年迈的继任者，他周身围绕着沉沉的暮年之气，可他同时又强大的无坚不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