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贤楼的堂屋内，三人分而坐之。

阿一不解地看着赵越离，赵越离默默点了点头。

“你考虑好了？”

赵越离又转头，看向周天雄。

周天雄轻叹，并不言语，但同样却是无奈点头。

与仇人和解，非他本意，但形势比人强，他不低头就没活路可走。

“如此，何时动身？”赵越离再问。

“夜长梦多，越快越好。那山门道人每月底便会入内门一次，回报各项外门情况，我怕他会提及我之事。”

周天雄口气中不无担忧，“最好现在便动身。”

赵越离点头，看似脸色淡然。

一切智珠在握。

旋即，他便朝内屋随口呼唤道：“小离，好了没？”

“很快。”

一声脆脆的细微声回应而出。

“阿一，麻烦你去把牛车装满柴火。”赵越离笑看向身边的青年。

阿一挠头，“大晚上装柴火干什么？”

连周天雄都皱了皱眉头。

此地距渡魂宗路途遥远，昼夜兼程或许还能赶上，难道还要拉柴火上山不成？

那还走不走了？

牛车？

“你要拉牛车去？”他忽而瞪眼。

“正是。”赵越离含笑点头。

周天雄立时跳脚，那都能赶上开山门收徒的日子了。

之前阿一赶着空牛车回返，都是走了一天一夜才从渡魂宗回到了桃花镇。

眼下倘若赶着装满柴火的牛车，两天都少说了。

“自有用处。”赵越离也不过多言语，只是看向阿一再次笑语道：“装满后，拉到后院。”

阿一虽疑惑，但也不多做深究，只顾埋头往后院行去。

他已习惯了相信赵越离。

……

星斗当空，已是夜深。

“走吧。”

赵越离兀自起身。

周天雄无法，只得满腹牢骚，跟随其后。

谁知一入后院，他便被眼前之景震撼得瞠目结舌。

“这、这是……传送大阵！”

只见地面上，一个几丈方圆的阵型已隐隐成型。

闪烁着幽幽光芒。

仔细一看，赫然便是孙寒留下的各类玉石。

本来是孙寒拿来作构筑聚灵阵之用，现在被小白狐一番改造，转眼便成了传送大阵。

周天雄也认得，因为很多大的城镇或宗门内都会有这类的传送阵法。

此方天地，路途广袤，若是用双脚，或许走一辈子都无法去到目的地。

故此，都会借用传送大阵，用来送人传物。

当小白狐按下最后一块阵纹玉石，整个大阵便闪耀起来一股隐隐的波纹。

传送阵开启了。

“阿一！”

赵越离看时间差不多了，朝柴火间看去。

“来了。”

随着阿一的应答，一辆老牛拉的柴火车，晃晃悠悠便从偏院驶来。

阿一牵着缰绳，只是稍稍愣了下，便有些明白了。

他看过孙寒摆弄阵纹。

自然也不会觉得有多突兀。

哗啦。

赵越离手中一抖，给自己披上了一件黑斗篷，带着小白狐纵身跃起，高高坐在了牛车后方的柴火堆上。

“走咯。”

小白狐欢呼一句。

周天雄看着眼前这具高深莫测的干尸，心头一阵愕然。

“这家伙到底什么来历？比这乞丐儿还要神秘。”

阿一扬起缰绳，开始驱赶牛车。

老牛姗姗而行，进入了传送阵中。

周天雄再次感受到了那股黑暗，以及耳畔的呼呼罡风声。

惊异的阿一，四下张望。

淡定如赵越离与小白狐。

以及那一脸漠然，口中反刍，不断嚼着草的老牛。

转瞬间，便已齐齐出现在了幽深的山道之上。

“嘶！”

周天雄倒吸冷气，惊骇地看了眼小白狐。

“它摆弄出的阵法，比那百里传送符还厉害啊。”

众人眼前，那山门已隐约可见了。

直接被传送到了渡魂宗山巅。

旋即，赵越离招呼两人，一番耳语。

……

此时的渡魂宗山门前，那中年道人，正倚着一根巨大的石柱，兀自贼笑着。

思绪漂游在九天之外。

想起某些事便心头火热。

“嘿嘿，不晓得明日会收到多少‘拜山礼’……”

渡魂宗已有几十年未开山门了。

此次收徒，定然人潮汹涌。

而这当中，自然会有不少心思活络之辈。

走后门，送人事，拜山头，也会为把门之人留下一份礼。

阎王好骗小鬼难缠。

这山门道人，就是那难缠的“小鬼”。

与黑山的绿皮小妖，均是一般。

寂静的夜，偶尔传来虫鸣蛇蚁窸窸窣窣的声响。

听在道人耳中，却是甚觉优美。

“饥望炊烟眼欲穿，可人最是一青帘。”

道人抬头，仰望星斗天幕，眼中泛光，口里念念有词。

可见他是有多期盼明日之期。

嘎吱嘎吱，咕噜噜……

这是重物压迫轮毂所发之声。

从幽静的山道中传递而来，越发清晰。

“嗯？”

山门道人细细聆听。

“不会错，难道这么早就有送礼的了？嘿！想着瞌睡就来枕头，当真妙哉。”

他不由地搓着手，喜笑颜开。

果然，那山道入口，一头老牛突兀的出现了。

“还用牛车拉的？看来此礼甚‘重’啊，不晓得我那份会有多‘重’。”

他急切期盼着。

待看清来人，却是忽而一愣。

“周师弟。”

只见那老牛之侧，一人缓缓跟随，正是周天雄。

道人的心情，顷刻跌落万丈悬崖，很是失落。

周天雄的礼物都是送给内外门各个长老的，哪轮得上他。

但道人还是审时度势，即刻换上一张笑脸，拱手迎了上去。

“师弟，你何以会如此快便回返了？事情可办妥否？”

“呃，原来是师、师兄啊。”

周天雄僵硬的脸上，勉力挤出一丝讪笑，心中着实发紧，眼珠子又微微撇了眼高高隆起的柴火堆。

这是他第一次对自己门内之人动杀机啊。

若失败，所有一切都会暴露。

山门道人靠上前来，看到居然是一车柴火，忽而一愣。

又看到阿一，立刻怒声道：“我就看着这头老牛为何如此眼熟，原来是你这乞丐儿，大晚上的你送什么柴火？”

“早送晚送都要送，今日有空便送了来。”

阿一如今也是没好气道。

这山门道人喊了他好多年乞丐儿了，他哪里还会有好脸色，更别说今晚还是来杀他的。

山门道人不动声色，忽而大有深意的嘿嘿一笑。

又转头看向周天雄。

“周师弟你与他……”

山门道人明显是问，你为何会与这乞丐儿一同上山？

周天雄嚅嚅喏喏，甚至眼神都不敢与之对视，“路上……偶遇，偶遇。”

“原来如此。”

山门道人忽而又嬉笑道：“与你同去的陈师弟和岑师妹为何都不见踪影？”

“这、这……”

周天雄明显慌了，冷汗直流而下。

突然，他一指高空，猛地惊呼一声。

“看！灰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