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头看花秋雨后
文/萧楼题记:一切都会过去。 首发--无弹出广告一切都不会过去。
端午的前一日,去看父亲,是在下午。坐在堂屋前,我们抽着烟,电视里是一个传统的京剧片段。我们说着话,有意无意的听着京剧。我现在喜欢京胡的独特韵律,进门的时候就听见了,有种莫名的愉悦。
能与父亲坐着闲聊,是过去不会有的。父亲一辈子言语很少,与子女更是很少交流。我问了父亲最近皮肤燥痒有否好转,新近在一本书上看到一个食疗方,说用红枣与芹菜烧水喝,可以治疗皮肤燥痒,特地给父亲带来了一包红枣。
父亲说,前几日去了老房子的中心医院,打了一个星期的针,略略的有了好转。这家医院过去叫劳工医院,是我们小时候感冒发烧常常去就诊的地方,在住家后的海州路腾越路上,我现在时常会想起冬日的夜半,父亲和母亲会背着发烧的我去这家医院挂急诊,记得的是在海州路上行走的情景。父母的辛苦,写就在了那条安静的不通公交车的小路上。我怀念那条小路,在休息的时候,我有时会去那条小路上走走,心里便觉得有了安稳。这条小路变化不大,应该说,还很陈旧,如数十年前,偶尔在这条路上还能够遇见熟人。
端午的时候,上海的电视上有一个民俗的节目,有位老的少儿主持人叫陈燕华,还有一位写《穷街》的女作家程乃珊,她们谈起旧日的夏日傍晚,人们在弄堂里晚饭,那个场景让我十分亲切。程乃珊说,那时的邻居很少搬动,几乎是一辈子居住在一起,真的有远亲不如近邻的感觉,我觉得她说的很是。程乃珊我见过一次,是在上海市青年宫,就是上海著名的大世界,是十多人的作家与文学青年座谈。喜欢说话,大大咧咧的程乃珊,我当时的感觉,她并不像作家,更多的像有钱的少妇。她的那个《穷街》是写离海州路不远的定海路,也是我儿时常去的地方,这条穷街,至今也没有多大的变化。
那时的夏日,晚饭以后,我们就会拿着躺椅坐在弄堂里或者路边乘凉。躺椅是父亲自己做的,做了两只。一只母亲晚年一直坐用的,现在在父亲的房间里;一只在我现在的房间里。现在躺椅于我的意义并不仅仅就是一只躺椅了。在我更小一些的时候,父亲每晚会拿着一只帆布的活动床,将木棍撑开,我们就睡在上面乘凉,那时隆昌路上还没有通汽车。家里还有一只很大的用竹篾编成的凉匾,是父母从乡下带来的,我们就睡在上面乘凉。这个凉匾已经用了很长时间了,竹篾已经暗红。我那时,已经搬得动这个凉匾了,晚饭以后,我会举着凉匾,或者在路边或者在弄堂里,早早的占据有利地形。很热的几天,父亲会先用自来水,将还有太阳余日的水门汀的地上浇湿降温。后来,我渐渐的觉得凉匾短了,睡在上面,我的双腿只能伸到凉匾的外面,或者只能蜷缩起双腿。
我们那时的晚饭多数也是在弄堂里,像陈燕华说的,一家等着赚钱的人回家,一起用晚餐。我们等着父亲下班以后,搬两只方方的大凳子(我们家乡的音调是:大哇子),母亲说,将大哇子搬出去,还有小板凳,我们就准备吃饭了。那时家里没有空调电扇,我们用的多的是蒲扇。窄窄的弄堂里都是人,大家都在吃饭,那种场景,现在想来,依旧十分的温馨。邻居间也有争吵,但依旧像家人一样,今日争吵以后,明天大家又在一起说笑,邻里间绝对不会做出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上个月的有个下午,闲着无聊,我在纸上胡乱的写下了十个空心字:“做人不厚道,豺狼与虎豹”。
父亲告诉我,小蒋死了,还有202老帅的妻子也死了。秀兰在劳工医院,中风了,住了有半年了。我很有些吃惊。小蒋是父亲的同事,比父亲小三五岁,住在父亲工厂的对面,现在父亲去老房子,常常去蒋叔叔家里坐坐。202老帅的妻子,我们叫她202室阿姨,过去常常与我的父母一起打打小麻将,我家那时住在301室。秀兰是老公房的老邻居,我记得她再次嫁人的年轻时候。父亲现在去老房子,也常去她那里坐坐。母亲在的时候,我也常常的陪着母亲去她那里坐坐。
宋人王炎有诗云:“故人零落今无几”,真很有些让人感伤。从父亲那里回来,我一直想着蒋叔叔的离去,当时我不知道如何安慰父亲。人到了老年,必定生活在一种无奈之中,老公房的许多旧人都不在了,今晨很早醒来,头脑里有了这个句子:“旧邻旧里旧无几”,原来想用这个句子来写这篇小文,在下笔的时候,突然又有了“枝头看花秋雨后”,觉得更形象一些,就写下来了。
好像杜甫有个诗句写这种状况的,似乎更加的确切,可惜我记不起来了。人到了老年,处在一种无奈的境地,一些熟悉的人都相续离去。母亲的离去以后,我总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觉得我现在生活在的,并不是一个我所曾经熟悉的世界里。
昨天是高考第一天,上午考语文。今年上海高考作文的考题是:一切都会过去。一切都不会过去。说的很是,一切都会过去的,但在我们的心中,一切又永远的不会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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