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原配感情》回忆(一)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我小的时候,我们一家四口住在一所大院里靠北的一间不足15平米的房间里,终年不见阳光,冬天北风呼啸,记忆里我对冷有非常深的印象,后来父亲叫人把靠东边的墙凿了一个洞,开了一扇小窗,终于可以看见阳光照在人家黑色的屋顶上,与屋顶上的水肿儿草,偶尔会有几只麻雀飞过去,驻留一下,向我张望一下。于是我爱上了类似小动物似的玩艺,于是一年春天里母亲买了十只小鸡回来给我院子里养。

父亲一年有半年不着家,母亲整日里上班,弟弟放学后就找不到影子,只有我的鸡永远陪伴在我的身边。

鸡有鸡的世界,鸡的世界与人的世界是隔绝的,人怎能理解鸡的世界。开初我为自家鸡与别家鸡斗得鲜血淋漓而心痛流泪,一次又一次后,我的心肠冷硬了,因为鸡的世界流血不算是什么大的事。开初鸡的死亡,令我痛哭,后来鸡的被宰,竟也是普通不过的事了。

但是我没有忘记一只大公鸡他用他的被宰令我震憾,使我从此不再养鸡。因为生前他的活泼与对他心爱的小母鸡的爱令我感动,后一刻因为舅舅的来到,大公鸡变成了午餐桌上的一堆粉白的肉,我痛恨这种转化,我痛恨我的母亲,因为有我的母亲才会有我的舅舅,而舅舅似乎是逃难来的,因为他娶着了一个有疯巅遗传病家史的女人做了老婆,而这个女人是母亲的同学,是母亲把她介绍给舅舅的。

鸡没有再养后,我不知道我放学后的日子是怎么打发的,也许我开始了做家务,开始了担水,去很远的井里担水回来,我家的门口有一口大水缸,里面需要填满水,那年我12岁,幼小的我挑起两只铅桶,艰难地行走,院子里台阶多,开始是两步一歇,后来是十几个台级一歇,肩膀的灼热与疼痛慢慢过去,但右肩膀始终比左肩膀能耐大些。

母亲告戒我:“不准叫弟弟挑水。”小我一岁的弟弟发育缓慢,个子总也上不去,父母许多时候担心他长不高,也许他们认为担水会把人压矮了。

大院里还有一个与我同龄的男孩也挑水,他下面有两个妹妹,于是他每天一大早就担着两只木桶去水井边,他先去洗菜,洗完菜再挑水回来。有一天他在提水时竟落进了井里,不知道他是怎样爬上来的,我感到辛酸。因为只有我才能体会12岁的年龄从井里一点一点地往上提一桶水的重负,它花光了我全身的力气。

每个夜里我恶梦连连,我被人追打呀,前面奔跑的人被人一刀下去,然后向我劈过来……又有人打我啦,是院子里的小兰,一个与我同龄的女孩,我哭得哽哽咽咽。在电影院门口,有人用棒槌来打我,我又哭醒啦,母亲说:“翻一个身,翻一个身。”父亲说:“她太累了。”

我们家靠北的窗子可以望见这座小城里海拔最高的一座山,记忆里只有在夏天的时候才能见着它的山峰,没有事的时候我常常望着它发呆,冬天里只有灰白色的云雾环绕着它,春天里它仍然不脱白色的帽子,夏天里半山腰会多出一条白色的玉带,为什么没有秋天的记忆,秋天是收获的季节,山上的果树成熟了,可是远远的却看不见果树成熟的模样,母亲对我说,不要随便到小朋友的家里去玩,于是我只有远远的伏在窗口作出遐想的样子。

不记得是哪个时节,我在母亲敦促下开始学习拉二胡,二胡的声音不象竖琴那样清脆,咿咿呀呀的拖着漫长而又无聊的声音,就象破旧的小镇的街道,青石板的巷道,半堵半堵长满苔藓的矮墙,一条凹凸不平的水泥马路,一家电影院,一家象那么回事儿的剧院,入夜,这两个地方汇聚了太多的人;父亲牵着我的手挤进剧院里,锣鼓喧天,舞台上很多人脸蛋抹得鲜红鲜红的,手里挥舞着挂着红须的红缨枪、一把大刀的东西在交错着跳,姿势总是非常果断而刚劲。我昏昏欲睡,父亲牵着我的手走回来。天上的星星照得见我投在地上的影子,我围着影子绕来绕去,我不希望踩着自己的影子。

黄酶雨季节到来了,五斗厨的脚与棉花柜的臂长出了老人斑,母亲唉声叹气,天上是绵绵不断的细雨,就象面条一样,扯也扯不断,小镇的街道流淌着水,我们把裤脚卷得高高的,在街上的小溪流里游荡,这是小镇激动人心的季节,洪水从遥远的地方到来,在南门头的城墙外汇聚成三江,洪水来了,我们欢呼着,奔腾雀跃着,放学后有了一个去处:到江边看洪水。浑浊的洪水冲下来很多东西,几块烂木头,有时也有一头死猪,那还是猪崽。但总不见有人从水里爬上来。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