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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书记》小金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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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小金库

离春节只剩10天了,这天,鲁中昌到周信和办公室,商量节前慰问等事,正说着,纪委书记苏健推门进来,“刚敲过鲁书记的门,正好,说一遍就行了。”周信和看着苏建黑胖脸上一双大眼问:“苏书记,啥事?”“昨天,收到一匿名举报信,反映机掘队长薛仁本长期给两个病休工人划井下工,冒领他们的工资,用于个人消费。”周信和一惊:前天晚上他到我家送了1000元,说拜个早年。把目光移向鲁中昌,鲁中昌也看着自己等表态,“先调查落实再说吧。”“要单个了解,注意影响。”鲁中昌补充。

苏健安排纪检员乔晓峰、李彬亮去调查,强调注意细节,掌握证据,谈话单个进行,给他们保密。

两人来到机掘队,分别自称病休工人姚自明的熟人、请长假工人何培华的老乡,分头找工人了解情况。中午两人碰面,合计调查了7人,都说好长时间不见姚自明、何培华,有说病了,有说辞职或做生意了。两人到财务科找工资核算员核对,姚自明、何培华去年每月大都是满井下工。

两人第二天到薛仁本办公室,乔晓峰说:“薛队长,打扰了。”薛仁本方阔脸上三角眼翻白一下,“二位大驾坐吧,来督查我咧。”李彬亮说:“了解姚自明、何培华的情况。”薛仁本明白了,“普通工人,了解个啥?”“他俩没上班,每月记着井下工,不知什么原因?”乔晓峰问,李彬亮记录。

薛仁本想,既然知道了,索性担起来,再说都知乔晓峰是个‘案油子’,难瞒过。他不在乎地扫一下乔晓峰黑长脸上逼视的目光:“是我让办事员划的,这样两全其美。”“怎么两全其美?”“姚自明长年有病,在农村老家休养。何培华父亲瘫了,长期在老家护理。他们离矿几百里路,都不想每月到矿医院开病假,不开病假,没有工资,‘三金’无法扣缴,他们更不会往矿上送‘三金’。给他们记井下工,一来‘三金’可在工资中扣,二来剩余工资可作为队里机动资金,双方都照顾到了。”薛仁本说罢扔过去两支烟,自己点一支。

乔晓峰问:“这么做多长时间了?机动资金干什么用了?”薛仁本往藤椅上一靠略仰平头说:“大概一年多了。这些钱的用途吗,说出来你们可能见笑。一是用于队里工伤病号慰问。上月队里出了一个工伤,加上长期住院的老工伤、病号,队里常有三四个住院的。年底了,支部书记、工会主席要去看望他们,不买礼物怎行?买礼物也不能总让队干部自掏腰包。嗨!几个病人让我拖累得不轻,光队里派护理就七八个,家属们还三天两头哭穷。二是用于鼓励先进。别的采掘队每月对创水平的班组让到饭馆撮一顿,我们也得效仿。这年头光耍嘴皮不管用。象综采、综掘机械化程度高,干得多,奖金高,可留些奖金应付。我们队说起来是机掘队,只是钎子打眼,扒斗装煤,矿车运煤,尽干些半煤岩,出劲大,进不快,奖金时有时无,有时刚顾住基本工资。我们没钱应付,又怕工人泄气,只得想出这没办法的办法。但不知咋传到你们耳朵里了?”

乔晓峰心理好笑,“你觉得这么做对吗?对照行政干部监察条例、党员党风责任制,你有什么感受?”薛仁本鼻子里出着烟,“有时想不太合适。可两人的工资留了多少,队里花在什么地方,办事员记得清楚,我们没乱花。至于对照条例、责任制当然不附合,可现在矿上有大金库,系统有中金库,队里有小金库,而我队小金库常没钱,我咋做人?工作咋运行?明知不对,也没办法。”

乔晓峰诧异:“矿上大金库是财务科,系统中金库指哪里?”薛仁本白他一眼,“老弟名知故问。中金库不在系统矿长心腹队里?开掘系统在综掘队,其它系统不知道。”乔以为他是减轻责任,弄个法不治众,“没听说过,薛队长是猜测的吧?”薛仁本冷冷一笑,“等你到队里当了队长就体会到了。”

乔晓峰不好再问下去,心想到办事员那里查证得到证据再往下延伸,让薛仁本给办事员交待。他领着二人到办事员李贵办公室,交待一声称自己有事先走了。

李贵拿出记工薄,从密密麻麻的小字中找出姚自明、何培华的名字,名字后豆籽大小的长方格内记着“下”、“4”、“3”字样,下过井的乔晓峰知道是八点班、四点班、夜班的下井符号。把去年12册看遍,两人每人记井下工都是26个以上,前年两人前5个月是病假或事假,后7个月是井下工。

李贵粗算,每人每月开200元,两人19个月合计约8000元。乔晓峰提出看花销帐,李贵说还要经薛队长同意。

乔晓峰看表将至中午,本想下午再查,又担心他们利用中午串供补假帐,对李彬亮说:“你俩在屋等着,我去找薛队长。”上楼敲遍门,薛不在,便到矿前家属区薛家。薛妻说没回来,若下井中午不回,不下井回来吃饭。乔晓峰想,上午10点多与薛仁本分手,他不可能再下井,一般情况10点付井只拉料,不拉人。便耐住性坐等。中午1时,薛仁本回来,见乔晓峰心里烦怒,嘴上打诮:“撵得紧,到我家混饭咧。”乔晓峰脸红应道:“工作太忙,尽快弄完算了。”等着薛仁本吃完饭,一起到队里,李贵、李彬亮仍等着。

李贵拿出夹着的冲帐条,薛仁本从衣袋里掏出几张,“这是前几天应酬票,报上帐。”心想,前天给周矿长等送去2000元,还未及找发票,两个该死的就逼上门,幸亏10点多出去跑了几个饭馆、商店把发票补上,下午上班交李贵,谁知追到了家里。真他妈可恶!

乔晓峰、李彬亮一张张过目,500多元是水果、饮料票,其余全是就餐票,粗算6000多元。李贵说,还有书记的几百元餐票没拿来,拉开抽屉拿出一沓钱,说是剩的1000多元。

乔晓峰让三人等着,到市场买了几份烧饼吃了,继续查住院病号和护理工记工本,发现7个护理工4个划的是井下工。“护理工也划井下工?”李贵解释:“4人是老护理工,护理病人记井上工嫌挣钱少,每天往返公共车票又难报销,有时要在市内吃顿高价饭,都嚷嚷每天闻着病房腥骚味,还要跑路花冤枉钱,闹情绪不愿干。最后队里同意给4人划井下工,其它3人是临时替补的没划。”

“找个护理工了解一下吧?”乔晓峰看李贵高额宽凹的脸上露出难色,“随便问问就行。”李贵锁上抽屉,领乔晓峰到三楼介绍给一个20多岁瘦男小候。

乔晓峰支开李贵问小侯:“护理病号几年了?你愿意干吗?”小侯打个哈欠,“好几年了,身体不好,不干没法。”“记井下工干井上,还可以吗?”“一天多几毛入井费,仅够坐车钱,在市内吃高价饭得自己掏,井下奖得不住,连井下票也没有。”乔晓峰奇怪,“凭自己开资条上的井下工,本人就可到食堂领井下餐票,怎么得不住?”“领了票要交给办事员,他说队里有安排,井下餐票用于井下工打连班,赶任务。其实,井下工极少打连班,就是偶然延误了下班,也都忍着过去了。”“队里还稀罕井下票?”“队领导不稀罕,办事员有用。”“他管经济,有啥用?”“说了你保密?”见乔晓峰点头,“李贵不下井,他家属4口在矿住着,户口没迁来,老婆没工作,三个孩子正上学,月月买高价粮。有了井下票,既可以兑换面、油、肉、蛋,孩子们又可吃井下肉烧饼、肉包子解馋,用处可大啦。要不他一个井上工,每月百拾元,能顾住5个吃饭?”

乔晓峰点头暗叹:妙用权,巧钻空儿,各尽所能,咋堵?又问:“队干部知道井下票咋用的吗?”“知道也不管,井下工不稀罕井下票。”乔晓峰回去向李贵求证,李贵坚持说井上下加班凑饭用了,护理工每月十几元奖金差额留队里是领导安排的。

乔晓峰觉得当天了解得不少,便和李彬亮回纪委。路过综掘队大门口,他站住一怔说:“咱拐到综掘队找董安问问系统中金库?”“他会对你说吗?”“以前在矿临时工作组一起干过几个月,混得挺熟。走吧,随便聊聊。”

到队长办公室,董安抽着烟看报,“董老板,这会儿自在啦?”乔晓峰笑着坐在沙发上。董安微笑着:“哟,督察院大员来也不打个招呼?”“没公事,打啥招呼?想让你请客哩。”“我这会儿正犯酒瘾,走吧,晕几杯,是到家还是进馆子?”

乔晓峰略黑的瘦脸上大眼一?,“到市内大酒店大对一场,用你系统的机动资金好好玩玩。”董安一怔继而一笑,“我多么想到市内大宾馆乐呵呀,有三陪,能唱能跳。可惜那不是咱去的地方,也去不起呀。”

乔晓峰见他想绕话题,仰脸煽情,“只出力不享受算啥?咬咬牙,发发狠,动动你那中金库怕啥?别光想纪委会查案,喝酒照样不瓤,不信试试?”“别开玩笑啦,你老兄名声在外,其实是个架子。我打电话,让你嫂子炒菜,到家玩。”拿起电话,乔晓峰站起按住他的手笑着说:“想你了,来见见你,开个玩笑,别当真。”示意李彬亮走。董安说:“当真还不好请咧。”“改天再玩。”乔晓峰扭头出门。董安暗骂:烦甩货!不请清气点,请了好歹都说不清,算是知趣。

董安转念一想,觉得不安。虽然刚才是开玩笑,但这事传到纪委不是好兆头,如果职工不知道,能传给他们?虽说自己提拔已推荐上去,却未考察,更没决定,经不得风吹草动。还是赶快把系统剩的钱还给孙矿长,免得别人抓把柄,纠缠说不清。若自己如愿当上副矿长,还会没钱花?这么做既让孙矿长说我够意思,又除去了后顾之忧。

第二天晚上,董安到孙宝才家,孙宝才把他让到沙发上。董安开口:“这几天都想看看老领导,两个副队长一个回老家,一个病了,总得我值班。”孙宝才笑着说:“一队之长,不容易呀,事事操心。”心忖:往年这时侯,这小子该送礼了,如今我快下台了,继任者又是他,今年是不会送了。

董安扫视孙宝才脸上略凸的横肉,几分含情,“孙矿长,我刚进矿时,你当队长,没明没夜操劳,把我们这一代培养起来了,你也上了年龄,真是岁月无情,要不再跟你学几年有啥?”孙宝才暗叹小子会了说话:“自然规律呗。一代胜过一代。”

董安切入正题:“孙矿长,你在开掘系统干了几十年,是咱矿的功臣。我把系统的钱拿来了。”从大风衣里掏出报纸裹的厚东西,“还剩26000,这是你的心血。”

孙宝才喜得面颊横肉全突出来,“小董,你收着吧,你年青,路子长,今后有用。”董安从大茶几上往他面前推一把,“你当矿长近10年,这辛苦费本是你的。”孙宝才打开纸包,见两沓扎得整齐,剩余散着,知道一沓是1万,拿一沓站起塞到董安怀里,“这几年全靠你撑门面,给你!”董安拿着又放茶几上,孙宝才把董安从沙发上拉起,将一沓钱塞入他风衣外口袋,推着董安,“不留你了,快回去吧。”董安半推半就退到门口,孙宝才又推一把,锁上门。

孙宝才自言:董安聪明、讲信用。昨天我还想剩的钱没法要,如果放别的队也好说,而他要接任副矿长,若要了让他感到人去楼空,不留一点家底。这好,送来了,给他一部分,他当不当副矿长都不会说我什么,将来更不会出什么事。

乔晓峰、李彬亮第二天到财务科查证后,向苏健汇报了薛仁本、李贵划井下工情况,苏健即向周信和、鲁中昌说明。3月,薛仁本被免职,当年9月,又任开拓队队长。

此事过去2个月,矿务局下文清理小金库,矿开会要求各单位把小金库资金上交矿财务,董安暗自庆幸。曾有人感言:

小金库

方便自如小金库,大家辛苦官享福。

金钱万能生*,根在资产不自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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