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值得铭记的日子。
2002年的6月10日下午,梁伟光带着严凯、崔德才、周杰、李可乐、孙富民、黄贤康、冯凯、杨嘉及马建伟等九个兄弟,穿越到1906年的6月10日的下午,落脚点还是当初他第一次过来时的那个山沟沟。
眼前一条连绵的山脉为南北走向,呈北低南高状,山势曲折,蜿蜒起伏,逶迤展布,峰峦叠嶂。绿树蔽山,青竹繁茂,郁郁葱葱宛如一条绿色苍龙横卧大地。
原来,这就是被誉为道教“第一福地,第八洞天”的茅山。那座最高的山峰应该就是大茅峰,它似绿色苍龙之首,让蜿蜒而下的二茅峰、三茅峰,与主峰高低起伏,相映成辉。云雾飘渺间,主峰上的道观也若隐若现。
除了光哥,其他人初来咋到,一切都觉得很新鲜。
梁伟光介绍道:“这里属于江宁府管辖,在我们那个时空被划给了镇江。从这里往北走就是一个叫行香的村子,虽然大部分人家住的还是瓦房,生活却很贫苦。”想起在那个村子还做了几个晚上的梁上君子,他就不禁哑然失笑。
每逢农历腊月二十四日至来年春天的三月十八日,是传统的茅山香期。外地来的香客往往当日赶不到茅山,就在该村住宿一晚,第二天再行上山。该村原名瓦盖村,每逢香期朝山进香的善男信女们接踵而至,热闹非凡。有个秀才路过这里,感到瓦盖这个名字太俗气,便想改个名字。正好碰上吃饭时间,村里八桥巷的客栈飘出扑鼻香气,遂写下“一路行香新气象,八桥居住巧人家”的句子。从此以后,瓦盖村改名为行香村。
这段典故还是梁伟光某晚藏身梁上,无意间听人说起的。
严凯充满信心道:“光哥,我们要想融入这个大时代,或许就要从这行香村开始。”
“小北京”杨嘉插了一句道:“严哥,今晚我们还不知道睡哪呢。”
这倒是简单,一行人在附近找了片林子,很快搭建了五个帆布帐篷。两人一间就先凑合着住,吃的喝的都没亏待自己,雪花啤酒、伊利牛奶、大米猪肉蔬菜这些一样不缺,就是用水太奢侈了,全是桶装的农夫山泉。
大家正忙活呢,就听一声:“光哥,我抓了个舌头回来了。”李可乐不愧是侦察兵出身,动作真快。
大家闻讯过去一看,梁伟光不由得乐了,他上前打了个招呼:“老伯你好啊,我们又见面了。”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低着头弯着腰被李可乐押了过来,周杰跟在后面还提了支老式的火药枪,看这老人的装束估计是进山打猎的,没逮到东西自己却成为猎物了。
这些人穿得古里古怪的,不知道是强盗还是妖怪。老人被吓得浑身直哆嗦不敢抬头,听到有人和他说话,他稍微直起身子抬头看了下。原来是几天前抓过他的那个妖怪,顿时跪下且不停磕头求饶道:“山大王饶命,小的再也不敢过来了,求山大王饶命……
梁伟光连忙上前把他搀扶起来,安慰道:“老伯,不要怕。你放心,我们不是什么山大王,更不是什么土匪强盗。”
老人被硬扶起来勉强站着,畏畏缩缩的似乎梁伟光一松手,他又会跪下去。
梁伟光笑道:“老伯,我知道你姓徐,那就称呼你徐老伯吧。”
妈呀,妖怪还知道我姓什么,老人这下子更怕了。
梁伟光又问道:“徐老伯,家里生活还好把?那两块鹰洋够不够用?”
老人听到这句话就愣住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睛里却平添两点亮色。
看他像是不信,梁伟光下意识的把手缩回来,挠挠头无奈的提醒道:“你家灶台上的那两块鹰洋,就是我放的呀。还有村里的好几户人家,我都给了。”
人家雷锋做好事从来都是不留名,最多写在日记里自我表扬一番,没见过像光哥这样大肆宣扬的,还唯恐人家全村老百姓不知道是他干的。当然,光哥要是知道兄弟们是这么想,肯定要自比窦娥,哭死的心都有。
只听扑通一声,这位徐老伯又跪下了。不过这回磕头的动作相当给力,姿势也是相当的标准,口气更变了:“英雄啊…好汉啊…您就是活菩萨…救苦救难的观世音…”
不过是施舍了两块钱,还能得到这么高的赞誉?
梁伟光他们哪里知道,这个时候的两元鹰洋的购买力,差不多相当于2002年的三百元人民币。
待一番言语安抚后,徐老伯抹着眼泪讲述了他的痛苦家史。
原来徐老伯家自从祖辈开始,就一直以打猎为生。他有两个儿子,可惜大儿子游手好闲整日里以偷窃扒拿赌吃嫖摇为生,常年不归家,连老婆也被赌输给人家,留下一个八岁的孩子给徐老伯老俩口抚养。
徐老伯的老伴体弱多病,平时家里也很少有钱抓药,勉强苦撑着。小儿子在新军第九镇当兵,上官经常克扣兵饷,每月也拿不出什么余钱来贴补家用。前些日子,他的小孙子持续几天高烧,却根本无力医治。一家人欲哭无泪时,正好老天送来了两块银元,小孩子方才转危为安。现在,终于见到救命恩人了,发自内心的感激之情实在无法言表。
“恩公,您就是活菩萨哪,老朽尚不知您尊姓,万望恕罪。”这徐老伯又跪下磕头了,这话说得还蛮文绉,估计是从戏词里学来的。
“徐老伯快快请起,不用这样,我真受不起。”面对一个长者的频繁下跪磕头,梁伟光是既不习惯也难接受,他把对方拉起来后安慰道:“放心,有我们回来了,以后你们的日子会越过越好。”
这话说得严凯他们也是心潮澎湃,热血沸腾,恨不能马上就救众生于水火,解万民于倒悬。
徐老伯涕泪横流道:“梁恩公,您真是一个大好人活菩萨啊,我们这些受了您恩惠的人家,都供上了您的牌位。”
见这些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又急着道:“梁恩公,众位英雄好汉,老朽要马上赶回去告诉乡亲们,活菩萨回来了。”说完就给大家一一作揖,然后转头就是一阵小跑,打猎的火药枪都没顾得上取。
这位徐老伯一边跑,还一边不停的高喊:“乡亲们,送大洋的活菩萨回来啦……”他并没有意识到距离这么远,村里的人根本不会听到也不会知道。可能是心情太过于激动,他在跑的时候脚下没注意,跌了个跟头爬起来后,他又继续边跑边喊。
看着他越来越远的身影,大家的眼睛都不禁有点湿润。
严凯走到梁伟光身后,低声感慨道:“光哥,我看今晚可能不用睡帐篷了。”
正如意料之中,没一会儿徐老伯便领了一大群人过来。
当先一人年约五旬,慈眉善目但气度不凡,一身传统的长袍马褂瓜皮帽。他的步伐康健有力,眼神给人以深远之感,应该是当地的士绅。待走近后,只见他举手拱拳致意道:“在下陆万英,众位乐善好施,陆某也早有耳闻,久仰久仰。陆某不请自来,还望勿怪。”
梁伟光也忙拱手道:“陆先生客气了,在下梁伟光,这些都是我的同伴。”他又指指身后诸人。
陆万英见对方穿着怪异,头上也没有辫子,言谈举止更像是洋人做派,便旁敲侧击道:“梁壮士及诸位可是来茅山进香?”
梁伟光笑道:“这倒不是,我们这些人都是华侨子弟,一直居于海外。此番,也是受家中长辈之托回来报效国家。”
陆万英不解道:“既如此,诸位该去京城求官才是。”
梁伟光答道:“去年朝廷委派五大臣出洋考察,轰动海外。而我们自祖辈起便世居于法兰西,恰巧目睹盛况,无不为之震动。兼学有所成,遂萌发回国报效之意。”
来这个时代之前,梁伟光他们也是做了一番历史功课的。1905年,伪清朝廷决定派五大臣出洋考察宪政。12月19日,戴鸿慈和端方先率一队考察团出发;来年1月14日,载泽、尚其亨和李盛铎又率另一队考察团出发,要到下个月才能回到国内呢。
冯凯、崔德才这些人见光哥这半文半白的拽文,暗地里简直要笑喷。其实,梁伟光也感觉跟这位陆员外的交流很费力,想说得文绉绉点吧,自己又不知道该怎么措辞,远没有与徐老伯那样说话来得放松自在。
听他这么说,陆万英差不多相信了,只是不明白他们为何会跑到这里来。
他又向陆万英解释了一通,说是戴鸿慈和端方率领的考察团一离开法兰西转赴比利时后,他们这些人就从法国马赛港坐邮轮,历经数十天才抵达香港码头。在香港上岸后,便乘坐他们自制的热气球,想从空中把祖国的壮丽山河先饱览一番后再作打算,谁知热气球偏偏在江宁府上空出了故障,不得已才落在行香村附近。
听说他们是从天上飘过来的,四下围观的乡民们心里便打起了各自的小九九。前几天,村里人都知道不少人家在夜里收到了两块鹰洋,纷纷谣传是财神菩萨或是观音菩萨下凡。看来,茅山上的道士们也很可悲,自己附近的愚昧乡民都没能教化好,这些人有了好处首先想到的不是身边的太上老君,而是什么菩萨。
这些乡民看到梁伟光一行人之后,也知道做好事的不是什么神仙,而是活生生的大善人。现在听说他们是从天上过来的,想法立马又转变了,一个个都觉得这些人即使不是神仙下凡,起码也是神仙派来的使者之类。
于是,乡民们纷纷涌上前来,想沾沾仙气。他们心里却有点纳闷,神仙菩萨们要么是脚踏祥云,要么是有座下神骑,怎么变成了坐什么气球?
场面一时有点混乱,“哼!”陆万英轻喝了一声,乡民们又立马散开了,不过还是有点蠢蠢欲动的样子。
“敢问诸位,所谓热气球,是否以绸布为球面,底下置以烈火焚烧?”原来这乡下的陆员外也还见多识广。
“正是这样,陆先生见过热气球?”
“让诸位见笑,陆某因与些洋行稍有往来,也略微知闻。”陆万英又关心道:“不知梁壮士及诸位暂宿何处?”
梁伟光指指身后的树林,说道:“我们在那儿搭了几个帐篷,勉强凑合着住。”
陆万英道:“怎可如此,传将出去岂不是要笑话我陆某人。我陆家于村中尚有空屋数间,诸位意下如何?”
既然别人给了根棍子,那就顺着往上爬,不过客气一番还是必要的,“哎呀,这怎么好意思,那样就太打扰了。”
陆万英笑道:“无妨无妨,举手之劳而已。”
梁伟光也爽快道:“陆先生,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啦,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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