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泰达商行会首公孙裕,凭借傲睨本郡同业的成就,已然担任德城总商行好几届的总会首,公孙裕为人大方,又熟谙长袖善舞手段,与之交好之贤达颇多,从而使得泰达商行在德城的买卖风生水起,称得上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故此虽说其人只是个坐贾而已,但在南德郡治德城,亦算得上是一位场面人,此刻,这德城商行总会首公孙裕,正恭敬奉陪着那位衣着华贵的束发少年。
束发少年见得李家书院的一干士子,其势汹汹、其情激昂,个个如凶神恶煞般模样,互相推挤着冲下台阶,欲抢先驱逐教训曾唯等人,刹那之间,一干士子便将曾唯等人团团围住。身处在人山人海中央的曾唯,孤立无助的小小身子,虽然被身强力壮的士子们推搡得摇摇欲坠,可是神情依然坚毅的曾唯,竭尽全力护住地摊上的纸张,犹在向李家书院的士子殷声辩解,此情景莫名予人一种凄凉、悲怆、心酸之感。
看到曾唯蒙受欺压凌辱,眉清目秀的束发少年不由得俏脸失色,急忙环顾四下,适时距身畔最近的正是公孙裕,束发少年以惊慌痛楚目光看向公孙裕,眼神里充满了央求,示意公孙裕快快出面,为被李家书院众士子团团围住的这三人,两遭调和、周旋一下。正恭敬奉陪公孙裕,其人何许人也,乃浸淫商海数十载的老道之人,于狂涛巨浪、险象环生、商海无情厮杀练就的察言观色、审时度势功夫,可谓是炉火纯青。公孙裕眼见身畔这衣着华贵的束发少年,神情甚为慌乱急切,公孙裕虽不明所以然,但是这束发少年既然有所示意,说不得自个要为之走上一遭,公孙裕心想:能为这束发少年效犬马之劳,亦即是在同郡诸好面前得了名望、体面,一念至此,不假思索地越众而出,说时迟,那时快,一脸激愤地公孙裕,口中向正在驱逐曾唯的士子们大喝了一声。
“且慢!”
话音刚落,公孙裕步履匆忙的冲着李家书院的士子们,围成的人圈挤插进去,经过好一番的努力,公孙裕才终于来到人群中央。对于熟谙调和、周旋俗事的公孙裕,不动声色地先将曾唯掩在自己的身后,护定曾唯之后,满面笑容的公孙裕,对着李家书院一干宽袍士子,四下行了个环揖,口中笑呵呵地打着圆场。
“见谅,见谅,敢请诸位学子暂且罢手,听鄙人一言。”
正群起而攻之的李家书院众士子,见一衣着锦绣衣之人前来打圆场,众士子定睛一看,此人乃是德城商行总会首公孙裕,在郡望世族宴席场面上,彼此之间均有过来往,自然是识得地,李家书院的众士子心里不齿其人操执的贱业,却也明白其人虽为坐贾,但是其人富甲一方、手眼通天、在郡上颇有人脉,众士子于心中思虑了一下,只觉得今遭这场合,还得要给其一个面子,如若驳了其脸面,其人定然不忿,恐四下宣讲吾等克薄、跋扈,那就对吾等的郡望风评,可谓是大大地不利。
众士子考虑到此节,心下便有了一丝顾忌,众士子互与目目相觑了一番,不约而同地取得共识,彼此的神情,皆认为暂且罢手,忍耐一下,看其人有何措词,吾等再作反应也不迟,李家书院的众士子,遂齐齐停住手,只是众士子,一脸据傲地负手在背,均目不转睛地看着公孙裕,默不作声地听其言语。
对于李家书院的士子们知趣赏脸,就此罢手,静听自己的话,公孙裕不由得心下大喜,乐而忘形地抚须“呵呵”长笑了一番,半晌方停,脸有自得地公孙裕,亦不再故作姿态,口中高声说道。
“诸位学子,是俺们德城才高八斗的俊彦,个个都是一等一的杰出人物,那是要在朝堂上作宰为相,披肝沥胆辅佐圣君的治世贤臣,俗话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大人不计小人过,鄙人以为,这区区丁点小事,诸位学子,不如暂息雷霆之怒,严词言喻一下便可,不知诸位学子以为如何?”
静立的李家书院众士子,听了公孙裕打圆场的话,众士子不约而同地从鼻孔处闷“哼”了一声,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又以宰相肚里能撑船之词来恭维,公孙裕所说的这番言辞,称得上情理皆有,自个总不能讲此人之言大为不当。
可是今遭不同,所谓宽恕,亦只是与君子,关彼等谋利小人何干。众士子心下只是抱定一理,吾等师命在身,自有立场,无论公孙裕其人如何狡辩,这几个胆大妄为、荒谬绝伦的商贾,定要从书院头门驱逐出去,还世外桃源般的斯文书院于清静空明。如若不能驱逐这恬不知耻的商贾,保不齐还会有厚颜无耻的商贾之人,东施效颦,为谋小利蜂拥而至,那可真会成为士林笑柄。此事亦定会传扬开来,那数百年盛名不衰的李家书院,可谓是在诸同好中,声名狼藉、贻笑大方了。所谓院荣吾荣、院耻吾耻,吾等身为书院一份子,与书院清誉休戚相关,却是不能仿效宋襄之仁,铸成此等千古大错。
众士子思虑至此,均抱有宗旨,所以对公孙裕的话,只是东耳进、西耳出,并未将其言记挂在心上,眼见公孙裕说了一番之后,口中也再无什么措词。
众士子暗自大叫一声“好”,默道:公孙会首,公孙会首,吾等已然给了面子于汝,尔既然无语,那么吾等就不客气了,先将这几个胆大妄为、荒谬绝伦的商贾小人,从书院头门驱赶走之后,吾等再与尔攀谈叙旧,亦算彼此之间有了交道。
李家书院的一干士子,心忧书院清誉,遂不再理会公孙裕,刹那之间,又恢复了凶神恶煞般模样,其势汹汹、其情激昂,欲争着抢着驱赶曾唯等人,一干士子将无助的曾唯推搡得跌跌撞撞,神情悲怆的曾唯,全然不顾身上的疼痛,唯恐地上包裹的纸张有所损伤,竭尽全力地将地摊上的纸张,包起来护在怀中,此情此景真真是苍凉之及。
喧闹纷乱的场面,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尔等暂且停罢,士子自有规范体统,如此举止,徒让同好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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