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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民工的江湖》第一百二十六节 揽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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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顿下来以后,他们就出去找工作了。这支曾经跟随老陈一起打天下的建筑工人,如今分成了四队人马,每天早晨从出租屋里出发,用他们的脚板一步一步地行走着,沿街找工作。

在珠三角大大小小的城市,建筑工地的招工广告倒是像牛皮癣一样,到处都是。走在街上,不经意问抬起头望一下电线杆,就可以看见电线杆上贴了一张红色的纸条,写着工地高薪招工之类的广告。以前有活儿干的时候,他们都没有留意这些路边的广告,现在失业了,看到这些广告,他们就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工作。看到这样的牛皮癣,也不知道消息是不是可靠,他们掏了电话就打。有的电话打不通;有的电话打通了,一问,已经招到人;还有的呢,电话打通了,别人不问你会不会干活,反而先问你是哪里人。一听说他们是重庆的,就一口回绝了:我这里只要哪个省哪个省的人,其他省份的人一律不要。唉,不仅仅只是工厂里面有地域歧视,就连建筑工地,也有地域歧视了。

杨三贵,老刘,还有两个年长的人,成了各个小队的领队。附近大大小小的工地,他们都问过了,能进去工地里面的,他们也进去找过包工头了。不能进去的,他们就守在大门口,碰到长得像个包工头模样儿的人,他们就问:“要工人吗?”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好几天了,他们当中,还是没有人找到工作。这天杨三贵他们这一队人出去找了工作回来,路过一处乡村。一看就知道那儿也住着许多外乡人。他们看到,在院子里面有一个年轻的女人,正蹲在用几块石头砌成的灶前,灶下燃烧着捡来的木头,烟灰朝女人脸上熏过来,女人一边躲着黑烟,一只手还在挥动着锅铲儿。随着女人手中锅铲的挥动,他们闻到了一役很香的味道,原来女人在熬猪油。这种香味曾经是那样熟悉,可是他们已经好几天没有吃过别说有香味,哪怕是有咸味的菜了。这些天,他们每天总是一大早就去不远处的包子铺里买回足够吃一天的大馒头。不干活的时候,一餐两个馒头就够了,五毛钱一个,一天也就是三块钱的生活费。吃了馒头,口渴了,到院墙里的水井边上喝一点水喝。好怀念每天吃着饭菜的日子呀。虽然在建筑工地上,吃的很差,但是也比每天啃馒头强呀。这种留起的香味飘起来,有几个人咽了口水。

已经走过那个院子了,杨三贵还是回过头,望了望那口锅。他似乎还在回味着熬猜测的味道,抑或是工地上简单的饭菜的香味。他忍不住问和他一起出来的张金花:“那天晚上,你做饭的那一套家式,是不是全部被那一帮***给砸完了?”张金花说:“还有一只钢筋锅,那天洗干净了没有放在灶台上,而是放到床底下去了,没有砸到。”一听说还有一保钢筋锅,他问:“你有没有带出来呀?”张金花看了看杨三贵,说:“你真是一个猪脑壳,我收进袋子里面啦,还是你一路提出来的,自己都不知道提在手中的是些舍子东西吗?”一听有钢筋锅,杨三贵心中自然有了打算了。他对身边的几个人说:“我们等会儿在路边上看到有废木头,就捡一些回去吧,晚上让我婆娘煮一点稀饭吃一下。”大家一路走回来,回到出租屋的时候,每个人的手上都没有空着,捡回来的柴够煮几锅稀饭了。

太阳快下山的时候,在他们租住的院子里面,张金花也用几块石头架起了一个灶,朝钢盘锅里面放了两杯米,加了大半锅水,熬起了稀饭。张金花蹲在灶边上,很快火光就印红了她的脸。这张脸,来广东之后,竟然也添了一些细细的皱纹。没有人会注意到她持这张脸,因为这不过只是一张最普通的脸,普通得当她走进了人群里面,你就会找不到她。她的男人,也没有仔细留意过她的脸。如今,生活的重担压在他们肩上,他们只知道把所有的担子都扛起来,一天一天地过日子。可是这日子还长着呢,过了今天,还不知道明天是个什么样子。

从工地出来的时候,他们连自己吃饭的碗都没有提出来呢。走得太急了。锅里面的稀饭滚开了,工友们才记起没有碗吃饭。杨三贵和另两年年轻工友一起,到附近的地摊上买了碗回来,是五毛钱一只的塑胶碗。去买碗的时候,他们顺便买回了一小瓶花生油,几条黄瓜,几只大蒜,还有盐、酱油、醋。

不一会儿,院子里面也飘起了一股香味。米的香味。真的好闻呀,似乎比他们在路上闻到的熬猪油的味道还要香。稀饭煮好了,还有掠拌黄瓜、生大蒜。出去的四队人马,只等着老刘带着出去的那一帮人回来,他们就可以开饭了。可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老刘他们回来。这个老刘,去了哪里呢?打他的手机也打不通。老刘他们队里其他几个人的手机号码他们又不知道。或许,老刘他们已经找到了事情,等会儿就会带着好消息回来?

稀饭都凉了,老刘他们这一队人才回来。只是,老刘出去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呢,可是回来的时候,却是一瘸一拐的,还有一个年轻后生扶着他。他们把老刘一直扶到楼上,老刘才说起了不久羊发生的事情。

他们这一队人马出去以后,走了好远的路,也没有找到工作。眼看也是中午过了,他们就打道回来了。正好回来的时候,从十里屋附近路过呢。老刘心想:都已经到了十里屋了,也去看了看他们建的房子吧。或许在路上,或许还会遇上以前在同一个工地干活的另外几个包工头,如果人家要人,说不定这一队人的工作就有了着落呢。这样想着,他们就去了以前的工地。虽然他们走了没有几天,但是这儿的变化还真大,工地的围墙已经拆了,一楼的商铺也正在进行装修。销楼中心的大门口,可热闹着啦。他们看见有好一大群人在门口呢,估计是看房的罢。老刘感叹了一下:我们真得是建得起房子,谁不起这房子呀,一看这房子,就知道是有钱人住的。然后,他们沿路回来了。

大家一边谈着话,一边走着路,也到了工厂下班的时间了。这十里屋虽然是个很偏的地方,可是那儿却还有几家烂工厂。他们转了一圈,也没有收获,于是起身回去。几个人一边走,一边聊天。突然前面来了一辆自行车,一下子就把老刘撞倒了。几个工友去拉老罗,还有几个人把撞老罗的那个家伙拉住了,要他送老刘去医院检查。那个人看样子也算老实,也同意带老罗去检查。于是,一行人扶着老刘去了路边的一个小诊所。医生给老罗检查了一下,也没有大碍,只是皮外伤。给伤口涂了一些红药水,然后就给老罗挂了两支吊瓶。打完针再一路回来,就这样晚了。

有几个工友听了老刘的他们的讲述,纷纷替他抱不平的。这光天化日之下,被自行车撞倒了,而且是自己这边的人多,人家骑自行车的是单人独马,怎么就这样简单就把事情给处理了?被撞了,别说去什么大医院,一定得去一家正规一点的公家医院去看一下,请仪器检查一下,有没有内伤之类。小诊所能看到什么,还是大医院检查得仔细一些。这不是在敲诈人家,这是在为保护自己。而且,就算没有出大问题,难道让他出一点药费就够了吗?还有误工费,营养费呢,不说多的,让他给个两三百块钱不多吧?这脚受伤了,少说也得五六天,多说呢十天半个月才能好,这样长时间不出去做工,拿什么来吃喝呢?说不定好的工作就在这体贴时间就从身边溜走了呢。大家为老刘被撞的事情议论纷纷。大家一致认为,这样放过了那个家伙,太便宜他了。

老刘听完大家的议论,才说:“我何偿不想借此机会设施人家一把,你看现在没有活儿干,手头上正缺钱花呢。如果弄个三两百块钱在手上,不说别的,至少还可以有几天时间不愁没有针吃饭吧?可是我一想啊,大家都是外乡人,在外面挺不容易的。我一看那个撞我的人,看样子,比我们的情况好不了多少。虽然他还在上班,可是这进工厂做普通工人,一个月又能挣多少钱?人家也是三四十岁的人,上有老下有小的,生活不容易。先别说什么营养费,误工费了,也别说送我去大医院检查了,就是在小诊所治疗的那几十块钱,他都差一点掏不出来呢。医生算药费的时候,一听说要六十多块钱,他的脸立即都白了。我看他从这个口袋翻到那个口袋,把身上的钱全部掏出来了,连角角钱都凑了上去,还差一块多钱,医生见他确实掏不出钱了,那一块多钱才说算了,不用给了。唉,大家都是一样的人,就不为难人家了,权当我做了一回好事,积了一次德吧。”老刘的一番话,把大家都说感动了。是呀,大家在外面都不容易的,也就不要为难人家了。得挠人处且挠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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