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有些事情,我遭到亲人的非论。周冰荡接二连三给我打来电话,说我太傻,一个尚未成家的男人,无故家中添丁,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办哩?直接面临的两大难题:一是老太太的百年丧事.另则是胡彩霞上学至以后结婚,一切都得由我这个单身哥哥张罗了。
自从老太太来到雪山村后,或许是水土不服,不是拉痢疾就是一整天叫着头昏,又不停地要彩霞给她捶背,难道你嫌不够麻烦吗?
荡哥,这事我也不能袖手旁观哩,末了,姐姐胡欣接过电话说了几句话,她说怕她家族往后找我麻烦,胡欣对我劝道:“这样吧,你把老太太安置在敬老院里.”敬老院住的都是一些无所依靠的老人,老人们在一起就不会孤独寂寞。
对于这件事情,前不久他们村干部已经向我道明情况,如遇上什么困难,可以向上级反映,政府可以将她安置在敬老院,但我一直没有答应下来。
胡欣说:“弟弟,你就听我一句好么?”你究竟图她们什么?如果贵叔有一天回来了,还认为你图他几分薄田,更何况老太太年近古稀,双眼失明,大小便失禁,你不嫌脏、嫌臭,隔壁王嫂也有她的事情要做,她会照顾得如此周全吗?说句晦气话,泥沙已经快淹盖到老太太的头顶上了,也没有多少光景了。
我反驳道:“正因为如此,我才想让她安享晚年。有时候幸福是一种难得的享受。有些人一生在追逐幸福,他们反而不幸福和快乐,最终为幸福所累。幸福不能建立在金钱的基础上,否则,就会失衡。”姐姐很恼怒,她啪的一声撂下了电话。
在那段时间里,我心情十分烦恼起来,每次回到雪山村后,我看见婆的身体日渐好起来了,那种烦恼才慢慢地消失。
又是一个礼拜天,我有些事情耽搁不能回家,我住在厂里。天未亮却让人吵醒了,周围都是鸟鸣人欢,住在我隔壁的是一对夫妇,她的孩子起床很早,赤着白嫩的脚在走廊上乱窜,妇人在门前不停地嚷叫,我觉得心里非常烦躁,嘴上又不便说些什么。
那个妇人我很了解,她几乎每天都会挨她丈夫诅骂,受够丈夫气后,她总是哭哭啼啼地骂着她的女儿。在我的印象中,她确实有些可怜。他们结婚很早,前后生了三个女娃,她的丈夫为这些事情非常恼怒,会时常打骂她,她却一声不吭也不哭,都怪自己命运不济,祈盼生下一个男孩,最终却无法如愿以偿。
他们夫妇来到颜家有两年了,十成是在外面躲避计划生育的。他们的想法是等添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再回家去。那时,政府要抓要罚随便,反正有了传宗接代的香火。
她的丈夫也是个毛头小伙,年纪约比她长几岁,手上残留着许多刀疤,疤痕很大。她是一个缺乏见地的女人,她认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就算是一堆屎,自己也默认了,有时掉眼泪埋怨自己命运悲惨,难怪她的丈夫会经常奚落她。
那天中午,妇人像往常一样把孩子的尿布和她的胸罩洗毕挂在院子左侧。我坐在阳光下沉思着一些问题,她那种守旧的思想深深地吸引着我,便记者似的问她,她并不对我的言语有丝毫反感,她告诉我,她的丈夫一直祈望她生一下个男孩来解开他们一家人心中的疙瘩。
真的,旧的世俗观念一直沿袭在他们身上,“养儿防老,多子多福.”这种观念在他们心目中变得根深蒂固了。
“妹子,你们抱着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思想?”她面上一热,有些羞怯地将头扭过去,兄弟,你有所不知,我的丈夫是个粗人,除了横蛮、粗暴外就再也没有几句悦耳动人的话了。
“他虐待你?”
“没有。”她坦率地回答。
接着她的女儿在房间哭了起来,她便飞快地跑入了房间,一会儿,她抱着她的女儿面带笑容地走了出来。
她笑着问我,你这人真好,一定有女朋友吧?
我苦涩地摇头笑了笑,“没有!”
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替你介绍一个川妹子如何?十九岁呐。
她的家境非常差,去年她爹在那场**中痛苦地死去。家里剩下她娘和一个年纪尚小的弟弟,前不久她娘撇下他们姐弟俩去沿海打工,至今沓无音信。
“十九岁.”我若有所思说。
“是啊!”她上高中时是个品学兼优的学生,因家庭经济拮据便辍学在家。
你今年多大了?你能对我说吗?
我坦白说:“我虚度光阴二十五年了。”
但我担忧她瞧不上咱,她青春年少,我不能毁了她的青春。
不,她是我的一个表妹。她非常相信我,如果你真的愿意,我替你牵这条红线,红线牵鸳鸯嘛!
当饭烧得略有香味的时候,她的丈夫回来了,她把心中的喜讯娓娓道给她的丈夫听,他不气不恼说:“你看着办吧!婚姻大事牵制着人一生的幸福。再则,也得瞧俩人是否有那种默契!”我打算让表妹过来让他们相互认识一下。事情看起来颇为顺利,但我始终无法实现自己的心愿,那个四川妹子也从未在黑山庄出现过。
一个月后,妇人告诉我说:“她的表妹一直没有过上幸福日子,在几个月前不幸患上血癌死了。”当她患上绝症时,她才接到我们的电话,但她一直未曾跟我们谈及此事,却推托说:“我一生很想见到表姐信中所说的那位年轻哥哥,并嘱咐表姐将我的照片寄给她,等安顿好弟弟便来黑山庄。”
后来我捎了一张过胶的照片给那位妇人,可是妇人邮寄时却写错了通讯地址,一经折腾,信又退回了原址。她才醒悟过来,缺乏文化会给她带来各种困惑,她又重新将信寄回四川,信经过长途跋涉,当信送到她家里时,她却
服下大量的毒药,恍惚中看见我寄给她的照片。那时,她心中燃起一种复活的**,祈望能够从遥远的川北来到黑山庄见上我一面.在我的生命里,能让如此痴情的姑娘牵挂着,让我非常荣幸和感激。
可怜的川妹却不敌毒性攻心,当她的弟弟进门唤她的时候,她已经死去多时了,但她的手叫还紧紧攥着那张无声的照片。
恶讯传来,我为一个素未谋面的姑娘痛苦了一场,如果不出任何差错的话,也许她不会造成这种悲惨的命运。
人在困难和不幸的时候,最需要别人的鼓励和支持。
我好像做了一场浑浑噩噩的梦,那种梦境几乎抽光了我心里所有的力量,一切变得那么苍白无力。
夜空下,乱石间的蛐蛐在唧唧地悲鸣,树梢上的夜鸟在哀啼,像在为那位遥远的姑娘送行。是的,她一定早日升向天堂去追逐她的幸福和快乐。风从西方一阵阵地吹过,散乱而凄厉。我点燃了阴纸,又从怀中掏出一封寄往天堂的信,信上写满了衰悼的文字。火星在黑夜中闪耀,一股股浓烟徐徐升向夜空中,我仿佛看见那位姑娘的身影在半空中凝固了,她美丽而善良。正在微笑地读着我给她的安慰信,一直到火星熄灭,整个天空融为一体。我突然看见一股浓烟朝北飘然而去,我的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痛楚,许久,我才疲乏地站起来离开了乱石岗。
第二天清早,妇人告诉我说:“昨晚乱石岗上闹鬼,燃着一堆鬼火,燃了约半个时辰之久。”我说那不是鬼火,是一位“法师”在摆膳迎接孤鬼游魂,让它们早日登极乐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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