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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第六十四章 文化情节(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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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不明白,雪山村太贫脊,它永远不能实现你那远大的理想和抱负,如果你想实现建立在一堆散沙的作家梦上,我只能用痴人说梦这个成语来表达我对你的失望。如同一个人站在山顶上一伸手就能够触摸到天的说法。

雪山村亘古至今,从未出个响当当的人物,况且这片薄瘠的土地根本不是孕育作家的土壤。突然,楼下的一阵吵闹声,孩子们来了,你坐坐,我也该上课了,我一面收拾好桌上的备课录,一面向林博雯招呼着。正要出门,忽然一个皙皮嫩肉的小姑娘从门缝羞怯地探进个头来,龀牙咧嘴道:“胡老师,我向您请一天假好吗?爷扭伤了腿,下不了床。”

“你爹哩?”小姑娘红着脸说:“他……,他瘫在床上有许多年了。”

我忧伤地问:“你爹得了什么病?”

许多年前,我爹去山崖上采药,一不小心摔入谷底,昏迷了两天两夜才醒来,后来是一位猎人救了他的性命,可他却成了植物人。

我开始同情她了,并安慰道:“小妹妹,你一定要坚强啊!”林博雯默默地走近抚摩着她的刘海,一时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小姑娘的脸上又开始红了,红灿灿一片。

许久,小姑娘才抬起头轻声地说:“爷要我辍学在家跟牛屁股哩。”那时,我已经发现林博雯动情地搂着她,小妹妹,学一定得上啊,你回去跟你爷说,一定要让你上学念书。

我扭头惊乎乎地望着林博雯,你都看见了,她还是个孩子,是个苦命的孩子哩。谁来拯救他们,谁来拯救这片土地上的父老乡亲。只有掌握文化知识,才能让他们彻底摆脱贫穷。贫富跟文化相依相存,不可分割。导致雪山村贫穷的因素一是闭塞自守,愚昧无知,长期经受贫穷的煎熬,思想、精神上变得麻木不仁;二是气候条件影响,常年受沙尘暴的袭击,整个庄稼几乎全被摧毁。最后林博雯才彻底明白我的心迹,她对我说:“既然你的心意已决,就留下来帮帮这些孩子吧!可是千万别误人子弟。”

礼拜六那天,林博雯一大早又从县城赶回雪山小学,我正在桌前看书,于是她亲自替我做饭,一会儿,林博雯一脸欢愉地从房里走出来,外面已是阳光灿烂,天空澄碧,一米阳光斜斜地铺在走廊的过道上,我正准备写些东西。林博雯突然说:“秦校长来了,看他那样子一定有什么事情哩。”林博雯上前跟他打过招呼,秦校长笑容满面地说:“林小姐,好久不见,现在越长越漂亮了。”林博雯脸上即刻红成一片,真让校长见笑了,我也刚来,屁股还没坐热哩。

秦校长调侃道:“你嫌矮了,怎么坐得热,夏天怕热,冬天怕冷,日子该怎么过啊。”

前几天遇上你爹,他非常想你,有空一定要去探望他老人家一下,人一上了年纪,就图个儿女孝顺,合家团圆。

“校长,多谢你的关心,我一定会回去看望他们的。”

“对了,胡老师在家吗?“校长问道。

在,他正在房里写东西,他一时心血来潮,在构思什么小说呢。

“小说?”秦校长惊讶地问。

然后又醒悟似的改口:“还真想不到胡老师才华横溢,年轻人应该有理想,有抱负,想成为一个自由撰稿人。”

林博雯摇了摇头,她一脸无奈地说:“我不知道,这得瞧个人的才华和机遇了,像我一个干粗活的粗人,真羡慕你们这些文化人。”

秦校长又笑了,林小姐,你说得倒是有板有眼,不过,年轻人啥事都得去拼搏,闹不准有天弄出什么名堂来,那才皆大欢喜。

我已经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微笑地对秦校长说:“校长,您别听她满嘴胡言,她掺泥带水地夸大其辞。”秦校长一只手在我肩上拍了拍,小胡,果真有这种事情吗?我连忙打岔道:“校长,里面坐,我给您泡茶去。”哟,你又啥时候学会品茶来?我笑了笑从一个圆筒铁盒里取出适量的上等精品茶叶,今天有空闲,我为您沏杯好茶让您品尝一番如何?

屋里淡雅洁净,窗帘高挂,秦校长一进门便看见床上一床叠成豆腐块,软茸茸的紫色被褥,纯白色的枕套,枕套上面盖着一张涤纶枕巾,一切都显得典雅别致。刚抹过不久的墙壁上挂着几幅嵌着镀金般的自勉联,全都是告诫,求实上进的名言佳句。

秦校长说:“小伙子,这倒像个家的感觉。不知道你们啥时候结婚,我还等着喝你们的喜酒。”说罢,他又将眼睛挪向坐在床沿上低头含笑的林博雯,似乎在暗示她,胡民是一位值得信赖并且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

校长,您还不知道这个书呆子,他不会做饭、洗衣,更不会哄女人开心,谁跟他结婚会活活闷死,秦校长禁不住笑了。

我深情地说:“今生今世我一定要娶你为妻。”

林博雯撒娇似的摇晃着身子,你做梦咧。

秦校长搭腔道:“你一定要抓紧喽,千万别让她展翅飞了。”

茶又添上了,秦校长话直,直奔主题。他说:“小胡,有一件事找你商量一下,就是有关胡贤贵的女儿胡彩霞辍学之事。来来回回十里山路,反反复复折腾,我的双腿都磨成血泡了,费尽口舌,还是说服不了她外婆。”

上级对于未成年人拒绝普及义务教育之事甚是紧迫,未成年人中途辍学,就意味着未响应党的号召。社会的发展一定要扫盲除害。“四害已除”就得扫盲,一个文盲就如同一堆发臭的垃圾一样,我们都有权利将它焚毁掉。

校长,我曾经也劝过胡彩霞,由于各方面的因素影响,还是没有唤醒她的思想觉悟。

如此看来,这件事情还是交给你去办理。总之,你毕竟是她的哥哥,你一定要好好劝劝她。

秦校长窘迫:“人一上了年纪,思想缜密了,做起事来反而缩手缩脚。”我紧握住秦校长的双手说:“您尽管放心,不论如何,我一定竭力将胡彩霞劝回来。”但我认为,政府一贯提倡再穷也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现在有些孩子中途辍学在家,政府不就是任其自流,任其频滥吗?我的话刚说完,秦校长的脸上便笼罩着一层乌云,小胡,你有这种思想我就不赞成了,党救了咱们老百姓,劳动人民才翻身做了主人,社会进步,老百姓才丰衣足食,这一天终于盼来了。

秦校长离开的时候,夜幕悄悄地撒下来了,天色渐渐暗了。树枝上的雀鸟唧唧地叫着,它们已到了归巢夜宿的时候,一片蛙声从田野里传来,起起落落,断断续续,正在演奏着一曲绝美而凄冷的乐章。偶尔从官道上驶来几辆破拖拉机,车上载着一些人,颠颠颠颠地从学校门前驶过,车上站着几个打扮的花花绿绿的姑娘,她们把几辆破旧不堪的拖拉机点缀得如此的美丽,如同流星点缀美丽夜空一样。她们脸上流淌着青春的微笑,同时,也散发着青春的那种骚动,胸前在鼓鼓涌涌地起伏着。

林博雯站在台阶上高声叫着,快来看,车上准是彩霞妹子。我信以为真,果真撂下笔从房中走出来,朝着黄沙滚滚的路上张望,“博雯,彩霞是不会来的。”我说。

她却得意地笑了笑,书呆子,整天闷在屋子里,一定会活活憋出病来的,你瞧瞧,外面天碧水静,月光洒在水面上像铺着一层薄纱一样,如果在清风中举步闲散,那才是一番难得的享受。

我却说:“明天我一定要去找彩霞,一个姑娘家从小受尽苦辱,长大怎么抬起来头来做人啊?”

次日清早,我便匆匆上路了,林博雯一直把我送出很远,一转眼,我的身影已溶入群峰起伏的山路上.当我到达胡彩霞的外婆家时,已是日当正午。我费了许多周折才打探到老太太家的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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