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玩游戏吗？”克尔·苏加德殷勤地提出建议，阿尔塞斯和阿努布雷克只得不停眨巴眼睛。。
三人同行，已有一周……大概是一周吧，阿尔塞斯的脑袋有点昏沉。不曾停歇的大雪，无边无际的冰原，色调浓郁的永夜，要说可怕，也确实很可怕，但他的意志绝不会被无情之物吞食。他头脑昏沉，皆因刚刚睡醒，猛然发现自己是一面赶路一面睡着的。失落的洛丹伦王没有发现四下景色的改变，感叹着造化难测之余，不由得放松了回忆的缰绳。
真黑，每一个方向都是虚无，每一步都踩碎着冰雪。真单调，就跟维兰瑟告诉过他的那个梦一样。在梦里，她曾行走于广袤的草原，迷失了方向。她说我为她找到了方向，带给她力量，是不是真的呢？就在他眼中浮起一层温柔的光彩时，久不发一言的巫妖突然不识趣地打断了他的怀念。
“来玩游戏吧。”魔法师这样说着，语调中的期盼让人无法拒绝。他瓮声瓮气命令道：“布雷克，快挖个洞，顺便休个息。”巨大的独角仙用那清脆的童音诺诺地答应，身躯扭几扭，就在雪地上霸道地砸出一个大坑。巫妖点亮“星尘”，他们摸到洞底雪飘不到的地方，直接坐在坚硬的冻土上。
巫妖所说的游戏，只不过是普通的纸牌，不知道什么时候藏在裹尸布下面，掏出来时吓了阿尔塞斯一跳。他没接触过这玩儿，因为贵族之间流行的是桥牌，纸牌只属于平民。他和布雷克认真听着游戏讲解，不时提几个尖锐的问题，攻击规则上的漏洞，引得克尔苦笑不断，而布雷克则只会点头，一边满心期待地发出赞叹。
这家伙是个笨蛋，他想，不过并不讨厌。
巫妖开始发牌，阿尔塞斯一边嘲笑布雷克用前臂夹牌的笨拙样子，一边往自己的牌看去。
——请对你所看到的内容保持镇静，我要讲述一些你不知道的故事。
噢，他暗暗称赞，不是最好的办法，但也不坏。
一周了，阿努布雷克如影随形地紧贴，他和苏加德甚至还找不到借口私下交换一下意见。无他，他们只需要赶路，也只能够赶路，这种情况下又怎能避开它密谈呢。玩牌是个好主意，能理直气壮地遮掩信息，即便露出惊讶或苦恼的神情也合情合理，不会受怀疑。阿尔塞斯瞟了布雷克一眼，这家伙应该想不到监视对象的秘密正在他眼皮底下溜过。
牌上的文字一闪而逝。他胡乱打出去，然后又抽一张，就这样读着巫妖的计划。
——原本的计划你已经足够清楚，在新计划里，你的工作将更为轻松。就由我来承担一切吧。
他又记起那个惨败的夜晚，即便鼓起生命全部动力，他还是胜不过早古时代的冰龙拉比安露丝。就在他从岩砾中挣扎出来，目睹故乡坎萨菲静静焚烧的心碎时刻，同样遭受重创的巫妖在他耳边细诉了那个计划的始末。从夜空的背叛、不死族的来历，一直说到耐奥祖的能力以及他自己的任务。
耐奥祖是不死族的神。与雅尼拉斯主控制的“魅惑”不同，耐奥祖的“审判”要来得残酷千百倍。他能毫不费力地连接任何不死生物的精神——或毋宁说是入侵——而连接后他能干的唯一事情就是：破坏。没有反抗的余地，没有挣扎的空间，只要他愿意，他就能在一瞬间粉碎一切不死生物的灵魂。尽管燃烧军团一直游走于外域，处于触觉之末端，但只要他们一旦降临，耐奥祖还是有把握将这毁灭了无数星球的魔军全数歼灭。
正因此，耐奥祖才拥有与萨格拉斯谈判的筹码。而根据交涉的结果，耐奥祖要将忠诚献于萨格拉斯，换取这个星球的统治权。只要耐奥祖能征服世界，这就是他绝对的领土，燃烧军团决不踏足艾泽拉斯一步。
可惜他失败了。百年之前的人鬼战争中，耐奥祖败于修玛剑下，安东尼达斯和克尔·苏加德也在此战中成就了大魔导师的贤名。直到耐奥祖被冰封百年的如今，燃烧军团终于对他失去信心，挥军而下。
这是两难之选，要限制燃烧军团的脚步，必须救出耐奥祖。而苏加德原本的计划就是要开辟第三条道路，引领阿尔塞斯打倒虚弱的巫妖王，夺取他的能力，然后拯救世界。
但是，耐奥祖却派来了阿努布雷克，只要泄露一点蛛丝马迹，那扼杀之魔手马上能让他们灰飞烟灭。
——这件事由于无碍于之前的计划，我一直没说：事实上，耐奥祖已经等于死了。我找到他时，他的身体残破腐朽到极限，无法修复，于是我们达成协议，我要为他寻觅新的身体。不过临行之前，我找了个借口，声称可能失败……
阿尔塞斯飞快抽出下一张牌。
——然后说服他，让我抽离他的灵魂，放置在另一个地方。在那里，他起码有碰到另一幅身体的可能，而不必把希望全押在我身上。我还告诉他，为了安全以及选拔的方便，必须布下防御的机关，能破解机关的身体想必具有满意的强度。终于，我将他的灵魂封锁在两个约柜之内，这世上没有人能将他解放。
阿尔塞斯脑中一片空白。布雷克叫：“怎么了？”他才猛地回过神，丢出一张错误的牌。
耐奥祖真的走投无路了，要不然怎会相信老对头的鬼话？他苦苦思量，为什么耐奥祖不干脆抢了克尔的身体？但他立刻反应过来，他抢不了，他太衰弱了。巫妖王的筹码只能是死灵魔法的终极之术，没看见那个术的克尔绝不会献出身体。但这样一来就太奇怪了，“黄金的拂晓”可以理解成克尔复仇的箭头，既可以迷惑燃烧军团，又可以创造与安东尼达斯重逢的契机，不过……他为什么要引诱我拔出霜之哀伤，堕落成死亡骑士呢？
他继续看下去。
——你也注意到了，我完全不必诱惑你，但我却那样干了，那是因为……
这时，他丢掉了这张牌，后面的话语看都不看。
因为他已有了答案。
或者只是单纯想让他变强；或者是要他冒充耐奥祖，用疑兵之计绊住燃烧军团的铁蹄；或者是其他更卑微的原因。无所谓，什么理由都可以，他完全相信他。克尔没有错，错的是阿尔塞斯自己。如果不是他头脑发热执意接触燃烧军团，让“耐奥祖的象征霜之哀伤已落入他人之手”的事实暴露，阿克蒙德恐怕还没有降临到这个世界的胆量。
你看，我连理由都帮你找好了。他摆出臭脸，巫妖自然不会误解这表情的真正意思。
——我并非因为阿努布雷克而改变计划，我有了新的想法，更加疯狂，更加危险，更难成功，但是更合符理论，更头头是道，更像魔道的尽头。我，克尔·苏加德，于此向吾王起誓……
“啊！”他将手里的牌往天空一抛，顺势仰躺在地上，郁闷地大喊，“不玩了不玩了！我认输了。”
我真的认输了，克尔。既然你要表演如此宏大的魔术，我还有什么理由不放下一切尊严，乖乖当你的护卫呢？
——我要召唤……
巫妖想召唤的是什么呢？他看见了文字，但没有明白文字的意思。那种东西，能被召唤吗？
但如果真的办到了呢……
他被震慑住了，毫无疑问。阿尔塞斯的胸膛波涛汹涌，一道气流急切地想要化作嘹亮的呐喊。困难越大，他就越有信心，越是振奋！
“输的人要接受惩罚喔~”布雷克乐呵呵地往阿尔塞斯爬去，用粗大的前臂轻拉阿尔塞斯的衣服。这一举动让洛丹伦王灵机一动！
耐奥祖已经失去了能力，我为什么不杀了这碍眼的怪物？
他目露凶光，手指直往霜之哀伤的剑柄奔去！
“我想听故事……唔，不要勇者斗恶龙，克尔说过了。我要听大家在一起做朋友的故事。”
这童真的句子粉碎了阿尔塞斯的杀意。
他坐起身子，巫妖已经笑呵呵地把布雷克招过去，准备讲故事了。他远远看着，心底百感交集，仿佛有一只手在心脏上戳出伤口，又涂上药，再出其不意地猛搓。
他反复考虑着巫妖的新计划，估计着生还的几率。最后，他从嘴角挤出一句话：“永别了，我的国家；再见了，维兰瑟……”
他终于相信克尔·苏加德真的是当今之世最强的魔法师了。</p>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