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宝回来！”

阿宝却好像没听见一样，直接穿过了人群，跑到囚车边上。

华衾只好紧跟在他背后。

“铮”两把寒光闪闪的大刀挡在她面前。

阿宝是小孩儿，他们可能对他没有什么防备之心，一蹿就蹿过去了。

但华衾是个成人，怎么可能让她接近囚车？

直到华衾拿出龙虎军的身份牌，那两人才退让开来。

此时阿宝正攀在囚车上，宋靖也蹲了下来，两父子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这一刻，华衾心软了，她突然觉得，应该多让阿宝和他说几句话。

可是，好像有些什么不对劲……

华衾连忙上前去，发现宋靖正慈爱地抚摸着阿宝的小脸蛋，而阿宝身下是染满了血迹。

“宋靖你个禽兽！”

阿宝的胸前正插着一根尖锐的木棒，汩汩的血液正从他胸口处流出了。

小阿宝没有哭，没有喊，只是不舍地看着他父亲，一双黑亮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她不知道，宋靖是怎么拿到这样的木条的，更不知道，他是怎么下得了手的，虎毒尚不食子……

但是，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任何用了。

华衾双手颤抖着抱起阿宝，“阿宝……阿宝别怕，哥哥带你去看大夫。”

“哥哥……”阿宝的小手紧紧地抓着华衾的衣襟，“阿宝要……爹爹……”

而此时的华衾，除了耳畔的风声，她听不到任何声音。

目之所及，只有两种颜色，阿宝胸前的血，是鲜红色的，除此以外，其他都成了暗灰色。

“哎哎哎……你干嘛呢？”看着华衾抱了个浑身是血的孩子进来，医馆的小厮将她拦住。

“救人！”明黄色的牌子上沾满了血，但是龙虎军三个大字，依旧醒目突出。

龙虎军深受百姓爱戴，很多时候，只要出示属于龙虎军的腰牌，就能得到不一样的优待，华衾第一次感觉到，作为龙虎军的便捷。

一个头发斑白的老大夫颤颤巍巍地看了看阿宝的伤口，“官……官爷，这孩子伤得太重了……老夫也无能为力啊。”

“起开。”华衾一把将老大夫推开，“取玄参，白芨，紫珠各二两，艾叶，三七各三两，捣成粉末给我。”

老大夫被华衾喝得一愣，不过他还是按照华衾的吩咐去做了。

华衾握住阿宝冰凉的小手，“阿宝别怕，一会儿就没事了。”

“哥哥……阿宝好冷……”

“呼……呼……”华衾对着阿宝的小手不停的哈气，“没事，没事，哥哥在这儿。”

而老大夫正在用药碾子颤颤巍巍的碾着药，但是碾了半天，药梗还是在里面横七竖八的躺着。

华衾只好松开阿宝，让老大夫起来，自己三下五除二的把药碾碎了。

只是看着阿宝胸前那根随着他呼吸，一上一下微微颤动的木条，华衾的手也跟着颤抖了起来。

她杀过人，杀过不少人，甚至在暗牢中还将那些人活剥了，但此时她依旧害怕，连指尖都跟着被冻僵了。

“阿宝，疼吗？”华衾的手颤抖着握住阿宝胸前的那根木条。

“疼……”

满含委屈的一个“疼”字，更是让华衾的心尖随之一颤。

她深吸了一口气，对阿宝说道，“阿宝你忍一下，很快就好了。”

阿宝竟还乖巧地点了点头。

木条是被削得十分光滑的，华衾握住都没感觉到有半根刺，这样也好，可以减少一点阿宝的痛苦，同时也不会那么容易被感染。

“噗”的一声闷响，木条被拔了出来，但同样更多的鲜血跟着迸射出来了。

华衾紧紧捂住阿宝的伤口，一把将之前捣碎的药材全部敷了上去。

令人欣慰的是，阿宝并没有因此晕过去。

他看着华衾，艰难的挤出一丝笑容，“哥哥，阿宝是不是会死啊？”

“不，不会的，阿宝你不会死的。”在华衾大力的挤压下，其实血已经流得很缓慢了，有了止血药的辅佐，基本上血是止住了的。

“哥哥，阿宝好困，阿宝想睡觉了……”

“阿宝别睡，哥哥给你讲故事。”

……

三日后，吴大妈家中。

“阿宝，来，喝点粥，慢点，别烫着了。”吴大妈小心翼翼地把熬好的白粥送到阿宝的嘴里。

半躺在床上的阿宝，看起来比之前更加孱弱了，脸色苍白，面容消瘦。

他很听话地把粥喝完了，才问道，“婆婆，哥哥走了吗？”

“还没呢。”

“我想跟哥哥聊聊天。”

“哎好，婆婆帮你喊他。”

……

华衾听到吴大妈的喊声后，走了进来，然后走到窗边把窗户打开，虽然阿宝不能受寒，但房间还是要通风的。

“阿宝。”她靠着床榻坐了下来。

“哥哥，你要走了吗？”

华衾身子僵了僵，她没有和阿宝提起过要离开之类的任何话，也从来没有表现出来她快要离开了，但阿宝竟然敏感的感觉到了。

“嗯。”华衾点点头。

“那你还会回来看阿宝吗？”阿宝将小手从被窝里面伸了出来，紧紧的拽着华衾。

“会的。”

华衾习惯性的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阿宝，你恨我吗？”

“不，哥哥对阿宝很好。”阿宝轻轻晃了晃小脑袋。

“爹爹临走前和阿宝说，不要恨任何人，他还说，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不管什么样的结果，都要他自己来承受，他说他对不起娘亲和阿宝，但阿宝不怪他。”

……

宋靖死了，就在他刺伤阿宝的当天。

平鲁城新任知州也到了，城内已经焕然一新，再也看不到战争留下的任何痕迹。

华衾将阿宝交给了吴大妈，知根知底的人，还是比较放心。

沈敬奂那边也传来了消息，请示了远在京城的皇帝，确定在春后对青安城发起进攻，夺回青安。

除夕夜，秦郡的街上淅淅沥沥的下着雨夹雪，家家户户灯火通明，但街上几乎看不到行人，很多店铺都已经关门了，估计这会儿正在吃团年饭呢。

龙虎军的临时营地里，倒是燃起了篝火，众将士们都围着篝火就着烤肉，喝起了温热的烧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