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华衾还是去找沈敬奂了。

等人通报完之后，就往沈敬奂的营帐去。

还未靠近，就能闻道一股酒味。

“华衾求见将军。”

“进来吧。”

营帐内，沈敬奂正端坐着，身上带了几分宿醉的气息，但可能是打了胜仗的原因，精神看起来不错。

“找本将军所为何事？”按理来说，这段时间应该是他们休养整顿的时间，华衾这个时候找他，确实是有些奇怪。

“将军……”华衾想了想，没有直接说，而是问道，“那伙不明势力，可有眉目了？”

沈敬奂看着她，“怎么，你有什么发现？”

“他们……是前朝的人。”

沈敬奂浓黑的眉毛挑了挑，“哦？你又是如何得知？”

华衾就知道，他不会轻易相信，可是现在，腰牌没有了，她也没有任何的证据来证明。

“将军，此时事关重大，华衾不敢大意，所以特来向将军禀报。”

“本将军问你是从何得知的，再说，你一个在龙虎军不过待了两月的人，本将军为什么要相信你红口白牙光凭一张嘴说出来的话？”

华衾呆住了，不过沈敬奂说的确实没错。

愣了一瞬，她才说道，“我担心青安城落到了他们的手里，他们蛰伏多年，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并且，如果这一股势力，真的是前朝的人，我觉得，北地这一战，极有可能是他们挑起的。”

“好了，无需多说，这件事，本将军自会查清楚，你下去吧。”

华衾突然想起了什么，“宋靖就是他们的爪牙，整个北地，不知道还有多少他们的人。我们在这里很危险，北地的百姓同样很危险。”

“这本将军当然知道，可就算他们是前朝余孽又如何？不过，宋靖？”

宋靖他找人拷问了，没问出什么来，只当他是犯了通敌叛国之罪。华衾又是怎么知道宋靖是前朝余孽的？

“对，我去见过宋靖，他自己也亲口承认了。”这个倒是没什么好隐瞒的，沈敬奂若是想知道，他自己也能查的到。

“嗯，这件事情，本将军会安排人去调查，你可以退下了。”

……

华衾原本打算闲下来后钻研一下小册子，却没想到第二日就听到了处决宋靖的消息。

她不知道沈敬奂此举是何意，难道说他要拿宋靖做诱饵，引蛇出洞？

那根本是不可能的，对方完全可以劫狱，但却没有任何的行动，更加不可能去劫刑场。

不过更让她头疼的是阿宝的事情，她答应了阿宝，会带他去见他父亲一面。

宋靖犯的是死罪，所判的自然是斩刑，平鲁没有找到他的家眷，所以只是象征性地把知州府给抄了。

但是，在行刑之前，宋靖会被押着在秦郡游行一圈，然后再押往平鲁，在平鲁执行斩刑。

华衾只好再硬着头皮去找沈敬奂，和他说她还得再去一趟平鲁。

“听说，你在平鲁救下了一个孩子？”

华衾惊愕了一霎，不过，她很清楚，龙虎军里发生的所有事情，沈敬奂只要想知道，他都能知道。

华衾颔首，“是的。”

“他是宋靖的孩子？”

“是……”

“你在包庇罪犯余孽？”

……

她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阿宝的身份一旦让人知道，他就不再安全。

“他……才五六岁……”

“你去平鲁，就是为了这孩子？”

“是……”

“那你去吧。”

嗯？

“多……多谢将军。”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沈敬奂能答应她，都是好事，至少她的目的是达到了。

“你脖子上，是怎么回事？”

华衾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围巾，“这个，是御寒所用。”

“嗯，退下吧。”

“华衾告退。”

即日，华衾便启程赶往平鲁。

“哥哥！”阿宝见到她的时候，表现得又惊又喜，他没想到，华衾这么快就回来了。

“哥哥，你是来带阿宝去见爹爹的吗？”

华衾平静地看着他，“阿宝，你知道吗？你父亲做那些事情，是不对的。”

“哥哥，爹爹是爹爹，阿宝是阿宝，就算爹爹做错了事，那他也是阿宝的爹爹。”

华衾没想到，阿宝小小年纪，心思竟就这般通透。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更心疼了。

“嗯，那阿宝知不知道，不管是谁，做错了事情，都是要受到惩罚的。”

小阿宝谨慎的点点头，“那……那阿宝的爹爹会被杀头吗？”

华衾有些无可奈何地点点头。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了。

“哥哥放心，阿宝只是有一点点难过，只是一点点……”说着，硕大的，泪珠从他脸上滚落下来。

小手不停地擦着眼角，但越擦，眼泪就越多。

“阿宝真的只是有一点点难过……”

“阿宝乖。”华衾将他小小的身子抱住，“过两天，你父亲，会在这儿出现，到时候我会带你去看他，但你要答应我，只能远远的看着。”

“呜呜呜……”阿宝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在她怀里胡乱的点着头。

三日后，龙虎军押着宋靖来到平鲁，从西城门进来后，一直绕街游行。

等华衾带着阿宝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游行了半个平鲁。

囚车里的宋靖，和华衾当初在牢房里看到的，相差甚远。

虽然同样还带着手铐脚镣，也同样是那种无所谓的气度，但他的身上脸上，全沾满的烂菜叶子，臭鸡蛋……

“爹爹……”虽然宋靖变成了这副样子，但阿宝一眼就认了出来。

“嘘！”华衾连忙捂住他的嘴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虽然沈敬奂知道阿宝是宋靖的儿子之后还答应让她来平鲁，但不代表沈敬奂会放过阿宝，特别是在这么多人面前，阿宝一旦暴露了，后果不堪设想。

“奸佞！”

“卖国贼去死！”

“杀千刀的卖国贼！”

路人一边喊骂着，一边将手中的烂菜叶子往宋靖身上扔。

华衾看见了阿宝眼中隐忍的泪水，看见了他握得发抖的小拳头，她也不知道，带他来刑场送行，到底是对还是错。

“爹爹！”阿宝突然挣脱了她的怀抱，往囚车的方向跑去。

“阿宝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