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沈敬奂带着大军回归，平鲁一战，已取得大捷。

但俘虏到的竟然全是梁军的人，那一伙不明势力，依旧是一个迷。

宋知州，宋靖，叛国通敌罪名已经落实，沈敬奂在请示了皇帝之后，皇帝要求他在春前处斩。

也就是北地之战一旦平息，就可以立马处决宋靖。

华衾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悄悄去找了一趟沈敬奂，跟他说了一下，她还要去平鲁的事。

沈敬奂允了，还说此时林杏等人依旧在平鲁，她去了之后可以先留在平鲁，不必急着回来。

华衾把红豆托付给白晚枫，就只身往平鲁赶去。

“哥哥！”许久没见的阿宝，看起来竟消瘦了不少。

他一把将华衾抱住之后，小眼圈红了起来。

“哥哥，我看很多被抓走的人都已经回来了，为什么我爹爹还没回来？是不是……是不是他，遭遇了什么不测？”阿宝黑黑亮亮的眼睛里面，含满了泪水。大颗的泪珠，仿佛随时都会掉落下来。

华衾看得心中一阵钝痛，蹲下来和他平时着，柔声问道，“阿宝，你觉得你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她对于阿宝，永远都硬气不起来。

华衾突然问了这么一句，阿宝有些错愕地看着她，不过，兴许他年龄还小，纵使再聪明，也想不到更深层的意思，又或许，是他不愿意去想。

“我爹爹，他是平鲁的知州，他很厉害，也很聪明，比阿宝聪明好多好多，很多阿宝不会的东西，爹爹都会。”

原来，宋靖在阿宝心中的形象，竟是这般的高大。

“那你父亲，对你娘亲，好吗？”

阿宝歪着小脑袋认真地想了很久，才说道，“我从来没见过爹爹大声和娘亲说过话，家里很多事情都是娘亲做主的，我觉得爹爹对我和娘亲都很好。”

华衾笑着揉了揉阿宝的小脑袋，问这些，是她操之过急了，这么小一个小孩，又怎么能像大人一样分辨善恶呢？

更何况，还是自己身边的亲人，就像太尉府里的二姨娘，只需稍稍伪装一下，就可以把丑恶的面目隐藏得很好，不然为什么父亲至今也没看清她的真面目呢？

“那……阿宝，如果有人告诉你，你的父亲是坏人，你会不会相信呢？”

“如果……如果真的有人说阿宝的爹爹是坏人，阿宝是不会相信的，阿宝会亲自去问爹爹。”阿宝回答的很认真，黑黑的眼瞳里，闪着亮光。

“阿宝真乖。”华衾看着懂事的阿宝，更加心疼了，他父亲是叛国者，是害死众多百姓的人这句话，始终没能说出口。

阿宝扯了扯华衾的衣袖，“那哥哥你可以跟阿宝说，阿宝的爹爹去哪里了吗？不管……不管爹爹是不是遭遇了什么不测，阿宝都可以接受的。”

“阿宝，你父亲……他没事，但他可能暂时不能回来了。”华衾说着慌，差点把自己的舌头给咬了，明明自从和牧神医接触之后，就对各种谎话信手掂来，可是在一个小孩子的面前撒谎，她还是第一遭，并且，还不太顺利。

“那是爹爹，不要阿宝了吗？”阿宝低下头，咬着下唇，身体有些发抖，但硬是没让眼泪掉下来，“阿宝已经很努力了，先生都说阿宝的字画，写得比他当年还要好……为什么爹爹还是不要阿宝啊……”

“阿宝……”华衾哽咽了一下，竟说不出任何话来。

她不能骗他，因为他迟早有一天都会知道真相，但是到了嘴边的真相，她又始终说不出来。

“你父亲他，做错了事。”

“哥哥……”阿宝突然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华衾，“对不起。”

“什……什么？干嘛突然跟我说对不起啊？”

“其实，阿宝知道爹爹的秘密。”

华衾静静地看着他，等待着下文。

“有一次，爹爹不在家，阿宝去了爹爹的书房，发现了一封信，信上的内容，阿宝看见了，可是娘亲因为阿宝擅自进入爹爹的书房，还把阿宝打了一顿。”

华衾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不过，面上依旧带着包容的笑意，“那阿宝都知道些什么呢？”

阿宝低下头，半晌，才小声的说道，“这次这些坏人，好像是爹爹放进来的……可是，可是阿宝的爹爹，不是坏人。”

华衾无声地揉了揉阿宝的小脑袋，或许，宋知州对于阿宝来说，是个好父亲，但对于平鲁，对于秦郡，甚至对于整个北地的百姓来说，宋靖，是个切切实实的罪人。

况且，现在平鲁和秦郡的战乱算是平息了，但有一座失守的城池，仍旧还没有收复的。

那是距离这里较远的青安城，已经被敌军完全占领，并且驻扎已久，想要重新收复，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没有得到华衾的回应，阿宝接着说道，“哥哥……我带你去看看我爹爹的书房吧。

其实，爹爹的书信那件事，阿宝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就连娘亲都没有说，直到那些坏人真的来了，阿宝还是没说，因为阿宝相信爹爹。

可是后来，娘亲死了……阿宝心里其实，有点怨恨爹爹，可是，他始终是阿宝的爹爹啊，哥哥你说对不对？”

华衾能感觉到此刻阿宝心中的无助和痛苦，他小心翼翼地问华衾，是把唯一的希冀寄托在华衾的回答上，他希望能得到华衾的认可，认可他心中的想法。

他失去了父母，父亲更是一个通敌叛国的大恶人。

年纪尚小的他，根本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只能在心中不停地暗示自己，不停地求证身边的人，华衾，是他唯一信任的人。

华衾点点头，既然阿宝都说了，就去看看吧，说不定能找到些什么不一样的线索。

她总觉得，宋靖并不简单。

只不过，华衾没想到的是，平鲁这么大，阿宝竟然轻而易举地就带着她回到了知州府。

偌大的院子大门紧闭，门上还落了一把结实的大锁。

华衾上前去看了看，这锁好像打不开。

“要进去吗?”

阿宝犹豫着点点头。

华衾看着比她还要高出半个头的围墙，心中算计了一下，抱着阿宝一跃翻身上了墙头，然后稳稳地落进了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