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老妇人所说，华衾的内心一直难以平静。

张氏死前还护着阿宝的身影一直在她面前挥之不去。战乱之中，尸首分离，她甚至死不瞑目，但这一切，竟然还是她的结发丈夫所赐。

可是听阿宝说，他娘亲在这之前，都一直在寻找他父亲……这样的一个女子，真的是在家中不受宠，饱受冷落的吗？还是其中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隐情？

不过话又说回来，宠妾灭妻是大罪，反叛卖国更是死罪。如果那位宋知州的真的做了这些事，死刑是逃不过的，只希望到时候不要牵涉到阿宝身上。

华衾从这院子离开之后，又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安置那些救回来的姑娘的地方。

出来之前她就打听过了，那些姑娘情绪一直不太稳定，所以把她们安置在一个安静的地方，还安排了两个人看管着。

人言可畏，那些姑娘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也不能随便找个人去照顾她们，所以当时沈敬奂是顶着各种压力，拨了两个龙虎军的人过去。

远远的就能看到两个龙虎军的两个将士如同雕像一样站在屋子的门口，屋子大门紧闭。

华衾走过去和两个将士打了声招呼，就推门走了进去。

白晚枫是一直都跟在华衾身后的，见华衾走了进去，她自然也就跟着进去。

屋子里四处静悄悄的，最后华衾在一间昏暗的厢房里找到了那些姑娘。

虽然她们的伤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门口的将士也告诉华衾，已经找大夫来给她们看过了。

但华衾看到她们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鼻子一酸。

她们全部挤在一堆，蜷缩在角落里，一个个双眼通红，蓬头垢面，木然地坐在地上，桌子上的饭菜早已凉透了，却一口也没动过。

华衾慢慢地靠近她们，尽量不让自己惊扰到任何人。

她们很安静，呆呆地看着前方，像是灵魂被抽离了一样，有的人脸上还挂着泪水。

华衾走过去，蹲了下来，伸手轻轻擦掉她面前那女子脸上的泪水。

原本安静的女子抬起头来看了华衾一眼，眼中却突然迸发出癫狂的神色。

然后猛地伸手抓住了华衾的胳膊，喉咙发出痛苦的低吼声。

华衾没有躲开，任由那女子的指甲刺破她胳膊上的皮肤，掐进了肉里。

“喵！”红豆护主心切，伸出爪子想要往女子的脸上抓去，却被华衾眼疾手快地单手将它抱住。

“啊，啊啊……”女子依旧低吼着，华衾的胳膊上留下了几道殷红的抓痕。

其实，她知道这些在暗牢里死里逃生的姑娘，她们心里有多绝望，有多无助，甚至比她当初，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和死人躺在一起还要绝望。

但如果想要她们变回正常人，还是要靠她们自己，旁人根本帮不了什么。

这点小伤，对她来说，根本不足为道，只要那女子能安静下来。

但是那女子却没有因为华衾的忍让而安静下来，反而更加变本加厉，狠狠地朝着她手背咬了下去。

“你干什么，你快放开她。”白晚枫上前拉那女子，费了好大劲才把她拉开。

华衾的手背没有流血，只是青了一块，上面留下了两排清晰的牙齿印。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女子边哭边喊，完全没有了理智。

白晚枫死死地抱着那女子不敢松手，说也奇怪，那女子竟然没有攻击白晚枫。

外面的将士或许是听到了动静，走了进来，刚好看见了这一幕。

他连忙把华衾拉了出去，对她说，“这些姑娘，受过的创伤太严重，对男子很恐惧，你这身打扮，恐怕刺激到她们了。”

华衾看了看自己一身男儿装扮，心中顿时了然，难怪那女子只攻击她不攻击白晚枫，并且，她离开没多久，厢房内就重新安静了下来。

“谢谢。”华衾低声说道。谢谢他给她解释，更是替里面的那些姑娘谢谢他，面对这些被伤害过的姑娘，他也不曾看轻她们。

是啊，她们本就没有错，她们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不一会儿，厢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白晚枫竟然带着一众女子走了出来。

不仅华衾觉得惊讶，一旁的将士也觉得十分惊讶，因为这些天，她们根本就没踏出过这房间半步。

这时，一个看起来比较清醒的女子走到华衾面前，对她福了福身，“是这位公子救的我们，对吗？民女代刚才的姐妹向公子赔礼。”

华衾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背上已经消了大半的牙齿印，说道，“无妨。”

“民女是带着大家来向公子道谢的。”说着朝华衾跪了下去，后面的一众女子也跪了下来，“感谢公子救命之恩，今生无以为报，来生愿为公子做牛做马。”

说完，重重地给华衾磕了三个头。

一些依旧神志不清的女子，只是愣愣地跟着她做，好像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华衾听着这女子的话，心中总觉得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起来吧，救你们是应该的。”

“你们好好在这儿休养，不要太过忧虑，龙虎军会保护大家的安全，等你们养好身子之后，我们再将你们送回家去。”

那女子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却只是说了句，“多谢公子。”便带着其他女子回到厢房里去了。

华衾皱了皱眉，她还是觉得很奇怪，出来就是为了给她赔礼，已经道谢？

不过，她更奇怪的是，白晚枫是怎么说服她们以及开导她们的。

但是看白晚枫一天到晚装傻的样子，就算问她，她也未必会说。

华衾深深叹了口气，“走吧。”

两人一猫一起离开了这屋子，路上，华衾的脑海里不断地闪现出那女子给她磕头道谢的画面。

边走边喃喃自语，“我总觉得，她们道谢的时候，好像不太对劲……”

“不对劲？”身后的白晚枫听到了，快步跟上来，“应该没有不对劲吧，我记得鲁迅还是谁说过，古时候英雄救美，如果英雄长得好看，美人就会说，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如果英雄长得太丑，美人就会说，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来生做牛做马报答公子恩情。”

……

华衾看着疯疯癫癫的白晚枫，感觉有些靠不住，还是说，真的是她长得太丑了？下意识地抬手碰了碰自己额角的伤疤，或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