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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中寻宝》第二十章 了却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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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了却(二)

海秦言到:“地缺制针之术天下闻名,可惜由于其偏居北地,故而中原得其针者寥寥,而我却是其中一位。”

周志渝诧道:“你得有我针?我怎不记得我曾赠针与你?”

海秦坦道:“你当然不曾赠针与我,可是,你回想一下,十六年前,你改名地缺时的情境。”

周志渝“啊?”了一声,显得十分惊诧,问道:“戒痴大师是你什么人?”

海秦答道:“戒痴大师便是我的师父。”

周志渝“嗯”了一声,言道:“原来你是戒痴大师的高徒?怪不得你有我研制之飞针,想想应是戒痴大师将飞针传与了你。”

海秦应道:“是的,确实是我师父将飞针传与我用。你当日作恶,被我师父擒获并打折右腿,你苦苦哀求,愿从善弃恶。为了明志,你意欲隐姓埋名,改名地缺,又将苦心研制出来的百余飞针赠与我师父,我师父见你有心改过,这才放你一条生路,可没想到十几年后,你竟然又故态复萌?!”

周志渝轻轻哀叹一声,说道:“我当日在戒痴大师跟前发下重誓,决意痛改前非,却没有料到我最终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说罢,周志渝看着海秦,问道:“你还尚未答我,你是如何断出我是地缺?”

海秦缓缓说道:“首先,我方才见你劫持影子姑娘之时,所用利针与我师父传与我的飞针一模一样,皆为铁面鱼骨针,因为我师父的飞针乃你所赠,我当时马上就想到了你定与地缺有所瓜葛;其二,我师父当日言及他曾打断你的右腿,我方才见你移步之际,右腿跛行,似有残疾,加上你使用铁面鱼骨针,于是你的身份我便猜出十之八九;刚才,你又言及你寻花问柳、擅制铁面鱼骨针,这点与我师父谈及的地缺毫无二致,于是我便知晓你就是地缺。”

周志渝听罢海秦分析推测,颇为信服,言道:“当世识我地缺面目之人不多,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各种机缘之下,你竟揣得我是地缺,甚是令人叫绝。”

海秦又道:“我还有一事不明,还请相告。”

周志渝初知海秦乃戒痴大师之徒弟,又见其仪表堂正,邃晓揣摸,心中不由对海秦多了几分亲近,客气言道:“公子尽管言来。”

海秦说道:“听我师父言及,地缺其人其时年方弱冠,平日里虽拈花惹草,毁人清誉,行为极为淫狎,但若论貌相,还是气质堂堂,风度翩翩。不料区区十六年,你才不惑之年,竟浑似老叟一般,全然无了往日之风流潇洒。若不是你手持之针、右腿之瘸,若不是你言及北海铁面鱼,我万万不敢将如今之你与昔日之地缺关联起来!你,你何以落到这般田地?”

海秦一言,众人纷纷心存同问,不住私语窃窃起来。

周志渝一生采花无数,自诩风流跌宕,颇为看重自己之容貌,以为韩寿偷香之倚恃,如今听海秦之言,犹如一把利剑,一下刺到了周志渝心中脆弱之处,只见众目睽睽之下,他长叹一声,忍不住老泪纵横,苦道:“唉,世人都道我风流快活,可谁又能体味我多年的颠簸流离?否则,我与珠妹年纪相若,奈何她依旧貌美如花,我却蓬头历齿!”

凌雪教主听周志渝无意之中赞美自己,不仅不为受用,反而勃然大怒:“你道我还是昔日之无知少女?你道你的巧言令色还能哄骗得我?你讲你的阅历,休得与我扯上干系。”

海秦见凌雪教主对周志渝言语相斥,不依不饶,虽不明二人往日之恩怨,但观其来往之言,二人年少时必有情愫纠葛。以凌雪教主之言忖测,俩人年少之时,周志渝定是有负凌雪教主。

海秦之前虽听言周志渝少时多恶,但见其目下景况,不禁恻隐。此时,海秦见凌雪教主出言不逊,横加干涉周志渝言语,再也无法忍让,大声对凌雪教主喝道:“他说他的,你听你的,你如不喜他之言语,塞耳不听便是,何苦阻他所言?”

凌雪教主见海秦无故抢白自己一通,心有所怨,但顾及众目昭彰,忌讳与海秦争吵起来失了颜面,于是强压怒言不语,显得颇为大度。

海秦对周志渝说道:“你继续言说。”

周志渝见海秦帮自己解去尴尬之围,颇为感激,轻言叹道:“这么多年,我为了躲避风流债,不敢久居中原,隐去姓名,化名地缺,来回奔波西域、北地,时常与大漠、草地、冰雪、山石为伍,整日间总怕被人认出,提心吊胆姑且不说,还时常风餐露宿、食不果腹。经年惊恐、操心、辛劳、跋涉之下,面目苍老飞速,如今我方四十有三,但与寻常同庚之人较比,惶惶然仿若父辈,思之不免难过。”

海秦听了周志渝之言,自觉其颇有夸大其词之嫌,心想,你惹下风流债不假,但要说你仅仅为了躲避情人寻仇,竟自踏遍大漠、北地等不毛之地,好似你自己与皇上结下怨仇,被朝廷四处缉捕一样,当真言过其实。

于是,海秦取笑言道:“听你言外之意,好似你当日风流之事得罪了当世某个权贵,以致被人四处追杀?”

周志渝神情肃然,喟然长叹:“公子冰雪聪明,当真如此。”

海秦方才谐谑之言,以权贵相托,本意拿周志渝风流之事耍笑,不想周志渝竟全然不拒,满口认帐,神色不似欺瞒。这下,海秦倒始料未及,神色尴尬,不知如何接话了。

周志渝见海秦不语,言道:“公子不必介怀,还是让我从头说起吧。否则,我今日一死,当日之总总阅历无法白于世上,岂不可惜?至于我讲完之后,是对,是错,任由后人评说,我也无暇理会那么多了!”

海秦见周志渝如此言说,不觉心下凄然,心言果然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呐。

只听得周志渝继续言道:“还是从我年少北海寻鱼之事说起吧,当年侥幸,我北向一路顺遂,轻易于茫茫北海冷湖之中寻得铁面鱼,准备网捕而归。不料,我正在湖中收网之际,一名红衣少女划船蛮横地拦住了我,言说铁面鱼乃她家之宝,外人不得允许不能捕捞。我见那少女二八年岁左右,身披名贵鹿皮大氅,模样甚是清丽,不觉心动,但细看之下,觉其目眶深陷,颧骨突出,面庞硕大,唇厚似膏,不似中土女子。我当时心想,此地鞑靼部族杂多,倾轧纷起,为了性命无忧起见,我还是小心为上,待捕了大鱼,马上离开此是非之地为妙。”

“于是,我不再理会于她,继续收网。那女子见我对她置之不理,好似十分气愤,用汉语大骂我无礼,冒犯了她。我听她竟会汉语,心思我来此地良久,与当地语言多有不通,今逢会讲汉话之人,不觉称奇,忍不住和他争辩了几句。不料,那女子举止甚是粗鲁,竟趁我不备,抬起一脚,将我踹入冰冷的湖水之中。时值深秋黄昏,湖面结冰,湖水寒冷,加之我不习水性,挣扎了几下便欲沉了下去。那女子见状,才知我不会游水,她着急之下,慌了手足,也倒不顾廉耻,脱去身上厚衣,跳入湖中将我救起运到岸上。”

周志渝顿了一下,脸上稍有笑意,似有动情,声小言道:“亏得当日黄昏,岸上无人,她将我救上岸以后,见我浑身湿透,几欲冻僵,便尽除我的湿衣,用她的大氅将我裸露之体裹个严实,以免我被冻死。可是,如此之下,她并无火烤也无衣可着,浑身冻得发抖,万般无奈之下,我俩只好共用厚衣,身子坦诚相见,互为取暖。”

凌雪教主听到此处,不禁唾骂:“一对不知羞耻的狗男女!”

周志渝摇头说道:“当时情势急迫,若不如此,我俩必被冻死无疑。”

周志渝解释之后,继续言说:“过了许久,已是月升,我身子暖了过来,见她为了救我而毁了她自己的清白,十分感激,说了许多重谢之类的话语。她脸色绯红,似有不安,不言一句。我正奇怪她为何不与我交谈,忽然不意之下右手触及她的酥胸,顿觉凝脂温润,滑腻似酥,我神魂颠倒之下,失了礼仪之态,双手袭香,凑口而上,正欲一亲芳泽。那姑娘见我得寸进尺,虽无恼怒,却用手狠狠地拧了一下我的左脸。我受疼之下,立时清醒,方才忆起我俩尚未着衣,我心中一惊,暗忖姑娘救了我的性命,我怎能如此轻薄于她?于是,我怕她责骂,赶紧缩手,不料她见我缩手,竟凑上前来,反而伸出玉手抻住我的双手,娇喘一声后含羞不语,馨黁袭人。借着如水月色,我再定目一看,见她媚眼迷离,丹唇轻启,桃腮带笑,娇柔无比,我不由色胆大起。唉,我与她,孤男寡女,色授魂与,又适逢赤身裸体抱于一起,最终把持不住,在荒郊野外,在月圆之夜,竟私行了周公之礼。”

凌雪教众听到周志渝言及偷情之话,甚是兴致,粗言污语跟着起哄开来。凌雪教主听了,皱了皱眉头,颇为不屑。冷晶与影子听了,皆觉羞赧,不忍直视周志渝。冷晶心下却想,还是我秦哥持重,多次与我孤男寡女,却从不越雷池一步,不似周志渝此等轻佻小人!

周志渝见众人似有戏弄之色,也不辩解,也不害臊,眼中颇为不屑众人:“少年男女,行此风流之事,乃人之性也,何故值得你们大惊小怪?当真井底之蛙。”

众人见他对风流之事不以为耻,反而嘲笑众人目光短浅,不禁哗然。颇有几个不良之辈立马讥讽言道:“是啊,我们几个行走江湖以来,一直尚未近及女色,看周前辈如此风流快活,我们无地自容,倒不如一头碰死算了!”言罢,哈哈大笑,极尽陋俗之态。

周志渝并不理会众人之情态,接着言道:“事后,我俩互相告知了姓名,我才知道她名叫琪娅,是蒙古达延汗之孙,巴尔斯博罗特之女,吉囊之妹,乃是一名公主。”

海秦插话问道:“达延汗是谁?巴尔斯博罗特、吉囊又是谁?”

周志渝回道:“说起达延汗,我们中原人可能有所不知,但在大漠以西以北,他可是威名远扬,闻之令对手丧胆啊。当然,我也是从琪娅公主那里听说的。”

人群中有几个猥亵之徒,听到周志渝所遇之人竟是一名蒙古公主,不禁艳羡起来,面目极为神往,好似言说我怎么就无如此艳运?

周志渝见颇有几人对自己经历妒忌,脸有傲色,继续言道:“达延汗本名孛儿只斤巴图孟克,他的父亲孛儿只斤巴延蒙克与其叔孛儿只斤满都鲁曾结下盟约,一致对外抗敌。本来,族人要拥立孛儿只斤巴延蒙克为大汗,可他为长兄,颇具仁义,主张拥立其弟孛儿只斤满都鲁为大汗。后来,孛儿只斤满都鲁即大汗位,孛儿只斤巴延蒙克为济农,可惜好景不长,俩人之部族大起纷争,二人同败,相继而死。”

“孛儿只斤满都鲁死后,其遗孀满都海执掌汗庭大权,统辖蒙古各部。此妇目光远见,极具将帅之才,在她寡居其间,多个部族之首领向其求婚,但她不为所动。她见孛儿只斤巴图孟克年幼便有大汗之风,有意收其门下,精心抚育孛儿只斤巴图孟克,视为己出。在孛儿只斤巴图孟克六岁之时,满都海扶其即汗位,号达延汗。达延汗日后果然不负婶母期望,十几年后他贤智卓越,骁勇善战,率兵击败了瓦剌及各地部族势力,一统了大漠南北鞑靼各部,一时畛域广袤,众心来归。达延汗为了有效执掌蒙古各部,分六万户以治之,自掌三万户,其余三万户交与其第三子巴尔斯博罗特掌管。”

“三十九年前,达延汗身死,却并无将汗位传于巴尔斯博罗特,而是传给巴尔斯博罗特兄长的儿子孛儿只斤博迪,这令巴尔斯博罗特十分不满,他以孛儿只斤博迪年幼无法亲政为名,自称大汗,独揽大权。巴尔斯博罗特的行事之法令其他达延汗的儿子们不服,他们携手拥立孛儿只斤博迪即位,君临天下,并逼迫巴尔斯博罗特逊位。其后,孛儿只斤博迪为了安抚巴尔斯博罗特,便封巴尔斯博罗特的三个儿子为济农,吉囊就是巴尔斯博罗特的长子。”

海秦听到此处,不由问道:“如此说来,琪娅公主出世之时,达延汗已死了两年之久?”

周志渝回道:“是的,公子仅凭我之片言只语,便已探知琪娅公主年龄,当真思虑缜密。琪娅公主出世之时,达延汗已离世两年之远,大漠南北又陷战乱分裂。我初识琪娅公主之时,其父巴尔斯博罗都已身死,当时,其兄吉囊率弟俺答历经多年东征西讨,虽其成就不能望达延汗之项背,但也已成漠东之枭雄,势力强大,不受大汗节制。”

海秦“哦”了一声,言道:“这么说来,琪娅公主其时说北海之铁面鱼乃属她家,并不是没有道理。”

周志渝言道:“是的,她当日拒我捕鱼,我以为她胡搅蛮缠,出口狂妄,事后听了她祖上之丰功伟绩,才知她所言非虚。”

海秦又问:“她一弱女子,怎会独自去那北海之滨?”

周志渝言道:“我当时也有此疑,于是问她为何来到北海,她言说她兄长吉囊为了笼络其他部族,助其一统大漠南北,决意将她嫁于另一部族的王子,以亲结盟。她一向得父亲生前娇生惯养,几位兄长也对她宠爱有加,有求必予,闻听吉囊擅作主张为她择婿之后坚决不从,可王命难违,她执拗不过,只好趁夜只身逃脱,一路北驰,慌不择路之下,来到北海之滨,情思郁结之下,泛舟湖上解闷,不意与我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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