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子山不高，与雄伟俊秀完全靠不上边，但却郁郁葱葱，林木极其茂盛。在鲁豫的带领下，没多久，顾老夫子等人便沿着山间小路到达山顶。

映入眼帘的是并排三栋小小的木屋。这三栋木屋都是并排三间，结构样式完全一样，门窗、墙壁、屋顶也全都由木头做成。屋顶和下面的墙裙都长着青苔，似乎也有些岁月了。

三栋木屋的前面，是用大腿般粗的木柱和两寸厚的木板搭建起来的超长木坪，有三四十丈长，五丈宽，人踩在上面颤都不颤一下。站在木坪上，仰头是西沉的夕阳与绚丽的晚霞，俯首是翠绿的山林与简陋的草棚。

龙剑鸣笑道：“山上风景这么好，风大又凉快，他们怎么就没想到住到山上来？”

龙剑琴笑道：“你以为他们傻啊？修了一天路，回家还要爬山，只为临时住的地方风景好一点？再说这里距小溪也太远了。”

“哦，那也是。”

鲁豫笑了笑，推开中间那栋木屋的大门走了进去，打开所有门窗，说道：“这三栋木屋都是老夫亲自设计制作的。左边那栋住的是王大胡子，右边那栋住的是李拐子，都是老夫的结义兄弟。”

鲁豫的房子前后通透，放眼望去，居中是厅堂，左侧是卧室，右侧是厨房，每个房间三丈长，两丈宽。厅堂有一张后门，直通后面的菜园子。菜园子不大，里面种着一些辣椒、茄子和黄瓜，园子中心还有一口水井。

也许是平日鲜少有人到访，突然来了一群客人，鲁豫左侧邻居家的门开了，走出来两个年约五十的汉子，其中一人拄着拐杖，另一人留着一脸络腮胡子。

“鲁老头，来客人了？”长着络腮胡子的老者疑惑的看着顾老夫子等人，问道。

“这长着一脸胡子的是王大胡子，拄拐杖的是李拐子，”鲁豫向顾老先生介绍，又转头对王大胡子和李拐子说，“这位是当世大儒，龙家里的顾老先生和他的学生。顾老先生来了，你俩一起过来陪客。”顾老夫子等人连忙相互见礼。

鲁豫家厅堂的地面铺着光滑的木板，油光可鉴。厅堂正中摆着一张八仙桌，配有四张木椅。桌上有一个茶壶，七八个茶碗。因为椅子不够，鲁豫搬开木桌和木椅，从卧室搬来一张矮几，摆在地上，招呼众人围着矮几席地而坐。他又去厨房沏来一壶茶，拎来一葫芦酒。

“顾老先生，这猴儿酒，是娥眉山的猴子采集野果酿的，尝尝。”鲁豫给众人倒了一碗酒和一碗茶，“诸位请。”

“呵呵，今日我和王大胡子倒是沾顾先生的光了。这酒鲁老头平时可宝贝得紧。”李拐子不咸不淡的说道。

“去去去，不喝给我倒回去。”鲁豫作出要将酒拿回去的样子，板着一副脸说道。

“呵呵，谁说我不喝？”李拐子连忙端起酒碗喝了一大口，一副唯恐鲁豫拿回去的样子。

顾老先生端起酒碗浅浅喝了一口，闭上眼睛回味良久，方才叹道：“好酒！酒香浓，味道醇，还略带点甜，好酒！要是我，也舍不得拿出来喝。”

“哈哈，顾老先生说得极是。给他们牛饮，纯粹是浪费。”鲁豫哈哈笑道。

“喂，喂，喂，鲁老头，可不兴这么说。我们可也是好酒之人。”李拐子不满的说道。

“是，是，是，你是好酒之人，你酒量好，喝酒象牛饮水一样。你当年偷的猴儿酒也不少吧？都让你给浪费了。真正的酒是用来品的，不是象牛饮水一样来浪费的。”鲁豫说话可不给面子。

“呵呵，鲁老头，品也好，喝也罢，反正咱们是兄弟，浪费不浪费，你总不能亏待自家兄弟，是吧？”王大胡子也在旁打趣。

“唉，谁叫我鲁豫命不好，认了这俩兄弟。哎呀，顾先生，来，来，来，不理他们，咱们走一个。哎，现在可说好啦，今日不醉不归。”

“好，喝。”顾老先生喝酒倒也豪爽，酒到杯干。

龙剑琴等几个年轻人也喝了几口酒，因为有师长在座，倒也不敢放纵，浅尝辄止。

“顾先生，我敬您。来，干。”王大胡子也举起酒碗敬酒。

酒正酣，情正浓，不知不觉，已喝了两葫芦酒了，顾老他们四人都略有醉意。

在旁喝闷茶的独孤痴见他们酒喝得差不多，“扑通”一声跪在鲁豫身侧，泣道：“鲁前辈，家父独孤直含冤而死，晚辈身负血海深仇，夜不能寐，万乞前辈主持公道。”

“鲁前辈，求求您，就收弟子为徒吧？”龙剑鸣生怕落后，连忙闪过去，和独孤痴跪在一起。

“独孤直？影子剑独孤直？你是他儿子独孤痴？”鲁豫尚未来得及说话，王大胡子就接口问道。

“晚辈独孤痴，家父正是独孤直。万望三位前辈主持公道。”独孤痴欣喜地说道。

王大胡子看向鲁豫，犹豫了一下，没再说话。

鲁豫咕噜咕噜将碗中酒一口喝下，说道，“唉，痴儿，令尊‘影子剑’与我三兄弟被江湖人谬赞为‘江湖四快剑’。遥想当年，我等四人也曾快意恩仇，与令尊奔袭百里，追杀青龙会瓜牙，共赴娥眉山猴王洞偷猴儿酒，……。江湖传言令尊通敌变节，我兄弟三人至死不信，可惜当时我兄弟三人远在川蜀。当我等赶到碧水山庄，武林大会已散，令尊已自杀身亡。我等向欧阳盟主讨要说法。欧阳盟主说他也不信令尊会通敌变节，奈何人证物证俱在，他也要给武林人士一个交待，而令尊又自杀身亡……。事已至此，我三人自是无话可说。”

鲁豫沉默片刻，似乎在回忆当年的往事，接着说道：“我们担心令尊家人受到牵连，星夜赶至你家，却只见断垣残墙。我们四处打听，都说独孤家突然起火，全家上下三十余人，居然无一生还。我兄弟三人自知无颜面对故友，心灰意冷，是以封剑于此，发誓不再过问江湖之事。昔日‘闪电剑’鲁豫已死，尚存的是木匠鲁豫。”

“痴儿，你且起来吧。令尊通敌之事，证据确凿，现今又死无对证，只怕查也查不出什么了。你且改名鲁痴，先住在这里。令尊之事，以后慢慢再说吧。”鲁豫又看向龙剑鸣，道：“你也起来吧，拜师是不成了。你可以先跟着老夫打点基础。”

独孤痴和龙剑鸣闻言喜滋滋的再次叩首，站了起来。

“不说这些了，来，满上，喝。”鲁豫给大家满上酒，又牛饮了一杯。顾老夫子与鲁豫四人又喝了一葫芦酒，都有些醉，言语也不是很利索了。

“顾老先生，您是当世大儒，鲁豫有一事不明。”

“请讲。”

“想我独孤兄弟，一生除奸无数，最终却成了江湖的邪魔。江湖之中，还有正邪，有黑白吗？”

“呵呵，不说江湖，就是整个天下，有正邪，黑白吗？没有。这个世界只有成王败寇！成者为正，为白；败者为邪，为黑。江湖所谓的白道，并不代表正义之道，它只不过是被当权者所接受，所承认而已；江湖所称的黑道，也并不见得就代表着邪恶与黑暗，那也只不过是不为当权者所接受罢了。”

顾老先生喝了一口酒，接着又道，“江湖中，不管是黑道还是白道，其背后一定代表着某个集团的利益，其存在的价值和核心作用，就是为某个集团做一些他们不方便做的事。有人就有家国，有家国就有不平，有不平就会有阶层，有阶层就会有党团，有党团就会有纷争，有纷争就会有江湖，有江湖就会有仇杀，有仇杀就会有黑白。”

听了顾先生有点绕口的话语后，众人都陷入了沉思，房里里顿时安静下来。

顾先生与鲁豫碰了一下杯，对饮了一口，问道：“鲁大侠，现今江湖又是一个什么局面？”

鲁豫苦笑一下，说道：“正如顾先生所言，有人就有纷争，有纷争就有仇杀。当今武林，纷争不断，仇杀连连。近些年，青龙会势大，不断残杀武林人士，人人自危。在武林盟主欧阳杰的号召下，重新组建了正道联盟，联合少林、武当、娥眉、青城等武林门派共抗青龙会，奈何各大门派之间私人恩怨极深，虽说是联盟，也是貌合神离。幸亏这几年青龙会会主慕容博失踪，青龙会内讧不断，金门独大，水门和土门结盟，火门和木门结盟，互相倾轧，内斗不息，否则……。”

鲁豫接着说道：“远的不说，就说这湘阴县吧，近来也风起云涌，青龙会，正道联盟，各门各派，齐聚于此。这事还要从太祖第八子潭王朱梓说起。潭王朱梓的王妃于氏乃都督于显的女儿。于显之子宁夏指挥于琥卷入胡惟庸案。潭王朱梓闻讯后非常害怕，与王妃于氏一起自焚而亡。”

“我倒是听说朱梓相貌俊秀，潭王在去长沙就国之前就与不少宫女关系暧昧。他就国后，仍经常借朝觐的名义到京城与情人幽会。恐是太祖对此事有所察觉，朱梓恐惧过度才自焚的吧。”李拐子酒意上头，在旁笑道。

鲁豫道：“江湖传言，朱梓的生母达定妃原是陈友谅之妾。陈友谅兵败后，被太祖收纳。达定妃入宫没多久，就生下潭王朱梓。潭王朱梓回封地前，达定妃告知了其身世，另外还有一批陈友谅兵败前所埋的宝藏。潭王朱梓回到封地长沙后，挖出了宝藏，积蓄力量筹划起兵复仇，却不料事泄，自知事不可为，于是自焚而亡。而他自焚后大量财宝却不知所终。据传有一张藏宝图在湘阴县现身。哼！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哪。”

酒喝多了，心与心之间的距离就近了，这话题子打开了，也就止不住了。顾老先生与鲁豫等相谈甚欢，相见恨晚。直至夜幕降临，鲁豫、王大胡子与李拐子才提着马灯，一路醉醺醺地送顾老先生等人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