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苏突然有了种觉悟,赤琳其实嘴挺笨的,至少和金盏、炎及这样嘴尖舌快的人比,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哼!”赤琳冷哼,这是词穷了耍横吧?她一甩红底金纹的广袖,香苏压根没怕她。
“总之,世间的事,不会总按你的意愿来!你……不会总那么走运的!”赤琳教训完,一召净羽,威风盖世地走了。
“你刚才说得不错。”炎及等赤琳彻底没影了,才不怎么情愿地夸了香苏一句。
香苏面无表情:“她手里拿的昊天塔是我的克星,有了那个,我彻底不是她的对手了,只能说点儿狠话痛快痛快。”主要是她知道,赤琳并不真想杀她,以赤琳那副说风就是雨的脾气,想烧化了她还会说恐吓的话吗?早动手了。
炎及一副吞了苍蝇的神情看她,很后悔刚才夸了她。
“小徒弟,我们就在这儿开山立派吧。”香苏突然心情很坏,大概是被赤琳比的,她欺负不了司火帝君,还欺负不了这个才修道的凡人小孩吗?上辈子是因为在结界里,法力受到压制,她才被这熊孩子骑在脖颈上,如今情况不一样了!
炎及也不恼火,平静地看着她:“你还当真了?刚才不过是想在那个美女面前,给你留点儿脸面,看来好人当不得。我可怜你长得不如人家好,身份不如人家高,这才强忍着没拆穿……”
香苏平静了好几十年的情绪,这一天来受到炎及的巨大挑衅,几次都差点崩断了。
“你是不是看上她了?”她蛮横地打断炎及继续夸奖赤琳,“别做梦了!在她眼里你就是只蚂蚁!”
炎及脸色一变,转身呼出长剑,御剑就走。
“哎!”香苏苦着脸喊了他一声,炎及头也不回。看着他越来越小的背影,香苏觉得自己好像有了些恐惧。这么长时间,等待君上回来越来越像是个借口,其实她没说大话,她虽然不甘心死,却真的活得无趣。
金盏闭关,青岁姐姐执着地四处去寻失落的木灵神器,元厚帝君也很久没有露面,小炎虽然总让她生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有些依赖他了,依赖他的陪伴。或许,从前世的河湾镇就已经开始。
香苏沮丧地唤来云,的确是她说了伤人的话,因为见了那么神采飞扬的赤琳,她心里乱七八糟,才会对一向骄傲的小炎说出这么句话。她很快就追上了炎及,毕竟炎及的道术还非常一般,可这并不妨碍他鄙视香苏。
“小炎,刚才……刚才……”香苏很泄气,上辈子她没法术才被小炎欺负,这辈子她是师父,怎么也混得这么不济?
“是我错了。”她心不甘情不愿地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炎及像没听见似的,道者束发的长头巾还飘到香苏的脸上,迷了下她的眼。
香苏揉着眼睛:“我道歉了啊!你一个小辈,别这么过分!”
炎及听了脸一沉,催剑快行。香苏一会儿飞在他左边,一会儿飞在他右边,气得炎及脸色发白,她也学会挑衅了吗。
“小炎。”香苏悠闲地踏在云头上,歪着头,狐狸精一样笑道,“你要是不生气,婆婆我就教你驾云。”炎及这副脸色,她还真不敢再自称是师父,那只剩“婆婆”最抬身份了。
炎及眯眼看了看她,突然人就向地面落下去了,香苏只好很没长辈风范地追着他喊:“等等我。”
炎及挑了山间一条小溪边落下,香苏跟过来后,眉眼变得有点儿得意,看吧,还是想学驾云吧?
“我饿了。”炎及一撩道袍坐下,年纪虽小,耍帅却似乎很在行。
“哦哦。”香苏一改刚才的嚣张脸色,茫然四顾,“有什么吃的啊?烤鱼?”
“嗯。”炎及很赏脸地点了点头,看香苏得了圣旨般,立刻拣了段树枝变成个捞网,兢兢业业在溪边捞鱼。炎及有点儿无语地看着她,这个笨蛋似乎没想过可以拒绝,她不夸口说自己是长辈吗?
香苏翻动着串在树枝上烤得香喷喷的鱼,挑了条大些的递给炎及。炎及撕了一条,尝了尝露出满意的神情。
“好吃吧?”香苏这回是真得意,这些年来到处飘荡,她还真练出了好手艺。
炎及吃相优雅却也很快,香苏在一旁看着,又想起河湾镇里的他,吃饭的样子倒也没怎么变。
“干吗这么看着我?”炎及瞪了她一眼。
香苏理解他的疑惑,对他来说,她不过是个认识了一天的陌生人,却不知道前世他们有过那么多的记忆。
“驾云的口诀呢?”他冷声问,不像求教,倒像师父在考学生。
香苏忍气吞声地告诉了他,惊喜地看他一下子就成功地唤了一片小云。若论天资,小炎还真不是个一般人。关于他的谜团,香苏虽然好奇,却没去探究的想法,对她来说,他过去曾是什么人并不重要,正如他此刻也想不起前世的她。
无论是人是仙,只有眼前才是真实的,过去再好,不过只是记忆。有时候她夜宿荒漠,躺在冰凉的草地上,望着浩瀚无边的星空,格外觉得孤独悲伤。她曾想,如果从没遇见过端坐鲲鹏背上的俊美帝君,眼下的她,或许还是个蒙昧无知的小木灵,孜孜追求着微不足道的事情并满足,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你是不是欠了我什么?”炎及满意地挥走了云,不领情地瞥着正在沉思的香苏。
“啊?”香苏惊醒,看了眼他嚣张的嘴脸,心下暗说还真是上辈子欠了。因为她的犹豫,害他早早罔死,不过绝不能告诉他,不然他会更过分!
“天要黑了,我累了。”炎及少爷又说。
“哦,我把火生大些。”香苏添柴。
“我一个凡人,怎么能像你们似的,什么荒郊野外都能睡?”炎及少爷强烈不满。
“那就进城吧。”香苏认命地说,这时候他倒想起自己是凡人了。
在云端缓行时,炎及慈祥地拍了拍只到他肩膀的香苏的头:“当债主的感觉不错。”
香苏气恨地一把拍掉他的手,斥责说:“别没大没小!”她都有点儿怀疑他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
天色黑了,他们才趁暗夜收了云头,也不晓得这是哪座大城,炎及挑了最大的客栈投宿。看着他走进上房,香苏也觉得自己非常可悲。
“好好安睡。”她不自觉地嘱咐一句。
躺在炎及隔壁的房间,以她如今的修为,已经可以非常清晰地听见他平稳的呼吸。
这么对他,或许真是上辈子欠了债,又或许……香苏觉得眼角一烫,心也被蜇疼了。
很多瞬间,她只不过想到了当初的君上和自己,不过……她含泪苦笑,她可比炎及感恩图报得多。
香苏醒得早,这几十年的修炼,她也可以做到不再为吃喝拉撒发愁了。不过她很不理解君上,他完全把吃当负担,她却还认为吃是乐趣。
推开窗户,香苏便看见了远远的雷峰塔,这里竟是杭州?昨夜黑茫茫不辨方向,今日恍然竟有种宿命的感觉。
天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香苏闭起眼,听着街市上的人声,再睁开眼看时,依旧是老少俊丑行人如织。相伴的人不一样了,江山景色却是老模样。
炎及起得很晚,一同出客栈的时候,已接近晌午时分了。
隐了形貌,两人走在街上,天在这时淅淅沥沥地下起雨,周围的人都撑起了伞,一直不声不响走在前面的香苏,显得离他有些远。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他有点儿不耐烦地问,细雨打湿了她的长发,衣裙却还飘逸如旧,越发显得她的背影纤细落寞。
“我饿了!”炎及语气不善,客栈就有饭,她非要舍近求远,刚入夏,雨再小也还寒凉。
香苏仰头,看了看街边一家店的招牌,不是很确定地说:“就是这里吧。”
炎及也随着她的目光打量,这应该是家老字号,店面老旧,人也不多,显然没落了。
“这里?”他挑剔地皱起眉,“换一家!”
一向对他百般迁就的香苏,这次恍若未闻,自顾自走进光线阴暗的店面,一个老人坐在柜上咳嗽,见有客人便喊孙子来招呼。少年显然还没做惯跑堂,甩抹布时险些打到香苏的脸,炎及“啧”了一声,更不满意了,香苏却很固执地向楼上走。小跑堂就近把她让进楼梯口的第一间雅座,香苏摇了摇头,抬手指隔壁:“可以坐那间吗?”
小跑堂连连点头,搭讪着说:“客官你是以前来过吗?”爷爷这家老店,若非怀旧而来,还真没几个客人。
香苏走进那间雅座,窗子正好开着,窗外仍旧是细雨中的西湖。房间不复旧日精美,却还依稀有过往的痕迹,阴阴暗暗,就像她对这里的记忆。她似乎想起了那天的全部细节,模仿君上的口气也十分容易:“把你们特色的菜都拿来,再来坛你们最好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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